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分道裂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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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妾不能。” 姜佛桑的话掷地有声,解释之言与休屠那些相差无几。 重点强调了后半句:“妾已上禀大人公与阿家,获准之后才与裴家郎君同行。” 萧元度咬紧牙根:“你又将我这个夫主置于何地?” “未跟夫主请示,是妾之过。然,”姜佛桑顿了顿,抬眼看他,“夫主想必才从琼芝别苑过来,妾的人连琼枝别苑也靠近不得,又如何相告呢?” 萧元度一噎,一时竟无话可说。 又见她主意已定,必不肯与自己回去的。然而想让自己就这般放她走,成全她与心上人,做梦! 也不再与她强辩,箭尖直指裴迆。 冷箭慑人,被箭指着的人却是从容不迫。 裴迆道:“萧五公子既已有娇娘相伴,又何必贪心?六娘虽挂怀生母,却也不是一去不回——” 一去不回四个字正中萧元度心中那份难言的恐慌,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姜佛桑心里也是忍着暗气的,这暗气并非一日两日。 见他非但不肯放人,还一副必欲置其于死地的架势,双方部曲府兵也蠢蠢欲动,再这样下去出事是必然。 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将裴迆挡于身后,抬手,掩于长袖之下的手弩显露,箭道对准了萧元度,“让开。” 她持弩的姿势已十分稳当,是他手把手所教。 所持手弩也是他专门为其打制,方方面面再契合不过。 她也不是第一次将手弩对准自己——上回是玩笑,这回,萧元度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玩笑之意。 只不知铁镞有没有涂毒…… “早猜到会有这一日,”萧元度怒极反笑,“姜六娘,你为了他,竟要置我于死地?” 回应他的是破空之声。 “公子小心!!” 姜佛桑扳动了机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迅疾如闪电的铁矢已深深嵌入萧元度半步开外的土里。 胯下坐骑受惊,不安地躁动起来,萧元度收紧缰绳,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佛桑。 任他怒火滔天,姜佛桑脸色愈发宁静无波。 重新抬起手弩对准他,“第一支只是警告,第二支——” 将眼底一抹伤色掩起,萧元度纵声大笑,反手戳点着自己胸膛,“可还记得我教你的?瞄准,朝这里,来啊!射啊!” 休屠急急挡在二人中间,“公子你千万冷静!” 又转向姜佛桑,“少夫人!你别跟公子一般见识,开弓没有回头箭,真出了事对谁都不好。” 姜佛桑抿唇不语,仍旧持弩相对,眼中的决绝令人触目惊心。 在她这般决绝的注视下,萧元度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决定了,一定要跟他走?” 休屠想说,少夫人非要去江州探亲,五公子就可以相陪,用不着别人。 五公子应当也是此意,偏偏词不达意。 他有心相帮,奈何两人之间的气氛让人轻易不敢开口。 姜佛桑不答,只轻轻一笑:“夫主带这么多人从琼芝别苑出来,就不怕中了妾的调虎离山之计?你的琼枝,这会儿说不定……” 面色也如那颗跳动的心逐渐转冷,萧元度拧起眉头最后瞥了她一眼,缓缓抬起右手。 和来时一样,他连同他带来的那些人马风一般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走了。”裴迆开口。 姜佛桑放下持弩的那只手,向他致歉:“让你受惊了。” 萧元度在她身边布有耳目,离城的消息必然瞒不过他,早猜到他会有此一出,所以邀裴迆上了自己马车。 裴迆路远迢迢来接她,她当然不能让其出事。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层用意。 姜佛桑望着前方凌乱的蹄印和逐渐消弭的烟尘,眼神微显复杂。 你认定我居心险恶,我便把恶毒的嘴脸展现给你看…… 你认定我有心上人,我便与心上人同车而乘亲密无间…… 良媪曾言你需要一张梯子,那晚争吵何尝不是给你梯子,今日亦是。 梯子给你也是给我,各自搭梯下了,自此分道扬镳,或许才是最好的。 ——就当是为她那失败的一步彻底扫尾吧。 姜佛桑怔神的间隙,裴迆也在打量她。 三载不见,眼前人容光更胜从前。从前蒙了曾轻纱,总觉得美得不分明,而今那层轻纱撤去,真正担得上艳光四射。 即便裴迆阅美众多,目光也常忍不住流连,就像欣赏一副名家画作那样,不含分毫杂念。 当然,仅是外貌上的变化还不足以让他如此惊讶。 其实自见到她那一刻起裴迆就敏锐觉出她哪里不同以往,一时又说不上。 直到方才,她持手弩挡在自己身前,与萧元度对峙,那份沉着与冷肃,让裴迆恍然,这哪里还是无相山中声娇身柔的南地女郎,倒是多了几分敢爱敢恨的飒爽,只不知是水土改人,还是境遇催人。 姜佛桑注意到他的打量,以目光询问。 裴迆笑了笑,道:“六娘子变化甚大。” 姜佛桑亦笑,“人都会变的。” 车队重新出发,两人各乘一辆马车。 另一边,萧元度回城之后,先让人去琼芝别苑确认,自己则径自回了萧府。 直奔扶风院偏室,好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找出一件宽袍大袖的素色深衣,配以玉冠玉带,正是当日葛姑庙之行姜女哄他换上的那件。 明明从哪里看都与他格格不入,他穿着浑身都不自在,姜女不让他换,他便就没换。 姜女还夸他“衣带当风、身姿颀然”…… 衣带当风的是谁?身姿颀然的又是谁? 分明是那裴迆! 这件衣袍与裴迆今日所穿何其相似,就连姜女为他梳的南地发式,也与裴迆一模一样。 回想那一整晚,自己穿着这件异装,扑卖、跳丸,只为博她一笑。 在姜女看来,他穿着这身翩翩若仙的服饰,做着那些滑稽之举,必定是沐猴而冠,可笑至极罢! “姜六、姜六,你欺我至此!辱我至此!” 越想越气,气得发狂,忽而抓起那件衣袍。 精致的面料在他掌中先是皱成一团,紧跟着便裂成了两半。 休屠在院内就听到裂帛声,进门一看,那件衣袍已经粉碎。 五公子站在一地碎衣之中,背影透出一丝颓然。 “公子,你……”休屠艰难道,“少夫人会回来的,菖蒲和良媪她们都没跟去。” 萧元度听后却无一丝情绪波动,面容甚至堪称平静,颓然也变成了漠然。 就在方才,他一边撕扯着那件袍服,一边在心里发誓,他要彻底放下姜六,要将这个女人从他心上彻底抹去。 张开手,最后一丝布料飘然落地,被他抬脚踏上。 “她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枝上槑的姜女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