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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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510) 作者:hui329 2023年4月2日 字数:11880 【第五百一十章·图逭罪遍贿权奸·谋缓兵立斩凶顽】 一方灵位,两盏冥烛,佳人独醉,顾影自怜。 丁寿至灵前上了一炷香,将崔盈袖的衣裙摆在她面前,「白兄要我代他致谢。」 崔盈袖嗯了一声,怔怔望着许浦灵位,头也未转一下。 丁寿叹了口气,「丁某护佑不周,以致老许殒命贼手,心中着实难安,身后有何需要丁某帮衬的,但讲无妨。」 崔盈袖眼珠也未曾转动一下,淡淡道:「刀口吃饭的,生死早已看淡,老许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那小达子……」 轻声喟叹,崔盈袖低声郁郁道:「那孩子看着没甚心眼,却最重情义,与老许相伴许多年,若是得了他的死讯,还不定要怎么伤心……」 言罢崔盈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烧刀子滚过喉头,玉颊上立时泛起一抹酡红。 丁寿在一旁看着艳若春桃的半边俏脸,心思微动,「独饮无趣,娘子若是不弃,你我寻个地方畅饮一番如何?」 「哦?」 凤眼斜睃,崔盈袖身子微倾,「仅只喝酒么?」 黛绿色的短袄衣襟因着前倾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葱绿抹胸,一痕雪脯,甚至隐隐约约可见乳尖一点娇红,丁寿嗓子眼发干,强笑道:「若能再续蓬莱客栈未了前缘,丁某求之不得。」 「嗤」 的一声冷笑,崔盈袖略直起身子,寡淡道:「老娘如今没那个心情。」 别啊,好不容易趁着戴丫头沐浴更衣的时候有个空闲,二爷这段日子可是素狠了,虽说灵前约炮对老许亡人有些许不敬,可小二爷实在憋得难受,丁寿哪顾得了那么多,涎着脸凑前道:「这女人的心情就和六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兴许过会子娘子的心情就好了呢……」 崔盈袖轻抚云鬓,惺忪醉眼中蕴含着几许春情,「老娘虽说不是什么三贞九烈,可也绝不是人尽可夫,想讨我的便宜,可有甚好处?」 不怕你不开价,丁寿如今只要能泄火,金山都能舍得出去,直接探手握住一团丰隆突起,「只要娘子成全,贤伉俪要官还是要钱,丁某无不应允。」 「丁大人可真是大方,可惜啊……」 崔盈袖将胸前那禄山之爪一巴掌拍掉,「老娘在一个地方吃饭,绝不在这个地方拉屎,死了这条心吧!」 「六扇门和锦衣卫虽都在公门,可各有统属,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同行,偶尔一晌贪欢,娘子算不上破例。」 丁寿哪会轻易死心,趁势揽住娇躯,低头嗅着女子幽香,俯身亲吻她的香肩秀颈。 崔盈袖并不挣扎,间或咯咯娇笑,丁寿心中得意,骚娘们和二爷装个甚正经,彼此又不是没称过对方斤两,怕是心里也巴不得想呢吧,一把扯开罗衫,伸手就要去捏那又白又嫩的一对乳峰。 没等丁寿抓到手,他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一把薄如柳叶的飞刀紧紧抵在咽喉处。 「丁大人莫非忘了,妾身身上还有些许的小零碎?」 崔盈袖捏着指尖柳叶刀,依旧媚眼含春,声腻入骨。 丁寿神色如常,「娘子以为,凭手中这个东西其奈我何?」 「妾身见识过大人本事,只是在这县衙里闹得人尽皆知,怕是大人也不好收场吧?」 「不巧,丁某人脸皮够厚,只要一亲芳泽,就是有人围观,也丝毫不影响兴致。」 丁二爷将人至贱则无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嘴角噙笑,一个媚眼如丝,二人静静对峙,丁寿的手可又开始不规矩了,休看二人近在咫尺,只要崔盈袖杀机一动,他有把握立时将人制住,不过利刃在喉,这感觉却更加刺激,他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已然充血得急不可耐了。 「小淫贼,小淫贼,你在哪里?」 突兀响起的清脆女声划破县衙岑寂。 丁寿面色倏地一变,崔盈袖俏脸上春意更浓,「大人可要将那个小尾巴一起唤来,咱们三人来个挑灯夜战,大被同眠?」 那小妮子如果见到眼前二人这副模样,怕是会当即暴走,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丁寿心中那团火瞬间浇灭。 