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陈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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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没想到,有过在大乾出仕经验的周凤祥,而且还属于第三兵团高层的周凤祥,明明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在明廷已经将他的脑袋标价为五千两的情况下,他依然能推辞的如此干脆。 这跟楚行认识的那些矫情的官员,跟那些表面上忠孝节义,喊着为大明赴死,绝对不能南迁,但是该出卖崇祯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的官员,还真的不一样。 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里有光,心中有信仰。 楚行在心中无比遗憾的同时,其实对于周凤翔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也越发的欣赏了。 他不仅仅欣赏他能够在思想教官的位置上脱颖而出,也不仅仅欣赏他临危不惧,敢于率领一众骑兵,与吴三桂交锋。 更在于,他能念旧,在关键时刻,连性命都不顾,救下昔日的旧友。 这个一个非常璀璨,但是却又极度矛盾的读书人。 周凤翔的请求也很简单,那就是为充满苦难的松江府百姓求情。 松江府其实非常繁荣,仅仅是松江府一地,往年送到京师的赋税,就足足有八十万。 松江府的粮食产量,更是惊人,一年高达九百四十万石,而起工商业也因为棉纺织业的兴起,也极度繁荣。 但那时之前,因为大乾的崛起,朝廷对抗大乾的过程中,需要海量的财富作为支撑。 而素来富裕的松江府首当其中,被伪明进行了竭泽而渔式的挖掘,致使工商业大面积破产,百姓更是流离失所,衣不蔽体。 所以周凤祥认为,拿之前的数据作为支撑,去收取现在松江府的赋税,对于松江府是极其不公平的。 他早年在松江府求学,也希望给松江府百姓一个机会。 今日面见楚行,他就想请楚行大笔一挥,免去若干。 楚行闻言,不由得点点头,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周凤祥表面上是为松江府求情,其实也是在隐隐约约的劝谏。 松江府昔日乃是南直隶最为富裕的区域之一,如今都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战争对于地方的摧毁是非常大的。 希望大乾在设定税收政策是,不要过度依赖往日的数据,更多的要参照实情。 楚行对于周凤翔越发的满意,不过他却不准备答应周凤翔的请求,而是颔首说道:“周卿,孤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大乾恩惠虽多,却不能随便乱洒,不然这臣民就不觉得孤是仁善之君,将孤当做傻子,反而于施政有碍。 这蠲免,还是他们自己争出来的好,新政不是给百姓留出了民会一途么?” 楚行看着若有所思的周凤翔笑了,看来周凤翔虽然跟着一群进修的官吏聊了很久,但是却并没怎么领悟他政务变革的根本。 想要减免钱粮,让他们的民会跟县官谈呗,跟大乾谈呗,只要是实际情况,大乾怎么可能跟伪明一样竭泽而渔。 而且县官是父母官,是服务官,他们也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地方争取。 听完大乾国主楚行所言,这下子轮到周凤祥这个大才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大王竟然有这般伟岸宽阔的心胸。 身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容忍百姓跟朝廷唱对台戏,谈论赋税。 当然,实际上,还是不对等的。 毕竟一方面是朝廷,一方面是百姓。 而所谓的民会,也只是给种田的老百姓一个发出声音的渠道。 但是,这个方向,大乾的努力,周凤祥看到了。 他知道,眼前这位大王,从未忘记那些支持过的百姓,从未忘记他的政治诺言,大乾就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存在的。 大乾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他们的王,也从始至终没有变。 而这位大王身边儿,依然有一大票,为了当初他们在山沟沟里呐喊出来的政治宣言而努力的追随者,并且希望吸纳更多的信中,并且希望造福更多的人。 虽然他并不完美,但是仅仅是一个方向,就已经让周凤翔这种旧式文人惊叹不已了。 直觉确实符合上古三代君民相平之淳政,却与秦后治国根底完全不合。 若是能实现,别说三百年,便是千年的王朝都不在话下。 因为自古以来,闹事的都是这些苦难的活不下去的百姓,他们若是能一直活下去,谁愿意造反? 周凤翔越琢磨越觉得大乾国主的改革深不可测。 于是乎,周凤祥对楚行这般为政越来越感兴趣,继续看下去的心思炙热如火,只是……刚刚才明言不愿做官呢。 彼其娘之。 草率了。 周凤翔一时间不知道有多懊恼。 “孤也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喜好面皮,昔日的同窗,昔日的故友,嫉妒你,有了好去处,整日里给你写信咒骂你,甚至于威胁你的家人,让你无法安心出仕大乾。” “这是孤的错误啊!是孤的行为,导致你落入今日的田地。” “但是孤又岂能甘心卿这等贤人,流落于草野呢!昔日第三兵团之事,孤并未怪罪爱卿,实在是军心汹汹,不可违背,但孤心中一直惦记着你呢。” “孤无时无刻不想着给你寻个机会,让你为大乾做事,为天下苍生做事。” 周凤翔闻言,却是当场落泪,“臣知晓,那一日,大王亲临医院,探望臣,怕被外人知晓,隔着纱窗,嘱咐医师,要勤给臣更换被褥,细心呵护,臣都知道。”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臣只怨自己为声名所累,不能一心一意为大王效命。” 说着,周凤翔忽然上前一步,双手加额如揖礼,勉力弯腰——这叫鞠躬;然后直身,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这叫拜;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聚到了齐眉的地步——这叫兴! 这是华夏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古礼,甚至于现代文人已经不再使用了。 但在场的张家玉都看的目瞪口呆了。 周凤翔也着实让楚行的一席话给感染了,诚恳道:“大王,臣饱读诗书,自忖不算是满腹经纶,也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吧。” 张家玉在一旁就非常尴尬。 你才勉强算是个读书人? 我算什么? 文盲吗? “臣听闻,您经常读史,自然知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道理。按照道理来讲,臣应该为崇祯皇帝死节的。只要臣一日不死,便要受内心的谴责,便要受天下读书人的咒骂。崇祯皇帝对臣确实不薄。” “可大王是无辜的啊!臣死不死,其实并不重要!可臣如果死了,如何报答大王的恩情呢?” 大起大落之下,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楚行也十分感慨。 不过楚行也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逼迫周凤翔也没什么用处。 毕竟他不是渣男,只想着解渴,还想着甜甜的感觉。 他觉得周凤翔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勉强答应自己了。 “不能安心出仕,那便罢了吧,与其每天纠结、痛苦,还不如为我私人做些事情。” “如此一来,非是君臣关系,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忧虑。” 楚行换了角度,将他的构想说了个大概。他觉得周凤翔可以有更好的安置。 听到后来,张家玉固然是呼吸难平,羡慕的想当场掐死周凤翔。 而周凤祥也是当场两眼放光,心中积郁之气一扫而空。 他觉得,这事儿他当仁不让。 “扬州文社社长!贤兄,别看是大王私产,这可是日后的馆阁之位啊!” 黄昏,二人晕乎乎出了大乾王府,也不乘马车,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他们都是满身心躁热,必须得吹吹凉风,才能确认自己还是清醒的,之前所历是真实的。 “周某何德何能,得大王如此青睐,只能用手中的笔,为大王战斗了……” 周凤翔表情虽然平静,但是内心的翻涌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张家玉:“( ̄_, ̄)” 楚行自从入主扬州府之后,便自掏腰包,办了一家“扬州文社”,其实就是后世的报社,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大乾说到底是不被正统文人阶层认可的。 而大乾的文人么,你让他拿着刀子砍人他可能很强,但是你让他写文章,宣扬政治话题,替楚行做喉舌。 除了极个别的诸如寇烈、黄宗羲、赵汝才之流,其他人甚至还不如楚行个人。 大多数都是一句彼其娘之走天下的。 所以扬州文社,一直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但是楚行这次,准备任命周凤翔为社长,定下每月若干银子的经费,再将王府附近的一处宅院拨给他,并把她妻子的工作也解决了,让他凑些笔杆子,当大乾王府的政令鼓吹手。 作为崇祯当初手头上数一数二的御用文人,这笔杆子肯定是没得挑的。 这扬州文社会在每月旬日出一份名为《扬州时报》的新鲜事物,楚行最初说出“报纸”二字的时候,周凤翔还不明白,待楚行仔细解释,才恍然明悟,这不就是小抄么? 小抄愿意是指:作弊用的纸条,后用来泛称抄写各种讯息,以方便携带、阅读的小纸片。 由他主持,或者自撰,或者邀访名士,评点大乾王府善政,这可是开士人论政之新地,翰林出身的周凤翔自然兴奋不已。 这东西做好了,意味着自己有可能成为大乾的文坛领袖。 什么钱谦益、吴伟业都得靠边儿站。 而这扬州文社的性质,也正好遂了周凤翔还不想公开出仕新朝的想法。 