第803章 风雨欲来

    这里倒不是说，马士英指挥作战的水平有多么厉害。

    实际上，从马士英手下部队的作战表现来看，马士英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军事领袖。

    而且马士英也几乎没有亲自指挥部队，与大乾的兵马交锋过。

    马士英真正厉害的点，在于他能在动荡的时局之中，迅速认清楚天下大势，开始接受变革，在有限的程度上，模仿大乾，并且训练出了一支适应时代变化的新军。

    并且使这支新军成为维护地方稳定，巩固大明政权，对抗大乾入侵的重要军事力量。

    而且，他确实做到了延缓大乾攻势，延续了朝廷在南国的政治生命。

    马士英说到底，也只是个文官，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而不是一名将领。

    他的优势，就是他在士大夫群体之中的威望，以及地位提升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政治资源。

    这些资源可以帮助他，使用强力手段征兵，获取更多军费。

    没有马士英在湖广那边儿勉力维持，在时局崩坏的情况下，迅速壮士断腕，趁着大乾兵力空虚的档口，快速收复了大量的湖广北部区域，并且连带着连河南南部的区域，也大规模收复回来，完成了一波极限的换家操作，现在大乾的兵马早就占据整个湖广跟河南的区域连成一片了。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马士英丢土失地，乃是大罪。

    但是所有人，包括崇祯在内，不得不佩服马士英，在关键时刻，三军没有崩溃，反而重新收复了大量失地。

    并且依存大乾留下来的各种举措，迅速强化自身。

    和马士英做差不多同样工作的还有何腾蛟，不过何腾蛟的手段比起马士英来，那是差的太多了。

    靠着刘宇烈打下的底子，靠着无比繁华的应天府一带，这日子竟然还是过的苦巴巴的。

    连一支真正的新军都是练不出来，只能是搞出来一直半吊子的江南新军，如果没有两三万人的边军以及北方新军支援着，估计这会连金陵都丢了。

    不过何腾蛟能够在江南支持大局，这能力自然也是有的，而且此人和马士英有着同样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对部下充分放权，并且竭尽所能提供支持。

    而最近一年，何腾蛟除了编练江南新军外，就是投入了大量的钱粮支持孙传庭。

    福建如今也是何腾蛟的防区，这孙传庭虽然说有尚方宝剑，但本质上来说，依旧还是他何腾蛟的下属，而何腾蛟也是对孙传庭麾下的火器部队颇为重视。

    福建能够抗衡伪乾贼军两年多，孙传庭是功不可没。

    因为明军除了用岱山岛牵制伪乾贼军外，也就只能依靠孙传庭的火器部队进行抵抗了，至于福建当地的卫所兵，那是谁都不指望了。

    最近两年来，明王朝虽然表面上依旧没有裁撤卫所兵，但实际上上到崇祯，下到马士英、何腾蛟等人，都已经是悄然开始把卫所兵扔到一边玩新军了。

    崇祯在京师编练新式的京营，在北直隶、河南等省编练各省新军，何腾蛟在江南编练江南新军，而马士英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正规军里，基本上已经是看不到卫所兵的踪影了。

    在这个过程里，虽然卫所兵依旧存在着，但实际上已经是不参与前线战斗了，这些卫所兵除了少数精锐被抽调出来外，剩下的都是在各自卫所里种田呢，或者是参与一些辅助性质的军事任务，比如说护送辎重啊，协助守城啊之类的。

    而编练的诸多新军中，最为成功的，战斗力也是最强的就是马士英的督标，而接下来就是孙传庭的火器部队了。

    虽然孙传庭的火枪军规模不大，到现在也就一万五千人不到，不过装备不差，枪炮齐全，甚至都还从洋人手中购置的九斤重炮。

    单单从装备上来说，其实已经是和整编之前的大乾救民军陆军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火枪军的缘故，大乾救民军陆军早就进军福建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即便是现在进军福建，大乾救民军陆军这边也是小心谨慎的，新成立的第三兵团实力可不弱，一个步兵师，两个混成团，总兵力达到两万五千余人。