「罢了,丁某认栽了。」 丁寿正起身子,大咧咧行了个礼,「适才色令智昏,多有冒犯,娘子请勿见怪。」 「妾身不敢。」 玉掌翻转,那枚柳叶刀消失不见,崔盈袖望着丁寿离去身影,淡漠一笑,笑容中有着二分不屑,三分讥诮,更多的则是无奈解嘲。 ************ 张家库房。 丁寿从一口开盖的木箱中抓起一把珠宝,看着掌中的金刚石、猫儿眼,眉花眼笑道:「这些年官儿做得也算眼界开阔,可每到数钱的时候心里就抑不住的欢喜,教白兄见笑了。」 白少川摆弄着手中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修长食指从侧面铭文上轻轻滑过,颔首道:「这是刘公公府上铸的银锭。」 「那就是找对正主咯,张茂死有余辜。」 也不知为什么,丁二爷尤其想置张茂 【大明天下】(510) 作者:hui329 2023年4月2日 字数:11880 【第五百一十章·图逭罪遍贿权奸·谋缓兵立斩凶顽】 一方灵位,两盏冥烛,佳人独醉,顾影自怜。 丁寿至灵前上了一炷香,将崔盈袖的衣裙摆在她面前,「白兄要我代他致谢。」 崔盈袖嗯了一声,怔怔望着许浦灵位,头也未转一下。 丁寿叹了口气,「丁某护佑不周,以致老许殒命贼手,心中着实难安,身后有何需要丁某帮衬的,但讲无妨。」 崔盈袖眼珠也未曾转动一下,淡淡道:「刀口吃饭的,生死早已看淡,老许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那小达子……」 轻声喟叹,崔盈袖低声郁郁道:「那孩子看着没甚心眼,却最重情义,与老许相伴许多年,若是得了他的死讯,还不定要怎么伤心……」 言罢崔盈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烧刀子滚过喉头,玉颊上立时泛起一抹酡红。 丁寿在一旁看着艳若春桃的半边俏脸,心思微动,「独饮无趣,娘子若是不弃,你我寻个地方畅饮一番如何?」 「哦?」 凤眼斜睃,崔盈袖身子微倾,「仅只喝酒么?」 黛绿色的短袄衣襟因着前倾微微敞开,露出里面葱绿抹胸,一痕雪脯,甚至隐隐约约可见乳尖一点娇红,丁寿嗓子眼发干,强笑道:「若能再续蓬莱客栈未了前缘,丁某求之不得。」 「嗤」 的一声冷笑,崔盈袖略直起身子,寡淡道:「老娘如今没那个心情。」 别啊,好不容易趁着戴丫头沐浴更衣的时候有个空闲,二爷这段日子可是素狠了,虽说灵前约炮对老许亡人有些许不敬,可小二爷实在憋得难受,丁寿哪顾得了那么多,涎着脸凑前道:「这女人的心情就和六月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兴许过会子娘子的心情就好了呢……」 崔盈袖轻抚云鬓,惺忪醉眼中蕴含着几许春情,「老娘虽说不是什么三贞九烈,可也绝不是人尽可夫,想讨我的便宜,可有甚好处?」 不怕你不开价,丁寿如今只要能泄火,金山都能舍得出去,直接探手握住一团丰隆突起,「只要娘子成全,贤伉俪要官还是要钱,丁某无不应允。」 「丁大人可真是大方,可惜啊……」 崔盈袖将胸前那禄山之爪一巴掌拍掉,「老娘在一个地方吃饭,绝不在这个地方拉屎,死了这条心吧!」 「六扇门和锦衣卫虽都在公门,可各有统属,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同行,偶尔一晌贪欢,娘子算不上破例。」 丁寿哪会轻易死心,趁势揽住娇躯,低头嗅着女子幽香,俯身亲吻她的香肩秀颈。 崔盈袖并不挣扎,间或咯咯娇笑,丁寿心中得意,骚娘们和二爷装个甚正经,彼此又不是没称过对方斤两,怕是心里也巴不得想呢吧,一把扯开罗衫,伸手就要去捏那又白又嫩的一对乳峰。 没等丁寿抓到手,他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一把薄如柳叶的飞刀紧紧抵在咽喉处。 「丁大人莫非忘了,妾身身上还有些许的小零碎?」 崔盈袖捏着指尖柳叶刀,依旧媚眼含春,声腻入骨。 丁寿神色如常,「娘子以为,凭手中这个东西其奈我何?」 「妾身见识过大人本事,只是在这县衙里闹得人尽皆知,怕是大人也不好收场吧?」 「不巧,丁某人脸皮够厚,只要一亲芳泽,就是有人围观,也丝毫不影响兴致。」 丁二爷将人至贱则无敌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嘴角噙笑,一个媚眼如丝,二人静静对峙,丁寿的手可又开始不规矩了,休看二人近在咫尺,只要崔盈袖杀机一动,他有把握立时将人制住,不过利刃在喉,这感觉却更加刺激,他身体上的某个部位已然充血得急不可耐了。 「小淫贼,小淫贼,你在哪里?」 突兀响起的清脆女声划破县衙岑寂。 