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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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提前开始码了,但又好像没有提前……】 与焦顺分开自后,探春便独自回到了东厢房里。 这处是家中几个年轻姑娘临时歇脚的所在,除林黛玉、迎春、惜春外,尚有旁支亲族十数人。 见是掌家的三姑娘从外面进来,四下里哗啦啦站起一片,各凭本性或往前招呼、或往后退缩。 往前之人当中最打眼的是迎春,退缩之人当中最令人瞩目的却是林黛玉——迎春热情的将探春请过去落座,不远处的林黛玉却是别扭的侧转了头颈。 也不怪她二人如此反应,旁人想不到贾赦是因何而死,林黛玉和迎春却都是知情人。 迎春恨极了贾赦,自然不会有什么为父报仇的想法,反而对探春感恩戴德。 林黛玉虽也不喜贾赦,但一想到探春毫不犹豫就杀了自己的亲伯父,便怎么也生不起亲近的心思。 探春倒也能体谅她的心情,毕竟在这提倡愚忠愚孝的时代,自己的所作所为虽说是为了保全家族,但还是难逃大逆不道四字,又怎敢奢求别人体谅理解? 只要林姐姐答应守口如瓶就好。 另一边。 焦顺和贾琏、贾珍寒暄了几句,这才被领进了灵堂之中。 才刚进门,就见几道目光齐刷刷望来,却是邢氏、尤氏、李纨、王熙凤四个与其有染的妇人。 内中尤以邢氏的目光最为炽烈,只一瞬间就让焦顺想起了梅府旧事。 不过旋即他就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开玩笑,堂上四个彼此知根知底,若是联起手来以动制静、去粗存精,自己就算不给贾赦陪葬,也要脱一层皮。 再说他焦某人又不是变态,这灵堂曹丕之事偶一为之便罢,哪能列为常例? 念及此处,他忙持身守静目不斜视,随着贾琏的指引来到灵位前,接过贾珍点燃的檀香长揖三次,正准备将其插在香炉里,忽听外面一通喧哗。 下意识回首望去,却见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奔来,隔着老远就喊道:“焦大人、焦大人,陛下有召,快随咱家速速进宫面圣!” 焦顺为之一震,随手把香塞给贾琏,快步迎到门前追问:“裘公公,当真是陛下召见?!” “确是陛下召见不假。” 来人正是焦顺的老朋友裘世安,他谨慎的答了一句,旋即目视左右,提醒焦顺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 焦顺见状忙冲后一拱手道:“珍大哥、琏二哥,恕我失礼了!” 说着,便拉着正要喘口气的裘世安,又风风火火出了荣府东跨院。 这一下变起仓促,等他二人去远了,灵堂里才骤然炸开了锅。 且不论荣国府众人乍闻皇帝醒来之后如何欢喜。 却说焦顺拉着裘世安一路奔到大门外,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又追问:“裘公公,陛下果然已经清醒了?” “确实醒了,只是……” “只是怎得?” “唉~” 裘世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最后摇头道:“等见了陛下,你自然就知道了。” 见他如此情态,焦顺一颗火热的心登时又凉了半截。 裘世安虽不肯明言皇帝的状况,但路上两人同乘一车,他倒是对宫中近来的变化并未隐瞒。 自从隆源帝病倒之后,太上皇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政务,而在连续辍朝三日后,太上皇更是从幕后站到了前台,于昨日在仁寿宫接见了几位阁臣以及六部尚书。 一同与会的,还有忠顺王徐賯。 要说忠顺王近来也是颇为‘勤勉’,每日天不亮进宫,入夜才离开。 期间倒也没见他参赞什么军机大事,只是负责充当太上皇的眼睛,替他诵读奏折而已。 据宫中密传,每次忠顺王离开之后,夏守忠还会在太上皇的授意下,复核忠顺王读的奏折是否有误。 这最后一个传言,总算让焦顺稍稍安心,还好太上皇也不是完全信任忠顺王,不然以那厮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当然了,如果皇帝一病不起,就算没有忠顺王从中作梗,自己只怕也还是没有好果子吃。 再有就是,皇帝昨天后半夜清醒过来之后,就把被迁怒冷落的戴权的召回了身边,但也不知是没来得及,还是压根就没想起来,贤德妃贾元春的禁足令暂时并未取消。 书不赘言。 照例又是从东华门入宫,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寝殿门外。 