    同时大乾救民军陆军还和水师那边进行了协调，也是请求了水师那边到时候派遣舰队协助参战。

    面对伪乾贼军的诸多大动作，身在福州的孙传庭虽然不知道详细的状况，但是猜也是能够猜得出来，这伪乾贼军是要对福建动手了。

    所以他最近一段时间也是频繁的来往于漳州、邵武府、福州府各地，就是为了敦促各地明军做好防备。

    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也是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没有太大的信心，伪乾贼军有多强，他是和其他前线的将领们一样深有感悟的。

    上一次伪乾贼军偷袭福建的时候，他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但是当他带着大军从福州向外增援，所看所见的都是让他深刻的知道，现在的伪乾贼军比前两年要更加的强悍了。

    伪乾贼军越来越强，这自然是让他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没有太大的信心。

    而偏偏这个时候，他又是接到了来自何腾蛟的书信，何腾蛟说金陵、镇江一线压力巨大，贼军调动频繁，似有在秋冬到来之前就提前大举东进之举，让他派遣一部分火枪军来南直隶协防。

    但是孙传庭也不傻，自然是从何腾蛟的这些表面话语里看的出来，何腾蛟是让他把主力抽调到江南去，至于福建这穷山僻壤的地方，就让给伪乾贼军算了。

    毕竟现在福建和浙江已经岌岌可危，一旦让伪乾贼军从福建北部杀过去，就足以把一万多人的火枪军以及数万卫所兵包围在福建这里。

    而火枪军作为何腾蛟最为看重的军队，他自然是不愿意看到火枪军被消灭，最后落得一个和衡阳明军、长沙明军那样的下场，被包围而全歼。

    何腾蛟想要让孙传庭率军回防江南，一方面是能够跳出包围圈，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保住江南。

    当初衡阳、长沙两军被全歼，别说是马士英了，就算是何腾蛟乃至其他明王朝的重臣甚至皇帝崇祯们，都是为此痛心不已，那可是六万真正的主力精锐啊。

    虽然他们不知道马士英练这六万大军到底花了多少钱。

    但是他们估计，没有个四五百万两银子，是别指望能够练出这六万大军来，毕竟现在孙传庭的火枪军虽然人数少一些，装备差一些，但是前后也是花了上百万银子啊。

    马士英本钱多，损失了六万主力，还有好几万，而且趁着春夏这几个月缓了口气后，一口气又是练兵好几万，而马士英的这种本事，何腾蛟自认为是办不到的，或者说是不敢办的。

    如果他何腾蛟和马士英一样，丝毫不顾后果的话，江南繁华之地捞千万两银子练军都是能够的，但是他何腾蛟敢吗？

    不敢啊！

    真要这么干啊，被百官弹劾其实都不是个事，忍得人神共愤也是不算啥，就算是被吊在历史的耻辱柱里吊打几百上千年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他何腾蛟怕他这么干，回头明王朝就彻底跨了！

    要知道江南可是明王朝文官的大本营，你在这些文官的老巢里搜刮钱财养军，这不就是直接搜刮这些文官士绅们的钱财吗，而这，可是会要了他们的老命的。

    真要逼急了他们，这些江南士绅以及他们背后的文官集团来个集体投贼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他们来说，明王朝可以亡，但是家财是一定要保住的，而且这官还是要当的！

    大不了以后老子给伪乾交税就是啊，而且照样能够在伪乾那边当官！

    何腾蛟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猜想，因为他知道不少人就是这么想的！

    何腾蛟为了保住江南，也是煞费苦心了，除了自行编练江南新军，请求北方明军支援外，也是想要抽调与孙传庭的火枪军到江南来。

    但是何腾蛟想要抽调孙传庭的火枪军来江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抽调了孙传庭的火枪军北上江南，那么几乎也就可以宣告把福建拱手相让给伪乾贼军了。

    尽管福建那地方人少地少，战略地位远远不如江南那么重要，但那也是天子的土地啊，谁要是敢说放弃福建，立马就会被百官弹劾的奏章淹没。

    所以何腾蛟是绝对不会明言抽调火枪军北上的，更加不敢说放弃福建的。

    对于何腾蛟的想法，孙传庭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是没有打都不打，直接就放弃福建北逃的打算。