丁寿面色倏地一变,崔盈袖俏脸上春意更浓,「大人可要将那个小尾巴一起唤来,咱们三人来个挑灯夜战,大被同眠?」 那小妮子如果见到眼前二人这副模样,怕是会当即暴走,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丁寿心中那团火瞬间浇灭。 「罢了,丁某认栽了。」 丁寿正起身子,大咧咧行了个礼,「适才色令智昏,多有冒犯,娘子请勿见怪。」 「妾身不敢。」 玉掌翻转,那枚柳叶刀消失不见,崔盈袖望着丁寿离去身影,淡漠一笑,笑容中有着二分不屑,三分讥诮,更多的则是无奈解嘲。 ************ 张家库房。 丁寿从一口开盖的木箱中抓起一把珠宝,看着掌中的金刚石、猫儿眼,眉花眼笑道:「这些年官儿做得也算眼界开阔,可每到数钱的时候心里就抑不住的欢喜,教白兄见笑了。」 白少川摆弄着手中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修长食指从侧面铭文上轻轻滑过,颔首道:「这是刘公公府上铸的银锭。」 「那就是找对正主咯,张茂死有余辜。」 也不知为什么,丁二爷尤其想置张茂于死地。 白少川将银锭丢了回去,轻轻踢了下盛放银子的木箱,摇摇头:「分量不对,刘公公给康翰林的赠银不止此数。」 丁寿「嗨」 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张茂干的便是坐地分金的勾当,得了钱财自不能都是他一家享用,反正罪魁祸首已然归案,那同党兴许昨夜里就死在了乱刀之下,这库中财物也足够弥补,你就不必钻牛角尖啦。」 白少川攒眉道:「我只是不解,以张茂的武功及麾下上百死士,立足江湖也足可成一方霸主,为何却甘愿栖身在这京畿小县,难道只为求财?」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若是好奇,不妨去大牢里问问他,他看你的神情想必一定很精彩。」 丁寿不无恶意地揣测道。 「人亲口说出来的,未必是心里话。」 白少川环顾周遭,「我想从他这宅子里或许能找些答案。」 「你敞开了找,反正只要张茂死了,这些家当按理都该归你接掌的。」 丁寿自己都不晓得何故老想提起这个话题。 戴若水忽然从门边探出头来「小淫贼,有人找你。」 二人同时回头,丁寿顺手将那把珠宝塞进怀里,问道:「哪个?」 「丁大人,是小的我。」 仲善良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侍御大人请您回县衙一趟。」 丁寿纳闷:「公事不是都交给他了么,还要我去做什么?」 仲善良欠身笑道:「是京里来人了。」 「京里的?想必是我手下的人到了,白兄你在这儿先忙,我去看看便回。」 丁寿交待一声便要往外走,却被白少川伸臂拦住。 「怎么?」 丁寿诧异。 白少川指他怀间,丁寿恼道:「盯得恁紧,你还真把这些都看成自家的啦?」 对丁寿气急败坏视而不见,白少川只道:「这些还未登记造册。」 造册以后我还能拿的出来么!丁寿没好气地将怀中珠宝都掏了出来,悻悻道:「非是丁某要贪图你这几个小玩意儿,若水也辛苦一夜,迭遭凶险,人家又不同你我这吃俸禄的,总该给些补偿不是?」 「给我的?」 戴若水再度将头探入,带着几分嫌弃地扁扁嘴:「黄白之物,本姑娘不稀罕。」 就该让你这丫头去喝西北风!丁寿赌气地将珠宝往白少川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径直便走。 ************ 「下官见过大金吾。」 柳尚义趋前几步,长揖行礼。 「柳侍御,你怎地来了?」 丁寿原以为来的会是手下锦衣卫,没想到火急火燎率先赶来的却是捕盗御史柳尚义,待瞅见他身后侍立的杨校,二爷又感觉这话问得实属多余。 见丁寿看向自己,杨校屈身解释道:「过了房山,小人再三确认无人尾随,才单独离队,临走前也嘱托过锦衣卫诸位大人,队伍万不会露出马脚。」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露不露马脚也无所谓。」 到如今丁寿也懒得计较。 「缇帅请入座,宗正兄也请。」 甯杲笑语晏晏,延请二人。 在自家辖境内,甯杲这般反客为主,柳尚义强忍心头怒火,冷哼一声,在丁寿下首坐下。 「听闻日前宗正兄终将悍匪王大川缉拿归案,如此功德圆满,甯某先行道贺。」 甯杲座上拱手笑道。 「此皆仰赖大金吾居中谋划调度,不才不过适逢其会,不敢居功。」 柳尚义向丁寿陪个笑脸,转过头便面色一寒,冷声道:「若非某人坐视贼人过境不理,那王贼岂会为祸至今!」 柳尚义意在言外,甯杲如何听不出来,依旧笑道:「甯某辖内亦有多股盗匪荼毒肆虐,杲及麾下捕之不暇,实无余力听命协捕,还请宗正兄勿怪。」 