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齐凤甲
齐凤甲 徐长安在竹林里练了一会儿,默默的收起了剑。 小夫子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所以他要提前回去坐一下准备。 他刚回到竹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几个极为精致的食盒,徐长安一愣,小夫子脸色苍白,挥手朝着他道:“我正要叫你呢,我和夫子也不懂什么高深的厨艺,平时熬点粥不太糊就算得上莫大的成功了。” 徐长安听他这么一讲,也明白了,这是送行宴。 “麻烦小夫……”他“子”字尚未说出口,便看到了小夫子眼睛里的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徐长安立马改口:“麻烦师兄了。”小夫子听到这句,脸上才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些啊,是我从长安的各大酒楼里订的,全是招牌菜。做好之后,我便亲自拿了过来,还热腾着呢!” 小夫子挽起了袖子,像游子要远行时的慈母一般,麻利的从食盒中把味香色俱全的佳肴一盘接着一盘的往外端。 徐长安愣在原地,这是他出来一年经历了那么多,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当初和莫轻水一起,那是安静祥和,感受到了烟火气息,可现在,虽然烟火气少了几分,却多了些温情。 徐长安的眼眶里有泪珠打转,小夫子不停的从食盒里拿出东西来,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这一幕像极了那些啰啰嗦嗦的母亲。 小夫子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清,突然听到一声猫叫徐长安这才回过神来。 只见夫子抱着小白已经到了门口。 小夫子这才看了他一眼,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放好剑,洗洗手吃饭了。” 徐长安急忙把剑放了回去,又去洗了手,上楼来的时候,夫子和小夫子已经坐好,就连小白也有一个座位,就在夫子的旁边。 满桌子的菜,就三个人外加一只猫。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他们一贯遵循的,三人一猫吃饭无话,只有夫子偶尔会看向小白,若是小白的面前没了食物,他便为小白续上。 最终,小白心满意足的叫了一声,三人晚餐算是结束了。 小夫子收拾着桌子,把盘子装进了食盒,小白看准了夫子的大腿,才要蹿上去,夫子袖子一挥,小白不能再进半寸,只能泪汪汪,眼巴巴的看着夫子。 “你看我也没用,你还是回你主人身边吧。” 夫子提着牙,大大咧咧的说道。 小白委屈的叫了两声,夫子也没搭理,他反而是看向了徐长安,徐长安急忙低下了头。 “你既然算我弟子了,自然要给你一些东西。” 徐长安默不作声。 “你身上的功法够多了,至于浩然正气,这个东西你要找很容易,天下人都知道自身养气能够炼出浩然正气,可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的。浩然正气这东西,要看你自己。” 夫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书。 “送你了,说珍贵不珍贵,可若真的懂了,那便无比珍贵。” 徐长安拿过那本皱巴巴的书一看,只见上面有《警世行德》四字。 徐长安疑惑的看向了夫子,这本书的确不珍贵,这是私塾蒙学之后便会教的东西,上面全是一些大道理,比时叔当初让他念的《诸子百家》和《圣贤经纶》还要基础的书。 徐长安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好好看,有些道理啊,一辈子能懂一个且践行下去就不容易了,夫子庙的修士,不是为了考状元,也不用应付科举,可我们需要应付的是自己的人生。” 徐长安轻轻的点头,表示认同。 小白不和时宜的叫了两声。 夫子转过头,手伸了出去,小白伸出脑袋蹭了蹭夫子宽厚的大手。 “你啊,记住,血脉御敌的力量固然强大,可同样伤己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这些天在我这儿那一套法门也给你学得差不多了。以后若是难以控制的时候,记得你从我这儿偷学的小玩意儿。” 小白叫了两声,似乎是表示感谢,看看徐长安,又看看夫子。 夫子爽朗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教就教,不过没那个必要,如今封妖剑体全开,很少有妖血或者煞气能够影响他了。” 原本看向徐长安有些得意的小白,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 夫子爽朗的笑了笑,随后对着徐长安正色道:“我要告诫你几句。” “夫子请讲。” “剑无愧于人,人无愧于心,便可随心出剑。” 徐长安看着夫子,夫子似乎一直在担忧着什么,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问题么?不过对于夫子这话,他倒是牢牢的记住了。 “学生晓得了。” 徐长安不咸不淡的回道,微微行了一礼。 夫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挥挥衣袖便大门走了出去。 此时,门外月光正盛。 徐长安看着夫子的背影,等到背影消失,小白跳到了他的肩头上,徐长安拍打了小白的屁股一下。 “你怎么变重了。”说着,苦涩的笑了笑,叹了一口气,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 小夫子把食盒送回酒楼之后并没有着急回来,反而直接到了城西。 当初的贫民窟如今已有模有样,成了一个小小的坊。 小夫子的到来,直接惊动了傅子凌,他看到小夫子微微一愣,朝着小夫子行了一礼之后便问道:“不知道小夫子前来有何指教?” 小夫子急忙回了一礼,傅子凌曾经是蜀山老祖的书童,虽然修为比不上自己,按照辈分也算是一辈,可根据年龄来讲,比小夫子大上不少,急忙道:“傅老别客气,学生今日前来,无意打扰,只是为了找一位故人。” 傅子凌一愣。 “故人?” 据他所知,这城西一隅除了自己和老国师之外便再无人隐居了啊,况且老国师已经远游,那这故人还会是谁? 小夫子没有打哑谜,直接解开了傅子凌的疑惑。 “我当年的师兄,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老刀把子。他早些年云游四海,近几年才回到长安,没错的话,应当是隐居于此。” 傅子凌听到“老刀把子”四个字,想起了那个人。 