就只见十几个嫔妃正跪在门前念念有词的为皇帝祈福,再往里面瞧,又有四五个妃子跪在杏黄帘幕前,比外面那些好一点的是,这几个膝下都放着块儿软垫。 裘世安让焦顺等在廊下,自己正要进门通传,一脸憔悴的戴权已然闻讯从里面出来,招呼道:“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快跟咱家进去面圣。” 这一刻屋内屋内不知多少目光汇集于此。 大多数是惊诧,但也有嫉妒的,毕竟皇帝后半夜清醒过来之后,除了皇后和吴贵妃,便再没有后宫嫔妃能入内见驾,反倒是焦顺这个外臣有此殊荣。 焦顺躬着身子目不斜视的进到殿内,又在戴权的引领下穿过了杏黄帘幕,便见隆源帝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床前还守着两个贵妇人。 其中一个身姿高挑举止端庄的,瞧衣冠服饰应该就是皇后了。 旁边那个娇小可人的,自然便是吴贵妃。 “娘娘。” 果然,戴权穿过帘幕后,先想着那高挑贵妇拱手道:“焦大人到了。” 皇后闻言先扫了焦顺一眼,旋即忙伏低身子对隆源帝道:“万岁,焦畅卿已经到了。” 能明显听出,她嗓音里带着沙哑哽咽。 说完,再次伏低身子把耳朵贴到了皇帝嘴边。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起身招呼道:“陛下让你近前说话。” 说着,便拉着吴贵妃退让到了一旁。 焦顺看看身前的戴权,见他也侧着身子让开,便小心翼翼凑到了床前。 却只见仰躺在床上的皇帝,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另一只眼睛却半开半合的看向帐顶;半边脸苦楚不甘、半边扭曲狰狞。 果然…… 皇帝醒是醒了,却落了个半身不遂,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恢复的机会。 这时皇后又轻声提点:“你不妨再贴近些。” “恕臣失仪。” 焦顺冲着皇帝微一拱手,这才学着皇后方才的样子,把耳朵凑到了隆源帝耳边。 等了一会儿,才听皇帝含糊不清的道:“……太祖……大志未……新政……” 焦顺想不到他落到这般田地,依旧还想着自己的志向,当下也不禁有些触动,忙道:“陛下只需好生将养,待龙体安康,何愁大志不申?!” 皇帝半边脸显出些许欢喜,但旋即又复归愁苦,过了一会儿,嘴巴再次艰难的蠕动起来。 焦顺忙又屏息去听,却听皇帝又含糊道:“朕只……亡政…政熄……” “陛下必能逢凶化吉!” 焦顺说着起身退了半步,屈膝跪在脚踏上大声道:“臣便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也会力保新政不失!” 以往焦顺面对隆源帝虽有畏怯,但却并无多少敬重之意,乃至于每回跪他都不情不愿,时常抱着‘老子跪儿子’的阿Q精神。 但这回心有触动,却是难得的跪出了真情实意。 不过他一向也不是什么忠义仁善之辈,真到了新政和自家性命二选一的时候,还能不能记起今日的誓言,那就难说了。 立誓之后,好半晌不见皇帝有什么反应,焦顺犹豫着起身向床上观望,却见皇帝半边脸已经被泪水打湿,另半边脸却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泪痕。 还待再瞧,忽觉香风扑鼻,却是皇后也发现了皇帝正泪流半面,顾不得避讳焦顺,急忙抢上来为他擦拭,又一叠声的劝皇帝好生将养,不要胡思乱想。 慌乱中,那裙摆混着淡淡的香气直往焦顺脸上撩拨,焦某人既不好起身避让,又不好继续杵在原地碍事儿,只能打横挪出两步,刚酝酿出的忠义之心也瞬间打了折扣。 皇后一番忙碌之后,见皇帝似乎要说些什么,忙又把耳朵贴了上去,半晌起身先看了眼一旁的焦顺,又转头对吴贵妃道:“劳妹妹把繇哥儿带过来。” 吴贵妃明显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点头领命去了。 皇后顺势往旁边让了让,才道:“焦大人且先免礼平身。” 等焦顺起身后,却又没了言语。 一直到年方六岁的大皇子徐繇被吴贵妃带过来,皇后才肃然道:“陛下口谕,自即日起大皇子的功课中再添一项工学,就由焦大人亲自入宫讲授。” 徐繇原本怯生生的,听到自己又添了一门功课,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难道就是托孤的戏码? 可问题是从眼下牌面上看,自己压根撑不起来这托孤重任啊! 而且如此重托,说不得反而会让文臣们更加排挤警惕自己。 