柳尚义冷笑道:「柳某也早有耳闻,仲升兄辖内立什伍连坐之法,无日不有盗贼落网成擒,真定城内械系盗贼,必用鼓吹前导,金鼓之声,弥月不绝,看来斩获颇丰啊……」 「岂敢岂敢。」 甯杲自得一笑,斜上拱手道:「朝廷委我等重任,责以殄除贼寇,保障地方,甯某怎敢不尽心报效!」 「可顺天府毕竟是柳某辖内,仲升兄跨境捕贼,莫说行文,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未免欺人太甚!」 柳尚义寒声质问。 二人针锋相对,丁寿权作没见,捧起茶来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甯杲所为的确不合官场常理,柳尚义问出了他心中所想,索性静观其变。 甯杲不动声色,深深的法令纹畔透着淡淡笑意道:「那张茂长目飞耳,交通者非只匪类,为免走漏风声,让贼人事先得到消息,甯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柳尚义忍无可忍,拍案怒道:「你是说柳某与贼子有所勾连?!」 「宗正兄言重了,甯某绝无此意,」 甯杲当即否认,旋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仁兄身边之人,恐难保个个如兄般洁身自好吧……」 「信口雌黄!你……」 柳尚义脸色铁青,一口 气险些没喘上来,刘瑾任命他们几个专职捕盗,以灭贼为期,倘若自己手下与贼盗勾连,他恐不是一句驭下不严便能交待过去。 「甯侍御,交结匪类斯事体大,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轻说。」 丁寿提醒道。 「下官怎敢。」 甯杲先向丁寿欠身行了一礼,转目柳尚义,正色道:「河间参将袁彪可是柳兄部下?」 听甯杲提及袁彪,柳尚义立即面色一变,未等回话丁寿已先接口道:「不错,柳侍御为所部四名指挥请功的题本中,袁彪是其中之一。」 「袁将军骁勇敢战,河北贼盗望风披靡,确是能臣良将,甚至……」 甯杲瞥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柳尚义一眼,冷笑道:「甚至那张茂贼党也曾数败于袁将军之手,只是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河间诸将对张贼党羽闻风缩朒,不敢谁何,那河北诸盗自此亦不再寇扰河间,二者相安无事,甯某愚钝,这其中关节百思得解,宗正兄可否见告?」 丁寿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甯侍御,消息确实否?若是谤讪同僚,可要受反坐之罪?」 「下官部下马文衡等人俱是沧州乡里,所言句句属实,可以当堂对质!」 甯杲胸有成竹,昂然不惧。 甯杲其人还真是面冷心狠,这一着罪名坐实,可比柳尚义递了一百句小话说他坐视贼盗过境不管还要厉害,丁寿乜眼扫了下旁边的柳尚义,皮笑肉不笑道:「柳侍御,你有何话说?」 「我……下官……」 柳尚义全身冷汗,讷讷了起来…… 「那袁彪与张茂可有私下勾连?你知不知情?」 面对丁寿催问,柳尚义下意识点点头,又急忙摇头否认。 「到底知不知情?!」 丁寿拍案厉叱。 柳尚义两腿一软,瘫跪于地,支吾道:「下官……我不……」 「不说也没关系,本官立即行文,命锦衣卫锁拿袁彪鞫问,倘若其中发现侍御在其中有何瓜葛,呵呵,宗正兄莫要怨怪丁某不念旧情哦……」 丁寿细声细语,柳尚义却听得头皮发麻,膝行几步抱着丁寿大腿哭嚎道:「缇帅,下官冤枉啊!」 「有话说,有屁放,别在爷面前淌猫尿,」 丁寿冷哼一声,「是不是冤枉,不是你来定的!」 柳尚义抹了把眼泪,「非是下官人等纵贼养寇,实乃迫于内廷大珰之命。」 「嘶——」 甯杲立即倒抽一口凉气,坏了,本想摆柳尚义一道,没成想踢到铁板了。 丁寿也是心头一紧,动吞道:「是内廷刘公公?」 见柳尚义摇头,丁寿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刘瑾,内廷二十四衙门里还真没谁让二爷憷的,转眼神色如常摆着官威道:「哪个斗胆包天的,敢包庇匪类,你从实招来。」 「是御马监的张忠张公公。」 「张忠?」 丁寿未料还真是个老熟人,这厮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吧。 「袁彪在河间屡破贼盗,初时也不知是那张茂党羽,直到张公公与私第置酒宴,同时约了张茂与袁彪相对而坐,分嘱二人相安无事……」 丁寿搓搓手掌,冷笑道:「当面推杯换盏,还真他娘是官匪一家!」 