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会场
静云还未来得及挣扎,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陈辞看也没看,单手掐着静云的下巴,毫无羞耻心地哄他:“心肝是真狠心,今夜本说好千金买你一笑,怎地说话不算话了。” 敲门人不等陈辞吩咐,自顾自开门进来,静云偏头看去本想求救,却瞥见了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 那正是在花街上追逐陈辞的二人! 他咬紧牙关知自己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伸手想去摸玄天宗令牌,向二师弟求助。手刚一动作就觉陈辞抱得更紧,甚至在自己耳垂上轻轻呵气。 “你们二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大人赎罪。”那二人跪地拱手,其中一人似乎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伸出的双手是深棕色的,指甲上不知用什么花汁染白,手腕带着一串金色饰品,好看极了。她拱手后立刻从口袋里抽出一卷书册双手奉上,“拍品名录在此,请大人过目。” “你们吓着我心肝了。”陈辞也不理她,面颊蹭着静云鬓角,缓缓道:“该说点什么?” 那二人:“夫人恕罪。” 静云:“.…..我不——” “这称呼不错,多喊两声。”陈辞手上一使劲,静云就疼得直吸气。 他转过头去就想骂人,对上陈辞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时间又骂不出声来了。 “夫人可有何看中的拍品,属下这便去买。”另一人开口,声音沉稳,听上去有些闷,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得。 “夫人可要茶水点心,属下这便去安排。” “夫人——” 静云简直不堪其扰,两人没得陈辞命令一句不敢停顿,像是两只鹦鹉叽叽喳喳一句接一句。 “说点什么?嗯?不然他们可要在这里磨断两根舌头了。” 陈辞话音刚落,那黑皮姑娘伸手掏出小匕首就要往自己嘴角划拉。静云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制止。 “停手。” “是。”那二人不再继续,只是还跪在原处。 “.…..你们,你…这里不用人。” “夫人连拍品名录都不要吗?”陈辞怕是玩上瘾了,也把静云叫做夫人了。 “怕陈道友的夫人不止一人,我可担当不起这称呼。”静云推他,却只摸到坚实的肌肉和滑腻布料。 “哦——心肝儿吃醋了。”陈辞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也微微上翘,一双桃花眼中含蜜似的,勾人心魄,“可我不知道夫人姓甚名谁,这怎生是好啊。” 静云简直受够了陈辞这种拿腔拿调的说话态度,伸手就给了陈辞一巴掌。 啪的一声,打得地上两人齐齐浑身一震。 陈辞一时不查被静云挣脱开去迎面就是一巴掌,修道之人到也不疼,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刮过面颊。手下一松,就叫静云退开了。 他也自知玩得过火,双手收进袖中,一瞥眼,只见那两个斗篷人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册名录在小桌上。 静云也没想到自己打中了,一时僵在原地,顺着陈辞目光望去才看见桌上不仅仅有名录,果盘茶水一应俱全。 他暗自心惊,这二人好厉害的身法,他虽是在与陈辞纠缠没有注意,但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不知不觉就摆满了。还无人察觉,属实不容小觑。 陈辞没发火,给自己和静云两人斟茶,一抬手:“是我失礼。” “.…..”静云未想这人居然还是个能屈能伸的。方才那二人态度恭敬,想来陈辞大约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深叹口气,只得在另一边坐下饮了茶。“在下一时冲动,请陈道友见谅。” “那你叫什么?” 一转头,陈辞又是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单手撑住下巴望向静云,“总要有点礼尚往来吧。”他指指侧脸被静云打过的地方,“我还疼着呢。” 静云欲要张口,却听楼下锣鼓声响,整片空间都扭曲了一下,静云看得好奇,伸长了脖子往下望,原本寂静无人的大厅霎时间挤满了各式来客,妖魔鬼怪道佛一应俱全。 “小心掉下去。”陈辞也凑过来指给静云看,“那边是你原来应该进来的口子。” 静云看过去,看见的是一整片杂乱无章的人群,刚一出现,所有人都挤在一块伸手都不能,于是便顺理成章撕打起来。 这是锣鼓声又响,厅正中空出一片圆形的地来,空半空垂挂下红色长联,泼墨似的写着歪七扭八的几个大字。 ‘第一拍品 请下注。’ “你若是安安分分走进来,现在也该被下注了。”陈辞漫不经心喝着茶观察那群扭打起来的家伙,“看在这份上也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静云猛地反应过来,这第一拍品竟然是那群人,赌谁最终能留在拍卖场中。 他放下茶盏思虑半晌,在楼下乒乒乓乓的响声和少部分人群的叫好声里向陈辞作揖。 “在下玄天宗静云。多谢陈道友相助。” 陈辞一点头,又把名册递过去,“看看吧。” 静云没有推拒,他也没去深究陈辞先前问他要木牌戏耍他的事情,只是沉默着,在吵闹声中翻动名册。 鬼市拍卖场偶尔会出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也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小卖场,都只看当年收成如何。 