    这样，他不甘心！

    他练军多年，为的就是抗击伪乾贼军，而且过去的两年里他也是的确这么做的，并且还做的不错，当江西、湖南相继失陷的时候，唯独他的福建还稳如泰山。

    这里头固然有大乾王朝之前并没有过于重视福建，没有在这一方向投入重兵的缘故，但是孙传庭的功劳还是不容抹杀的。

    这个时候，你让他直接放弃福建，放弃自己过去两年坚守的成果，孙传庭是不甘心的！

    所以虽然他明明猜到了何腾蛟的想法，但是却还是抱有一丝幻想，试图凭借福建的崎岖山地的地理优势，凭借自己手中的一万五千人的火枪军以及两万多的卫所兵守住福建。

    他自问，自己一心防守，不轻易浪战的情况下，挡住一两万人的伪乾贼军还是有可能的，至于说伪乾贼军会不会派遣三万以上甚至更多的贼军来，孙传庭却是认为不太可能。

    因为他自己也是知道，伪乾贼军即便是派遣大军进入福建了，但是也绝对不可能抽调太多的主力部队，毕竟伪乾贼军的主要战线并不是福建，而是长江一线。

    在那里，伪乾贼军还有马士英、何腾蛟这两个生死大地呢，如果在上述地方抽调过多的兵力，那么就有可能功亏一篑，被马士英、何腾蛟抓住机会发起反攻。

    而伪乾贼军的兵力有限，根据多方面的情报现实，伪乾贼军的总兵力也就十多万人而已，而在湖广、江西一线就是投入了至少半数兵力，此外在山东、河南两个地方也有两三万人，伪乾贼军在南直隶长江以北腹地也是需要留下几万兵力弹压地方。

    所以他估计着，伪乾贼军估计也就抽调一两万人进攻福建。

    孙传庭的猜测不能说错，但是也不能说对！

    福建并不是大乾王朝的主要战略方向不假，大乾王朝兵力缺乏也是不假，但是他并没有预料到，大乾救民军陆军发动福建攻势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说为了福建本身，而是为了取得从东部沿海地区杀入浙江的通道，配合安庆、金陵一线的第二兵团发动江南攻略。

    在福建这边的军事行动，最终还是为了今年秋冬时分的第三次秋冬攻势，预定发起的江南攻略而准备的。

    为了江南攻略能够顺利展开，避免在金陵一带打成和之前长沙、衡阳一样的长期对峙攻坚战，这一次大乾救民军陆军也是改变了思路，一路依靠强大的实力向前碾压前进固然稳妥，但是耗费的时间太长，而且伤亡以及耗费的弹药也是太多了。

    这如果江南地区的战事变成长期对峙战或者是拉锯战，到时候就有可能把江南这个繁华之地打成废墟，民生凋零，再不济也会给江南地区的士绅地主们留出大量转移家财的时间，而这，不符合大乾王朝的利益！

    楚行以及一票的重臣们，可是眼巴巴杀入江南烧杀劫掠，嗯，现在不能这么干了，大乾王朝已经不是土匪了，应该说是等着进入江南收取赋税。

    楚行和内阁官员这么想的，而军方的将领们其实也不例外，毕竟收取的这些钱粮，最后都会进军方的口袋里，成为军费，因此，尽可能的保住江南地区的元气，这是大乾上下的一致意见，内阁和军方对此事的意见也是高度统一。

    那就是要么不打，要么就是一鼓作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拿下江南地区，然后把江南地区的钱粮尽数收入囊中。

    而想要做到这样，单单沿着长江东进困难比较大！

    而这也是救民军陆军方面提出收复福建，然后从福建北上浙江这一战略计划的主要原因。

    为此，救民军陆军方面可是下了血本，新成立的第三兵团拥有一个步兵师、两个混成团，另外预计还会配属一个重炮营的兵力。

    同时水师方面也是已经做出了承诺，战役发动之前，水师就会派出主力舰队彻底封锁福建沿海，并全力保障海上运输线的安全，到时候，大量的后勤补给将会直接从扬州和苏州，通过海上运输到福州等福建沿海的港口城市。