「事先下官确是不知情,是袁彪亦觉不敢擅专事后奏报与我,下官受陛下及刘公公恩典,自该时时兢兢业业,以捕盗缉贼为念,只是张公公为陛下身边近侍,下官……」 柳尚义期期艾艾,后半句终没说出口。 「你还是不敢得罪张忠,所以……默许了此事?」 「下官惭愧。」 柳尚义臊眉耷眼地低着头。 「张忠这般为张茂开脱,究竟收了多少好处?」 丁寿摩挲着下巴,好似自言自语。 柳尚义道:「张公公乡梓就在文安,据袁彪讲当日席间说和与张茂亦以兄弟相称,想是沾亲带故……」 「扯淡!」 丁寿毫不客气地打断,「以张忠的操性,亲爹也没法子让他白干事的!」 ************ 京师,御马太监张忠私宅。 「张公公!!」 刘六、刘七两人一见张忠回府,迫不及待迎上前去。 「嗯。」 张忠冲两人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张开两臂由府中下人伺候更衣。 刘七性子急躁,耐不住扯着嗓子问道:「张公公,事情办得如何了?」 刘六给兄弟使了个眼色,堆笑道:「有张公公出面,咱们弟兄还担心个甚。」 张忠换了居家便袍,摆手命下人退下,悠悠入座,端茶轻呷了一口,才对着望眼欲穿的刘家兄弟道:「咱家费了不少嘴皮子,总算说动了那马永成帮忙。」 刘家兄弟两人喜形于色,刘六道:「如此说来,张大哥有救咯?」 「马永成他们几个都是从东宫开始随侍至今,说话自有些分量,回头选个恰当时机,咱家在万岁跟前哭诉求恳一番,只说本家兄弟误入歧途,求皇爷赏个恩典,留他条 性命,当今万岁爷最是念旧重情,再有马永成在旁帮衬说和,求个恩赦的旨意当是不难。」 张忠侃侃而谈,将盘算都说了出来。 刘六俩人听得连连点头,都说此计甚妙,刘六更是感慨道:「难怪张大哥当日言说如果一旦有难求助公公您,定能逢凶化吉,公公您果然神通广大,足智多谋啊!」 张忠不耐烦道:「虚头巴脑的话就不必说了,那马永成也是无利不起早,张嘴便要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 刘七瞪圆了眼睛。 刘六扯了兄弟一把,笑道:「该给,自不能让您老破费,回头我便将银子送到府上。」 张忠对刘六的识趣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另外这案子牵扯到锦衣卫的丁南山,以他在万岁爷面前的亲信荣宠,尽管不会公然抗旨,可要是回京来在御前闹上一闹,却也是个大麻烦……」 甯杲办事利索,刘六两人冲出重围便马不停蹄进京求救,他与丁寿的联名行文与刘家哥俩几乎前后脚到的京师,当张忠得知丁寿也牵涉其中,第一反应便是甩手不管,奈何刘家哥俩苦求赖着不走,另则他内心也属实舍不得断了张茂这个财源,这才勉强应下,此时对刘六两个解释道:「这案子若只是甯杲那猴崽子在办,咱家一个两指宽的条子便能让他将人放了,之所以闹得这般麻烦,就是因那丁南山之故。」 刘家兄弟面面相觑,刘七道:「那姓丁的连您老的面子也不给?」 张忠一声苦笑,「莫说咱家,这内廷里能教这位丁大人给面子的,除了几位圣人外,怕只有刘瑾了。」 「那何不直接去求刘瑾?」 刘七是直肠子,想来反正也是花银子,何不直接找个管事顶用的,给那姓马的没卵货作甚。 「刘公公那里就不要想了,那几个捕盗御史便全是他差遣出去的,指望他对你们网开一面,莫不如等太阳从西边出来。」 张忠没好气道。 「那依公公之见,如何是好?」 刘六全然不晓官场之事,只能听从张忠主意安排。 「好在这位丁大人也非是个油盐不进的,他所看重的一是面子,二是里子。」 张忠倒也没白跟丁寿打了许久交道,对这位爷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恩赦的旨意只是送他个下坡的梯子,少不得咱家要拉下脸来求告一番,请他看在我这点薄面上不要另生枝节……」 张忠拍了拍自己干瘪的脸颊。 二人连道:「公公辛苦。」 张忠又提点道:「这面子给足了,另外就得送些实惠了。」 刘六立即会意,探询道:「那给多少?」 张忠翘着兰花指竖起一根食指,「还是这个数。」 「又要一万两!那锦衣卫值这么多钱嘛?!」 刘七几乎跳了起来。 张忠轻蔑地瞥了刘七一眼,心道果真是个贼盗出身,眼皮子浅,少花钱还想办大事,天下哪有那等好事!刘六也觉肉痛,迟疑道:「公公,我们兄弟手头银子有限,能否少些?」 「这已经是最少的啦,那姓丁的压根儿不缺银子,能不能办成全靠咱家那点脸面,可要让他知晓了送他的礼还不如马永成那份子,连咱家我都少不得要被他迁怒!」 张忠手指猛敲着桌几,对这两个「蜡烛」 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是……」 刘七还要争辩,被兄长一把拉住,刘六陪笑道:「我们兄弟明白,就照公公的意思办,只是不知那旨意何时能讨下来,张大哥如今可是危在旦夕,等不得啊!」 