扬州文社不是官府衙门,《扬州时报》也不是邸报,楚行有意让《扬州时报》成为一份“独立媒体”,经费就不能从朝廷走,而是从他个人产业走。 这叫啥,这叫曲径通幽啊。 周凤翔忽然浑身充斥着斗志。 便回到了军医院附近租住的宅院,毕竟扬州居,大不易。 妻子迎上来,一边替他宽衣打理,一边慨叹地念叨着:“方公子又喝得烂醉,若不是几位新朝官爷看护着送回来,恐怕已被巡警抓去坐监了。 他既不想投靠大乾,又要出外招摇,真是苦了跟着他的碧鸢姑娘。成天在酒肆里游荡,他爹还要治病,眼见家中积蓄都没剩几个,唉……” “昔日的方家也是名门望族,莫非就要毁在他们这一代手里么?” 周凤翔一怔,方文朔就租住在他隔壁,自家妻子跟那方文朔的妻子处得很熟,自是为闺友担心。 不过看看眼前的贤妻,周凤翔心里也很感慨,大乾国主绝对是他见过最温和,最为下属考虑的主上了,换做其他人,怎么会想起来,帮忙把自己这个罪臣的妻子,也从京师偷偷的接回来呢。 想起楚行要他自己招揽一些人手,周凤翔心中一动。 方文朔不愿效力新朝,跟着他为新朝善政鼓吹,不仅能有事做,也能得一份润笔度日,两全其美,自己也算为朋友尽了一份心。 大乾王府,楚行只觉脑仁发痛,但却兴奋异常,扬州文社和《扬州时报》这一手撒出去,治政又将多出一分借力。 跟历史上历代王朝的政改不同,他握有先进工具,而由这工具,原本着落于农人之事的政改,却又将那些疏离在大乾治外的读书人牵了回来。 他这大乾一国,一旦基层官府机构铺出,而舆论又能由报纸融在一起,社会的组织度和政府的运转效率,将远远强过伪明,想透了这一层,他有一种破关跨入新天地的豁然。 伪明那一帮人绝对想不到,自己即便是不动用刀枪,也能置他们于死地。 更何况,自己眼下并非一点刀枪不动,大乾的子弟兵,正在前线鏖战,不断压缩伪明的生存空间。 不过楚行也明白,舆论本身就是一个战场,他前世就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自然清楚,舆论一起,那就不能指望尽皆掌控。 周凤翔是翰林出身,他弄的报纸,应该只有读书人看得懂。 还得让申济芳、刘必显从民人角度,再弄一份俗人所看的报纸。 另外,寇烈也可以出一份类似青州学报的东西,专门推广救民主义。 还有,政论不能只出自一家,最好能鼓动其他人也出,同时大乾王府也该有一份官报,将明廷原本就有的邸报小抄印成报纸,从官方角度来谈政务…… 脑袋越想越痛,楚行终于承受不住,找来王妃按摩。 “这些书生,又腐又酸又虚伪,要让他们做事,径直开价就好嘛,十两不成就开百两,想要故意拿翘的,就来硬的,不相信他们不低头!听说那女真人可用的是刀子呢,楚行哥哥用拳头鞭子就好!何必这般客气?” 楚玉儿趴在楚行背上,一边按摩一边嘀咕着。之前楚行接见周凤翔二人,误了晚饭时间,她亲自下厨做的宵夜都搁凉了,媳妇心眼小,连带也埋怨起了楚行对待读书人的态度。 “来硬的啊……” 楚行迷迷糊糊,翻身将楚玉儿圈在了怀里。 楚行所谓的战争,其实是指河南一带。 此时此刻,就在楚行跟王妃你侬我侬的时候,河南陈州炮声不断。 城里不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还伴随着房屋垮塌的连绵轰响,西门被轰塌的一段城墙处,一群蓝衣官兵如众星拱月一般,护着一个窈窕身影踏上瓦砾堆。 即便瓦砾堆已经被清理大半,红娘子依旧步履艰难,皮靴落处,片片红褐血迹,让她俏脸发白,接着一步踩在奇怪的东西上,发出喀喇一声脆响,红娘子下意识看去,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她踏在了一颗人头。 “呕……” 狰狞人头入目,红娘子肠胃翻腾,掩嘴欲呕,亲卫女将赶紧扶住了她。 “圣女?” 亲卫看她的目光很是奇怪,像是在研究这呕吐有没有其他什么迹象。因为李岩管不了红娘子,便给他们写信,让她们注意一点。 “我行的……” 红娘子咬牙,生生压住了体内翻江倒海的势头,抬头看向城内。 “打到这步田地,他们还是不愿降吗?” 她蹙起柳眉问着。 “城里不仅有明军,还有民勇,受了狗官蛊惑,就如那朱大典混人一般,要血战到底。” 磐石旅副旅长程副业恭敬地答着,红娘子站在瓦砾堆上,举目眺望城内情形,一眼就看到城内是一片被轰塌的民宅。 明军连带民勇据巷死守,可大乾官兵早有大量巷战的经验,直接推炮平城。 见到大道上密密麻麻仆满了破麻袋一般的尸体。 那该是磐石旅自缺口冲入城内时,自觉或是不自觉地挡在路口的百姓。 大乾官兵也没愚蠢到近距对战还收枪退步,这些尸体该都是排枪下的牺牲品。 泪水在红娘子眼角转着,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李岩总是不要她上战场了。 她不愿见到这情形,心肠软下来,死的是自己的兵,心肠硬起来,死的却是无辜民人,战争果然是排斥女人的。 红娘子敌不过心中的煎熬,最终下令停止炮火平城,将顽抗之敌围起来,继续劝降。 程副业和磐石旅将领们相互对视,心说果然如此,红娘子终究还是女儿家心肠。 这道命令从军事上看很有些昏聩,巷战犬牙交错,己方不动,敌方要动,为了拉平战线利于围困,就必须放弃很多血战后才得来的地盘。 可红娘子身份特殊,不仅仅是白莲教的圣女,还在军中,在河南有莫大的影响力,就连磐石旅的旅长李承先都不敢在她面前耍小心思,更别说其他人,她这一开口,陈州城里的炮声顿时沉寂。 “不能这么打下去了,能劝得降了最好。”渤海郡公的明末大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