    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水师也会派遣至少两个陆战营配合作战！

    同时到时候水师还能直接从战舰上搬下大量的火炮搬上陆地，为救民军陆军提供充足的炮火掩护！

    孙传庭并不知道，大乾王朝这边为了夺取福建，为了消灭他的这支火枪军，那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可不是心血来潮随便派几支部队进入福建。

    八月初，第三兵团兵团长程副业陆军中将带着第五重炮营乘坐水师的战舰抵达岱山岛，不过他并没有在岱山岛停留多久，很快就是乘坐水师的船只抵达潮州府，正式接管第一混成团以及第九混成团的指挥权。

    第九混成团，实际上其大部分骨干就是从第一混成团里抽调的，少部分则是从驻防沿海、沿河几个要塞营里抽调的。

    所以第一混成团和第九混成团，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系出同源。

    虽然因为被抽调了大量的骨干，导致第一混成团的战斗力有所下降，但是这也是让第九混成团刚成立，就是具备了初步的战斗力。

    就当程副业抵达潮州府，率领着两个混成团又一个重炮营杀向漳州府的时候，第六步兵师师长贺九牛也是接到了来自程副业的命令。

    第六步兵师目前驻扎在江西东部的建昌府，而其师部，就是设立在伪明益王的王府里。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第六步兵师的师部设在益王府，也只是临时借用而已，因为这座益王府和其他几座前明藩王的王府一样，都是被直接重做王室私产。

    这是从靖王府里开的头，当时楚行就是把这座靖王府收为王室私产，并准备作为行宫使用，可惜的是，这座被作为行宫的前王府，楚行如今一次也是没有去过。

    开了这个头后，后来大乾王师陆续攻克江西、湖南所占据的几座藩王府，也是被下面的人直接纳入了王室私产里头。

    不过虽然是王室私产了，但是往往会挪作他用，比如说衡阳那边，因为一场大火，衡阳府衙等众多建筑也是被焚毁，但是城内一座已经被废弃，前明王朝安僖王的王府却是好好的，虽然说安僖王已经亡故，其封国已经废除，王府也是多有破烂。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才是能够在那一场大火中幸存，最后这座王府，就是被楚行下旨，作为衡阳高等学院、衡阳少年学院的校舍所用。

    建昌府的益王府，就是临时作为了第六步兵师的师部所在。

    贺九牛虽然带着师部的人入住了益王府，不过自然是不会打着胆子住上主殿，只是居住在偏殿并办公而已。

    此时，贺九牛正在和第六步兵师的一群军官们商讨着军务，因为贺九牛已经是接到了顶头上司程副业的命令，命令他发起攻势，攻打邵武府，沿着闽江一路东进，杀向福州。

    军令如山，贺九牛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连忙是召集了第六步兵师的军官们商讨该如何进军，不过下面的人讨论着的时候，他却是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贺九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身居第六步兵师师长之职，但是却是缺乏必要的军事素养，你让他上阵厮杀没有问题，但是你让指挥规模庞大的第六步兵师，其实是很勉强的。

    不管是之前的南昌战役还是前面的诸多战役，贺九牛指挥部队都是比较依赖于参谋们的建议，基本上只要是下面的军官们形成了统一的意见，就是他下命令的时候。

    进军邵武府，目的很简单，但是具体的行军以及作战，却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第六步兵师的参谋长以及众多的参谋和几个团长们商讨了许久，这才是拿出了一个详细的作战方案，最后贺九牛就是正式下令大军开拔！

    贺九牛的第六步兵师还没有进入福建境内呢，程副业亲自率领的两个混成团却已经是强行发动了进攻，上万大军直奔漳州而去，一同行动还有从岱山岛出发的水师第二舰队，规模庞大的舰队直奔福州而去！

    一时间，福建内的明军就是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庞大压力！渤海郡公的明末大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