总算他娘还有个明白人,跟这些草莽之徒说话就是累,张忠长吁了口气,「三法司那里咱家知会一声,想法子拖上一拖,三万两银子一到,咱家立即便去请旨。」 「劳烦公公……」 刘六点头哈腰道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三万两?!不是马永成和丁寿一人一万,拢共两万两嘛?」 「他们两个是人,咱家我就不是人啦?难不成让咱家我里里外外白辛苦!!」 张忠怫然作色。 刘七挠着脑袋不知所措,「公公您和张大哥不是兄弟嘛,这还要……」 「呸!亲兄弟还他娘明算账呢,更别说咱和张茂还不是一根肠子里生出来的!」 刘七被噼头盖脸喷了一脸唾沫,瞪眼就要翻脸,幸得刘六将他拉扯一边,转过头对张忠道:「公公您说的在理,只是眼下我们兄弟实在凑不齐这许多银子,不如宽限几日……」 「咱家还是那句话,银子到了立即办事,你们若是不急,咱家也没甚可急的。」 张忠吊着眼睛道。 刘六急得连捶掌心,「公公诶,只消张大哥出来,莫说三万,便是五万八万也不成问题,可是眼下就是将我们兄弟碾成粉也凑不出这许多银子,您老与我们也是常相往来,还信不过我等么!」 「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咱家是拿银子办事,没银子你们哥俩就另请高明吧。」 张忠铁了心不肯通融。 「公公您看这样如何,先将您老和马公公的二万两银子送来,待您到了霸州,再给您那余下的一万两。」 刘六不顾兄弟阻拦,想出个折中的法子。 「这个……」 张忠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好,便依你说的,咱家有言在先,若是见不到银子,可休想让我空口白话的去与丁南山打交道。」 ************ 「哥,你煳涂啦?咱们兄弟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三万两银子啊!」 才出了张忠私宅,刘七便抱怨个不停。 「那有甚办法,你也看见了,那张太监咬死了这个数,要是不给,他当真会袖手不管!」 刘六恼道。 「他奶奶的,这没卵的鸟太监真够黑的!」 刘七骂骂咧咧狠啐了一口。 「当官的哪有白的!」 刘六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操刀剁了张忠的心都有。 「哥,要不咱别管啦,他们自家兄弟都死要钱不肯帮忙,咱哥俩倾家荡产的图个球啊!」 「不管不行啊,」 刘六叹了口气,「不说仲淮的命是人家救的,往日的买卖张兄也多有照顾,便说这张太监的门路,张兄单单与我们兄弟交了底,显是性命相托,若是撒手不管,咱们弟兄哪还有脸在道上混!」 刘七晃晃脑袋,咂着嘴道:「可也是,咱们还有几批货寄在他那儿,人要出不来可就彻底鸡飞蛋打了,不过咱平日里都是左手进右手出的,哪儿寻摸那许多银子去?」 刘六寒着脸道:「想法子,咱们没有,旁人还没嘛……」 ************ 文安县后衙,一桌酒席早已齐备。 丁寿满面春风,延臂道:「仲升兄,宗正兄,来,请入席。」 「谢缇帅。」 甯杲与柳尚义对视一眼,施礼道谢后相继入座。 「丁某与二位老兄相见恨晚,倾盖如故,实不忍见二位因彼此间些许误会,致生龃龉,丁某今日摆下这桌酒宴,想斗胆做个和事佬,不知二位能否赏在下这个薄面?」 二人匆忙站起,俱道:「缇帅言重,皆是我等之过。」 「坐下说,大家都是同僚好友,何必拘泥。」 丁寿再度请二人坐下,笑道:「托那群贼盗之福,丁某有幸与二位兄长公事,宗正兄虑事周密,锲而不舍,仲升兄处事果决,雷厉风行,皆是能员干吏,国之栋梁,二位若能携手,当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也不枉刘公公选贤举能一番苦心。」 柳、甯二人神色惶惶,欲言又止,丁寿又笑道:「其实二位之间说穿了也无甚深仇大恨,俱是因公事而起,宗正兄捕贼心切,行文中或有不恭之处,仲升兄大人海量,就不要计较了。」 甯杲急忙道:「下官心胸狭隘,实在汗颜。」 丁寿又举酒对柳尚义道:「仲升兄心存疑虑确是不该,可宗正兄惮于内廷大珰之威,纵寇为祸也是实情,侍御这般徇情枉法,如何对得起朝廷任命,刘公举荐?」 柳尚义仓皇起身,战战兢兢道:「下官懦弱怕事,愧对内相,愧对朝廷!」 丁寿拉着柳尚义坐下,柳尚义半边屁股挨着椅子,诚惶诚恐,只听丁寿道:「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丁某也不好多言,只是二位受朝廷委任,内相授命,只消行得正坐得端,秉公执法,何须畏惧谗言宵小,有甚为难自有内相为二位仁兄做主,便是刘公公无暇,难道丁某还能坐视么?」 