也难怪自己发现不了,那个人只要想隐藏自己,只怕圣皇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原来齐先生在此地,老朽也算招待不周了。” 小夫子笑笑,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傅子凌一愣,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毕竟是当年刀道甲天下的人,能够见一面,便是极为不易。 傅子凌跟着小夫子走到了一间破旧的铁匠铺面前,小夫子站在铁匠铺门口皱起了眉。 里面并没有人,炉火似乎刚刚才熄灭,还有着烟雾从炉子中飘出。 正在疑惑间,一位老人佝偻着背,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推着一辆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不少的废木料,还有一些别人扔了的东西。 这“老人”的头发很长,脏兮兮的,遮住了脸,浑身的衣服变成了布条,浑身上下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这位“老人”看了一眼小夫子,黑而发亮的眸子和小夫子对视了一眼,便淡淡的说道:“先等会儿。” 说着,他把车推进了自己的铺子里,随后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挽在了脑后,抬头挺胸的走了出来。 进去的是位落魄的老人,出来的却是精壮的汉子。 “师兄。”小夫子看到这汉子,便叫道。 汉子挥挥手,没有搭理他,反而是对着傅子凌微微鞠躬说道:“来此地良久,也未曾和傅老打个招呼,实在了惭愧。” 傅子凌急忙说道:“哪里,先生能到这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是种荣幸。” “不过,先生为何要做……”傅子凌接着问道,这位精壮汉子笑了笑,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无奈,讨生活不容易啊,我这里的铁匠铺很少有生意,偶尔才能卖出去几柄锄头,生活都成问题,最近不是工部在修整么,有许多废料,我拿来还能用用,若是现在这个样子去,还不得被他们抓了去?废料自然也不会给我,只能扮成弱不禁风的老人了,这样那些个官爷开心,还会给几个铜板。” 小夫子听到这话,心里一酸。 傅子凌沉默半晌,开口道:“要不我让……” 这汉子伸出了手道:“别,我现在的日子挺好的。而且,傅老您也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江湖浪子,受不起朝廷和夫子庙的禄。” 小夫子闻言,有些尴尬,便看了傅子凌一眼,傅子凌便识趣的走了。 “师兄。” “别,我可受不起这句师兄,我早已经被逐出了夫子庙。” “你心里还有师傅,还有夫子庙,不然怎么会在师父离开长安的时候……” 那中年人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小夫子说道:“我回长安,不是要替那老东西照顾夫子庙,也不是要守着什么,只是累了!累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 “我累了!才回长安来的!” 小夫子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说吧,来这干什么?那老东西要赶我走?” 小夫子急忙摇头。 “不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有说什么。” 中年汉子神色突然有些黯然。 “关于我齐凤甲,这老东西就这么的不屑一提么?” 小夫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低着头,和以前一样,犯了错便低着头。 当年犯了错,他不敢言语的时候,总有师兄替他说话,可如今啊,自己却像当初站在师父面前一般站在了师兄的跟前。 齐凤甲看着小夫子,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师父新收了一个小师弟,那小师弟性子有些冲动,想请师兄护上一护。” 齐凤甲听到这话,冷笑道:“我知道,叫徐长安,那位的儿子。怎么?师父也想攀攀他们的高枝么?” 小夫子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不必激我,你也知道,就是那几位在师父面前也不会太造次。” 齐凤甲给自己从小炉子上提下烧得正沸腾的热水,给自己跑了一杯茶,坐在了凳子上,眯着眼问道:“那个愣头青想干什么?别的不多说,就讲义气这一块,我还是挺欣赏他的。”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和师兄说一声。” “他知道了大皇子的事,我猜想凭他的性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轩辕炽的。” 齐凤甲看着他,龇牙冷笑。 “你是要我护着轩辕炽那个小子?” 小夫子摇了摇头。 齐凤甲站了起来,把杯子往脏兮兮的桌子上一放,这才说道:“你们夫子庙终于有骨气一回了。” “行吧,江湖人的事按江湖规矩办,出了人命一片金叶子,没出人命十两银子。” 小夫子顿时面露喜色,急忙说道:“谢谢师兄。” “没事走吧。” 小夫子才转身,对于徐长安他还是放心不下,这次来找自己的师兄齐凤甲也是瞒着夫子。 “对了,这位小师弟恐怕不能以真名行走江湖,江湖叵测,我怕……” 在黑暗的齐凤甲淡淡说道:“滚!老子又不是奶妈,帮你们带孩子的。” 小夫子有些不甘心,可面对这位师兄,他也不敢多言语。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他和您那位北蛮硕和部的大王子徒弟是好友……” 屋子里沉默了,小夫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希望。 “滚!”最终屋子里还是传出了这一个字。 小夫子也不敢停留,自己受伤,能让师兄在长安照拂徐长安已殊为不易了。 良久,屋子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齐凤甲喃喃自语道:“苏青这小子也写信和我说过,若是顺路,照拂一二也不是不可。” (在第二卷苏青出场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物,有没有人记得,夫子庙弃徒。)嘉图李的猫的一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