焦顺心下暗暗叫苦,面上却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下拜道:“臣,必不负圣上所托!” 等他起身,吴贵妃又在皇后的示意一下,让大皇子冲着焦顺躬身一礼,口尊‘焦师傅’。 这是常例,焦顺便坦然受了,然后又略略还了一礼。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他便琢磨着这事儿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坏处刚才说了,若说好处么,首先便是日后真被逼到不得不清君侧时,勉强也算是出师有名了——毕竟先帝…呸,是隆源帝托孤之意十分明显,他勉强也算是强宣称在手了。 再就是…… “焦爱卿。” 还不等焦顺再往深里想,皇后又郑重交代道:“伱是陛下最信赖的臣子,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朝中之事少不得还要倚重于你,望你谨记陛下圣恩、不负陛下所托、所望。” “臣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焦顺自然是大表忠心,最后才在戴权的引领下洒泪而别——也亏他这回本就是去吊丧的,为防万一早有准备,若不然想要洒泪而别还真有些难度。 等到了寝殿门外,廊下却不见裘世安的踪影,反倒是一个年老的太监正抄手立在窗下。 戴权见了这老太监,忙小跑着上前见礼道:“干爹,您老这是……” “万岁爷果然离不开你。” 那老太监先冲戴权一笑,然后便看向了焦顺:“老奴乃是奉太上皇的旨意,请焦大人去仁寿宫见驾的。” 啧~ 不成想一上午就要见两个皇帝。 焦顺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又跟着那老太监转奔仁寿宫。 到了殿门外,就听里面有人抑扬顿挫的念着奏折,想来应该就是那忠顺王了。 趁着夏守忠进门禀报的时候,焦顺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忠顺王念的正是弹劾自己的折子,不由暗骂一声晦气。 旋即又琢磨,这是不是太上皇故意给自己的下马威。 但他这回却是想多了,实是最近的奏折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在弹劾工学和新政,捎带着又免不了要夹带上他焦某人。 不多时,夏守忠去而复返,一甩拂尘道:“太上皇有旨,宣工学祭酒焦顺觐见。” 这谱儿倒比皇帝还大些。 焦顺忙按照朝见的礼数整理衣冠,然后亦步亦趋的跟进殿内。 这仁寿殿的格局与乾清殿又有不同,四下里空荡荡的,唯有正中央摆了一张逍遥椅、一张茶几、以及一张矮凳。 矮凳上坐这个四十五岁的胖大男子,料来便是忠顺王,而那逍遥椅上两眼半睁半闭,却灰蒙蒙不见半点亮色的,自然便是太上皇了。 焦顺只扫了一眼,便忙大礼参拜通名报姓。 太上皇没什么反应,倒是忠顺王转头冲焦顺冷笑了一声。 “怎么?” 这时太上皇突然问道:“念完了?” “没,下面还有呢!” 忠顺王连忙收敛了,正要继续往下诵读,太上皇又抬了抬手道:“等一会儿再读吧。” 忠顺王应了一声,殿内便彻底安静下来。 焦顺正心里头打鼓,就听太上皇慵懒的问:“你今年多大岁数?” 焦顺忙道:“臣今年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二十一岁……” 太上皇反复念了几遍,忽又问:“皇帝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这么在意自己的年纪是什么意思? 是嫌自己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还是觉得后生可畏? 那人亡政息的言语,焦顺身为臣子也不好如实复述,于是便只提了给皇子加课的事儿:“陛下特命臣为大皇子再开一门工学课。” “唉~” 太上皇又是一声叹息,此后似乎再无兴致,摆手道:“退下吧。” 这巴巴找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两句话? 焦顺心下腹诽不已,却也只能顿首而出。 这回引路不再是裘世安,期间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等到了宫门外,远远就见荣国府的马车停在自己的马车旁,站在车前也是熟人,正是当初曾被自己设计赶去广西的周瑞。 不用说,肯定是王夫人派他来的。 (本章完)嗷世巅锋的红楼如此多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