这近乎挑明的拉拢之意,二位两榜进士,岂有不明之理,顿时心花怒放,说穿了两人虽然是刘瑾选出的捕盗御史,看似委以重任,但那也是正常选官授职,刘瑾得势之后依附门下官吏甚多,怎会对他们两个另眼相看,在那些所谓道德君子眼中柳、甯两人或已归类阉党,实则二人清楚自己连边缘人物都算不上,任内差事干得不好,刘瑾会毫不吝惜地贬官治罪,他两人这般拼命缉贼,还不就是想博得刘瑾青睐,官位更加牢固几分,眼前这位锦衣缇帅,非但是刘太监身旁红人,更是天子近臣,他主动透出招揽之意,二人还不知接着,那可真是一肚子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二人离席,肃然下拜,「下官唯大金吾马首是瞻。」 「坐,坐。」 丁寿哈哈大笑,刘瑾曾与他说过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这两人有毛病不假,可也都有真本事,这样的马仔多收几个何乐不为。 「此次张贼就擒,牵扯出一份河北群盗的名单,其中一些人已经在那夜做了刀下鬼,剩下的几个漏网之鱼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按图索骥归案也是早晚的事,丁某琢磨着也该给二位老兄请功……」 「大人!」 丁寿正在试图笼络人心,那二人听得喜上眉梢,突然而至的杨校打破了这和谐氛围,杨校在柳尚义耳边低语了几句,柳尚义顿时色变。 「怎么?」 丁寿好奇问道。 柳尚义神色悻悻,「近畿几处州县官库遭劫……」 见丁寿面色趋于凝重,柳尚义心头打鼓,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有衙署被焚。」 丁寿掷杯而起,切齿道:「杀不完的贼骨头!!」 ************ 佛堂,静谧雅致,庄严肃静。 尺余高的释迦牟尼铜身佛像置于神龛之内,两尊略小的菩萨铜像供于两旁,供案上香炉供果一应俱全,左右各有一莲花供佛铜瓶置于案边,瓶内鲜花已渐枯萎。 白少川背负双手,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供案佛龛,若有所思。 「你唤我来是为了礼佛?」 丁寿如今气正不顺,自然说话也没好声气,「丁某不信鬼神,你找错人了。」 白少川依旧目不转睛,「那张茂也非善类,在家中置办这样一个佛堂,难道他便信那神佛缥缈之说?」 「亏心事做得多了,保不齐想要祈求神佛保佑,抑或……」 丁寿瞥了眼身旁白少川,「人家只为了求个妻妾成群,多子多福呢!」 白少川没有理会丁寿,微微侧首,「左边花瓶位置比右边靠左一分。」 丁寿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扭头道:「你怎么瞧出来的?」 「学暗器的,自然要练眼力。」 白少川不再多话,径直上前,扶住供案左边莲花铜瓶,上下探寻一番,扭头嘱道:「小心些。」 「你要干嘛?」 话才出口,丁寿便见白少川已然开始试图旋转扭动那只供瓶,匆忙上前两步,在白少川身边凝神护卫。 并非丁寿杯弓蛇影,实是张家的重重机关那夜没少给他添麻烦,此番生怕白少川贸然又引发什么厉害埋伏,旗开得胜之后若再吃了闷亏,那可就冤大啦。 那花瓶通身铜制,甚是沉重,白少川向左用力,纹丝不动,向右旋了一圈,只听「咔嚓」 一声脆响,丁寿心弦一震,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结果候了半晌未见任何飞箭暗器射出,佛堂内布置也不见有何变化,不觉纳闷。 「你看!」 白少川提醒丁寿向佛龛内的佛像看去,只见释迦牟尼佛像腹间不知何时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存放着一本薄册。 白少川待要举步上前,被丁寿一把拉住,「小心!」 微微一笑,白少川探手入怀,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上前将薄册慢慢取出。 没有预料中的暗器机关,经白少川查验那薄册上也无毒药涂抹,丁寿凑上前一同翻阅,只见薄册上俱是一行行记录的户籍人名,并无出奇之处。 白少川蹙眉,「莫非又是一本盗贼名录?」 「等等!」 丁寿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河间沧州——段朋。」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丁寿开怀笑道:「爷们和这白莲教还真是孽缘难解……」 ************ 「真他娘死鸭子嘴硬!」 