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言情小说 - 枕上权宦在线阅读 - 第四十四章 天收人寿

第四十四章 天收人寿

    秦章仪一阵窘迫,忽得感觉脸烫,谢必安沉默半晌,终是噙了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道:“虎符难寻,总该多给些时间,不是吗?”

    他一壁笑盯着她,一壁反手推开窗户,一个飞身不见了踪影。

    他的衣角几乎刚消失在视野中,内间门便被打开了。

    杨照娘跟红河端着药盘鱼贯而入,红河笑吟吟道:“公主,该用药了。”她“诶”了一声,惊喜道:“公主脸上多了些红晕,想来气色也好多了。”

    秦章仪笑而不语。

    杨照娘走过去关了窗户,豁然转身笑得窃窃:“公主殿下,敢问千岁大人来过吧?”

    红河差点惊掉药碗,却见公主丝毫不否认,只平静的颔首:“不错。”

    杨照娘“嘁”了一声,暗自嘟囔道:“偷偷摸摸,怎的公主和谢千岁搞得像幽会偷情一般。”

    红河又一大惊,连声提醒道:“杨姑娘,跟公主这般说话是大不敬。”

    秦章仪只端起药碗将苦的发酸的药水一饮而尽后扔开,靠在床壁上深吸口气,对她摆摆手道:“无妨。”

    杨照娘便示威挑衅似的对红河笑道:“红河大姑姑上眼瞧瞧,这便是倾盖如故。”

    秦章仪靠在那里,只淡淡盯着她道:“杨姑娘…如今该称一声沈二夫人了,沈修文在外等你三天,你却待在凌烟阁侍疾本宫,说起你也算朝廷外命妇,于情于理,到底不大合适宜罢。”.

    杨照娘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如炬,而后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慢慢悠悠道:“沈修文那是在等我吗?公主心知肚明。”

    她这般不留情地戳破秦章仪自欺欺人的谎言,秦章仪也不恼,只是心头蓦地涌上一阵烦躁,直问道:“他人呢?”

    “十公主打发人叫他回去了,大喜之日抛下新娘,恐怕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秦章仪凝眉,半晌后才道:“这种小事以后不必禀告。”

    杨照娘点点头,那双上挑无尽风流的桃花眼眨了眨,问道:“红河说公主曾有意寻我做个教习嬷嬷?可知真假?”

    秦章仪亦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真。不过可不是现在…”

    ——

    不过一个月时光,伊犁府将军魏长青八百里加急奏报翻身越岭飞来京城青玉案上。

    臣伊犁府将军魏长青临东叩头泣血上陈:戈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夜犯我边境,损失城池十座,百姓死伤五百余人,我军奋力顽抗,死伤过一千余人。

    伊犁府摇摇欲坠,弃之逃生未免折损士气,不利于扬我国威。负隅顽抗又不免白白送死。

    臣不敢自断自专,遥望谢千户大人裁度。

    谢必安将手头这封带血的书信看了一遍便撂开手,开始转动指尖那枚青玉扳指,面上是永恒的似暗非明,半阴半阳,直教人不知心中所想。

    何鸢将七分烫的长鸮眉茶轻声端上青玉案,便绕至他身后为他细细按揉太阳穴,又在耳边温声道:“千岁爷累极了,稍稍休息一会儿不碍事…”

    谢必安亦抓住她温暖绵柔的手摩挲着,温声道:“你为我宣旨,要英国公府的孙辈周彬翎觐见,我记得,他甫被册封信武将军从四品下?”

    何鸢笑得愈加柔和:“是了,一月前千岁钦定,工部拟定,礼部册封,奴才这便传他。”

    兰庭宫

    二皇子一手拈茶杯,一手执白子,思忖半晌才落下一子,正欲扑对面黑子一口。

    瞧着对面极快落下一子,又反扑回来,不禁扶额叹道:“说你后宫实权尽失,又重伤一场,看着平和温婉许多,一下棋便全露馅了,瞧着比上次下棋可狠毒不少啊。”

    秦章仪冷哼一声:“没有谢必安那阉狗狠。”说着竟觉室内微热,便将皇兄给披上肩头的大氅拍落。

    秦桓知略一思索,便知她意,亦由衷点点头:“此招虽狠,但上位者不就要掌握两相制衡之法吗?派英国公家的周彬翎去戈兰战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若回不来,傅家小姐便没了未婚夫,联姻作废。”

    秦章仪冷笑着接道:“若打赢了仗,上面还有个伊犁将军魏长青分大半功,左右输赢都捞不着好。”

    秦桓知微微颔首,秦章仪不期然看了一眼他的腰间,垂眸问道:“皇兄还挂着我的香囊?”

    秦桓知不自觉轻拍一下腰间香囊,含笑打趣道:“兰章公主金枝玉叶,十指不沾阳春水,竟为兄长的打了个香囊,对兄长来说已是上上荣宠,不胜荣幸,为兄的自然时时挂在身上。”

    秦章仪不过噙了一抹笑别过头去小声道:“丑死了…”

    ——

    夜间子时末刻,凌烟阁窗户再次悄然打开。

    谢必安脚尖点地,飘然而落,秋风瑟瑟,他的黑袍衣袂翩跹,宛若踏月乘风而来的神明。

    却见秦章仪恐压迫胸前剑伤,穿着简单,只一件缎绣氅衣。正坐在织蓝矮榻上翻看小几子上放置的尚寝局蓝批档案,便轻步走近,垂眸望她。

    沉默半晌,秦章仪终是露出不耐神色,抬眸望他:“千岁大人,您可有事?”

    谢必安伸出手背贴近她脸庞试试温度,才道:“更深露重,公主伤口还未痊愈还未就寝,岂不受寒?”

    秦章仪愈加不耐:“您真打定主意干小女使的活了吗?废话一箩筐。”

    叹了口气,她拍拍小几子上的档案,慵声道:“陈美人即将临盆,千岁可有对策?”

    谢必安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知他不愿多说,秦章仪面色不变,只是道:“宫里眼线繁多,便是连伺候本宫十余年的女使亦能叛变为他人所用,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大事当前,千岁大人还是谨慎些才好。”

    赶人的话纵使未说出口,但个中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谢必安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笑道:“日日对着一张与公主无异的脸,却终究不是公主,实在真真无趣。”

    秦章仪依旧冷哼一声,暗骂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二人沉默半晌,谢必安终是两指轻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弯下长腰,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的轻轻碰了碰,转身离去。

    秦章仪心头一动,再抬眸朝窗外望去,却见秋风萧瑟,凛冬将至,黑云压城,初雪,快下了……

    《千字文》道: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秋收,百姓收成粮食果实,上天来收人寿。

    最好赶在冬前,替天行道,尽收人寿…丁香种子的枕上权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