静云是听闻此次鬼市出现了一些小玩意,对上无用对下不足,想赌赌运气才下决心来的。 如陈辞所说他身体存不住灵力,多年无所突破,也试过些王晨弄来的偏方补药,都无甚作用。 名册前几页都是些用奇石稀铁练出的兵器。他对此毫无兴趣,匆匆翻过,紧接着便是暖玉宝石,多用来作暗器或是护身法宝。怕是楼下那些女修要买的,或者是买给心上人。 静云从一对桃枝样的簪子上划过,没再多做停留。 此时楼下的预热已经接近尾声,原本挤挤攘攘的小区域空了一半,几名长着耳朵的狼人杀红了眼,甚至露出原型撕咬对手皮肉。也不知拍卖场用了什么阵法,一旦昏迷或是木牌碎裂自动便将人送出场去,是以场内出了稍显血腥倒也没有横尸遍野。 静云眼尖,看见一名浑身金饰的少女一头如墨黑发垂下,双手合十双腿盘坐脚心朝上,面容秀丽,双眼紧闭。她端坐边缘,身上不染纤尘,四周倒是散着不少血沫。两名狼人想要上前,却在原地踱步。 “她好看吗?”陈辞敲了敲桌沿,“比你手里的册子还要好看不成?” “她是你下属吧。”静云没回头,只是依旧看着那边,“为何在那。” “不是你叫他们出去的吗?” 静云一愣,“我何时……不是,出去了就要去那种地方?” “不然?”陈辞挑眉,“我本就没想带他们前来,是他们自己跟来的,是去是留也不关我事。” 静云无话可说。二人对话间一名狼人已是克制不住扑上前试图撕咬。金色虚影带着黑色的气息当头而下,那只是一根手指,就把整只狼按在地上,发出咯咯响声。不一会那只狼人就不再挣扎缓慢变回人形,他似有不甘却也不想错过此次拍卖吧,双手伏地是求饶意味。金色虚影即刻散开,返回那女子身上。 静云也收回目光,无视随即而来的惨叫声,又翻过一页。 陈辞觉得有趣,开口问他,“你不在乎那只狼了?” “他自寻死路,我为何要在乎。” “我本以为你是个心善的,也如此狠心呢。”陈辞调侃他。 “何来狠心一说?她本已饶过那只狼了,是狼不讲情义又要取你属下性命。”静云翻书的手在锣声响起时微微一抖,“三番五次的,那叫犯贱。” 静云手指滑动,在书册上看到一颗耳坠,霎时停住。 剑门仙尊闭关多年,他和易炎二人自由散漫多年,既没有师长教导也没有尊长庇护,可谓是家徒四壁,全靠自己打拼。易炎还好,走南闯北的,偶尔还能找到点奇珍异宝,结识道友无数,能得到些护身法宝,他就相对较惨,手里统共没几样东西。有些还是王晨用剩下的。 这枚耳坠通体漆黑成水滴状,表面平平无奇,若是放在店里恐怕是谁都不会看上一眼的程度。 手册上只写是一种特殊的可以储存灵力,自我淬炼的灵器,别的用处没有,只是吸收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东西需要的人不多,只有静云这种修为低微又无背景的修士会需要。 陈辞又凑过来,“你喜欢这个?” “因人制宜,用其所长罢了。谈不上喜欢。” 陈辞看了会儿伸手翻过两页指着前面的一块白玉:“此乃圣山石,看着像是白玉实为雪水冰灵凝固而成,天生就是水滴状,富含灵力,也可作储存灵气之用,不仅有清心静神之用,还可温养魂魄。”他似是不经意摸了把静云手腕,又道,“你容易被魇住,又魂魄不稳,这个比较好。” 静云盯着册子边上写的暖玉二字看了半天,又翻了回去。 “真如陈道友所言,此物必然逃不过在场多人法眼,也不是我能买下的。” “说了我给你买,又忘了?” 静云不搭腔,自顾自往后翻了两页。 略过他一定买不起的百年一遇肉灵芝和千年一结果的灵果,往后找能补全自身问题的草药。 谁知陈辞又伸手过来,把它翻回去,指着那株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龙鳞果树苗说,“这颗像桃树的玩意叫龙鳞果,食之虽不能白日飞升,但洗精伐髓脱胎换骨是真的。” 静云听闻‘脱胎换骨’四字一顿,抬头看向陈辞。后者面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地友善微笑,嘴里又说着什么‘我给你买’的奇怪话语。 静云愣是没在那张脸上看出半点熟悉。他不知道陈辞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只是心血来潮。脱胎换骨……脱胎、换骨……梦中一切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褪去,如果可以静云真的想脱胎换骨。 “怎么不听我说话?”陈辞见静云看他看得出神,晃了晃这小修士的手指尖,活像是什么小动物在引起主人注意。 静云被自己的想象吓到,浑身一震,回过神来,“不了。暴殄天物。”他想起王晨对他的评价——养花花枯,养鱼鱼死。更别说一整株龙鳞果了。他指着手册尾页的图片,上面画着一支通体深红,通透如水的草叶,“绛灵仙草生于蛮荒之地,白骨之上,这个比较合适我。” “补全经脉,淬炼根骨。倒也合适。” 静云见终于转移了陈辞的注意力,松了一口气,他见手册已到底,重新翻回开头,目光落在兵器间的一样小物件上。 那是一束线,不如说是蛛丝,缠成一束通体散发着金色的光,看上去是雷属性的蛛妖吐的。 易炎不喜欢拖沓的东西,故而那柄流火剑上没有花纹也没有装饰。静云很早就想过要给易炎送点什么,又觉得太过刻意。此物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个拿得出手的小礼物。 适时,楼下已有几件拍品被拿下台去,现在正在拍卖的正是那束蜘蛛丝。 静云一伸手,原本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姑娘先他一步喊价,“一百上品灵石。” 那声音脆生生的,尽显少女活泼兴奋。 静云一顿,下意识转头去看陈辞,后者正拿着他放下的手册和茶杯,投来无辜的眼神。 不是他? 楼下还有人出价一百五十灵石,那姑娘有一伸手“三百。” 静云:“三百五——” “七百!” 静云:“.…..七百零——” 姑娘兴奋道:“一千四!” 静云“.…..” 他猛地看向陈辞,后者眨巴着眼睛看他,桃花眼里全是疑问,又像是突然醒悟过来道:“你想要啊?我给你买啊。” 静云突然很想把剑架在陈辞脖子上再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