才从刑房里出来的丁寿憋了一肚子闷气,不得不佩服这群白莲逆匪,个顶个的硬骨头,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些东西来,还真不吞易。 「张茂已然昏死两次,不能再用刑了,」 白少川眉头深锁,「早教你不要下恁重的手……」 「如今你怨我咯?早知他是白莲妖人,我直接断了他第三条腿!」 时至今日,就是心中后悔,丁二爷也断不会认下。 「其余贼人无论如何用刑,都矢口否认是白莲逆匪,那未谅更是连声喊冤,称要御前辩状,看模样确不知情,会不会……那名单只是巧合?」 甯杲已从初时听闻误打误撞侦破了白莲匪巢的惊喜中缓过劲来,要是拿不到口供证据,非但无功可领,还要背上个办事不力的名头,可谓得不偿失。 丁寿冷笑几声,「那段朋的名号是京师围捕时锦衣卫捕盗校尉打探出来的,侍御莫不是对丁某手下人不放心?」 甯杲被丁寿的阴阳怪气吓出一身冷汗,才抱住的大腿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被一脚蹬开,慌忙赔礼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想着那张茂既有这份名单,必然是白莲妖人中的首脑人物,如今文安地方上贼人余党还未及时肃清,下官实在忧心会有贼人里应外合,前来劫狱。」 丁寿亦觉头痛,「不止劫狱,咱们耽误了太多时候,也不知他被擒的消息走漏未有,倘若名册上贼党得知风声,四散奔逃,咱们可就是一场空欢喜啦!」 「就那张茂情形来看,似也未料到我等能查获这份白莲逆匪的名册,想来各地的白莲妖人也未必及时得到消息通传,只是夜长梦多,下官想来应尽快将这批人押解京城,交付诏狱审理……」 甯杲急于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反正人是他带队抓获的,查证身份后功劳自也跑不了。 丁寿点头,得意道:「只要进了北镇抚司,丁某尽有手段让他开口,他那时便是想死,怕也没那般吞易。」 「张茂这人留不得了。」 一直沉吟的白少川忽然说道。 白老三突然想开了,丁寿一时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少川道:「丁兄说得不错,张茂被捕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将打草惊蛇,各地白莲妖人若是闻风而逃,这份名册不过就是一摞废纸,如今寸阴是竞,文安至京师这几天路程不说会生出什么变故,我等也拖延不起。」 丁寿蹙额道:「所以当务之急立派快马将名册送至京城,传讯锦衣卫分赴 各地照册拿人,将直隶境内潜藏的白莲妖人一网打尽,另外还须想个法子稳住各地的逆党妖人。」 白少川颔首,「张茂是因聚盗窝赃而被剿,不妨就还对外宣称张茂是盗魁贼首,大张旗鼓明正典刑,一来震慑河北群盗,以儆效尤,二来掩人耳目,争取时间。」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丁寿立时会意,笑道:「成,就这么办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张茂一干人的命就此定下,那边甯杲却只能急得干瞪眼,「缇帅,白公子,这明正典刑之事由何人执行?」 「贼人是你这捕盗御史拿的,此间又由你来主持,自然是你啦。」 丁寿理所当然道。 甯杲一听心中叫苦,一脸为难道:「缇帅明鉴,朝中勾决之命未下,纵是穷凶极恶之徒,下官也万不敢专擅正法。」 关起牢门来上点手段弄死个把犯人是一回事,可这没经朝廷三法司复审、廷议通过、皇帝勾决,便明目张胆地公然对人犯处以极刑,不等于主动授人以柄嘛,甯杲本人就是御史出身,可深知自家同侪无风还起三尺浪的尿性,这些人一旦得到风声,弹劾的奏章立时就能把他给淹死。 这还真不是甯侍御杞人忧天,原本历史上四十年后的浙江巡抚未纨厉行海禁,擒斩海寇九十六人,结果被政敌逮到把柄,动用言官上章弹劾未纨擅杀,生把未纨给活活逼死,彼时未纨不但身负王命旗牌,有径行杀戮之权,且还奉有皇帝允他便宜行事的敕书,威权远在此时的甯杲之上。 如今甯杲不由羡慕起匆匆而来,匆匆又去的柳尚义了,至少不用蹚这趟浑水,他强忍着满嘴苦涩,哀求道:「缇帅有陛下御赐金牌,不若就由缇帅代行杀伐,如此可好?」 听了甯杲诉苦,丁寿与白少川四目相投,微微一笑,「若由锦衣卫出面,恐引得贼人警醒,我等所为不就徒劳无功了,仲升兄,你这番推脱,是单纯不愿代劳呢?还是信不过丁某日前席上所说的话?」 听得丁寿话中疏离之意,甯杲悚然一惊,望望一旁噙笑不语的白少川,牙关一咬,撩袍跪倒,「门下听凭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