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往

    公主府内，赵淮离去后，房间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卫山阴捏了捏眉心，说道：“他还是和我不亲近...”

    “公主殿下...”翠锦欲言又止，心疼地看着眼前的稍显颓废的卫山阴，想起来这公主府内十几年前的往事，昔日种种浮现眼前，大浪浮沉之间母子两都成了受害者。

    作为当年在帝后心尖尖上的女儿，除了江山之外帝后能满足卫山阴的都满足了。而对于女儿看上本朝新贵家的公子这件事，帝后初是惊诧，然后仔细调查了一番赵梁的过往家室与为人后便同意了卫山阴的请求。

    赵梁为家中的第三子，父兄都是前朝末年被前朝朝廷强制征兵的老百姓，高祖起义时，赵父已经在当地郡守军队混成了一个小头目。而常年受到朝廷压迫的赵父在当地郡守兵败之后，果断撺掇自己的一伙队伍加入了高祖的军队。

    赵父其人也颇有些本身，大胆心细也立了不少战功，在军中闯出了点名堂，作为老来子的赵梁出生时，赵父已经任五品武将。用赵父自己的话来说，自己的三子与自己这个大老粗不一样，生的就白、干净，读书灵光，将来一定比自己这个地里刨食的出息。

    赵梁也的确没有让赵父失望，赵三子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年级轻轻就已经在京中有了名气，暗戳戳的媒人早就踏破了门槛。

    清俊帅气的少年郎与大名鼎鼎的嫡长公主的初次见面算不上美好。

    女扮男装卫山阴出宫参加京中流行的竹宴，一群乌烟瘴气的人做的乌烟瘴气的诗文让长公主直翻白眼，而竹宴中因家室低微被别人嘲笑的白衣少年倒是文采斐然。

    卫山阴来了兴趣，递了竹片邀约与人斗诗，双方都为对方的文采叹服。竹宴后相互递了帖子相交，逐渐的两人也熟悉起来，赵兄“魏”弟互为知己书友。

    可能少女的喜欢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英俊、有才、尊重自己足以让卫山阴动了心，刚刚成年的卫山阴直接求了父皇赐婚。

    帝后调查后发现赵梁还算年少有为，其父兄也是朝廷的忠臣良将，彼时尚且年轻的赵梁端的一副前途大好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女儿一心一意的喜欢，帝后哪怕颇为不舍，也下了旨送女儿出嫁了。

    长公主出嫁的排场也被津津乐道许多年，太宗破天荒的将最为富裕的苏南一带的盐政收入给了女儿做嫁妆，路皇后与路将军则是送了卫山阴一支三千人的亲兵，三千训练有素的精兵抬着嫁妆跟在花轿后，敲锣打鼓、喜气洋洋，足足在京城绕了三圈。

    太宗嫁女，全城红装。后来后世还专门出了“千军富盐”的典故来形容强势的父母嫁女时的排场。

    可后来的日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家众人加官进爵，一举成为京城中最红的新贵。而赵梁也逐渐显露出了本性，惊才艳艳文采斐然是真，纸上谈兵碌碌无为也是真。

    年轻且强势的公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驸马间的关系。恰巧那些年自卫山阴出嫁后便事件不断，先是圣高德皇后因为久病缠身，在卫山阴出嫁不久后就与世长辞。

    再是几年后赵淮出生，太宗也生了一场大病，一病就是好些年，事务繁忙的长公主无暇顾及自己与驸马及幼子之间的关系，夫妻二人也日渐疏远，貌合神离。

    刚刚建立几十年的新兴王朝因为皇帝的病重、皇子年幼而变得岌岌可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进宫侍疾的卫山阴收到了皇帝暗卫的情报，赵家与自己远在西南的皇叔交往密切。

    尚公主所带来的财富和地位远没有从龙之功来的长远，赵家背叛了太宗与公主。

    当日在宫中呆了数月的卫山阴就回了府。赵梁不在府内，府上人禀报驸马去了别院。

    谁也不知道在策马去别院的路上，整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嫡长公主在想什么。人们只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京城的天变了，赵驸马死了，长公主以雷霆手段灭了赵氏一族。

    那日，赵梁绑了别院的一个下人，一个颇有姿色的双性，卫山阴到时，赵梁喝的稀醉，脱光了衣服正欲强奸那可怜的双性。

    那一夜，卫山阴看清了赵梁的眼，昔日的少年在短短的十年间早已经变了模样，赵梁眼中的恐惧与恨意几近射出，那时卫山阴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男人撕心裂肺的控诉责骂诅咒中。

    抽剑、刺出、反手搅动、抽出。

    身手果断利落，眨眼间血溅了一地。

    卫山阴亲手杀了自己的驸马，修正了自己的错误。

    后来卫山阴才知道，赵梁年幼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表妹一家与赵家住的亲近，赵母更是将表妹当女儿一样疼爱，大家闺秀也不常出门与邻里交往，街坊们只知道表妹家有一个女儿，但长什么样却不得而知，两人瞒着所有人私定终身，这才导致皇宫暗卫也未探查出来。

    赐婚圣旨下来后，赵梁却转身抛弃了那个女人，赵家甚至威逼利诱表妹一家搬离京城。

    在卫山阴全城红装花轿巡游封京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女人穿着嫁衣投入了护城河，做了河神的新娘。

    而赵梁绑的双性与十年前跳河的女人有几分相像。

    彼时的卫山阴虽然不知道自己认为的“爱情”从最开始就有第三者，但看着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双性，这个在自己眼前的第三者。她只觉得可笑，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自己天真烂漫，更笑赵梁的懦弱无能又大胆。

    一身血的女人握紧了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渐晚，卫山阴没有在别院久留，在赶来别院的路上她已经命令禁卫军封锁了京城，派兵围了赵府，擦干净脸上的血，再也没有看死去的男人一眼，转身去了赵府...

    这是封京风云突变的一夜。

    只不过所有人都忘记了，那天还是赵淮七岁的生辰，想与父亲玩游戏的赵淮早早的躲在了柜子里，却亲眼目睹了父亲多么面如禽兽般撕了双性的衣裳，如何恨之入骨的诅咒母亲与自己，母亲又是如何杀了父亲...

    再后来，卫山阴知道了当夜赵淮就在房中，平静的喊来了七岁的孩子，问他有何感想。

    小小的赵淮强撑着回答母亲：“永远不背叛母亲，也永远不允许别人背叛我。”

    镇国皇长公主满意地露出一丝微笑，用坚定的口吻说道：“你是我的儿子，是银国镇国皇长公主的嫡子，当今圣上的亲外孙。”

    “背叛者，杀无赦。”

    瞬息万变的六年时间，卫山阴在父皇的授予下，清除了一个个心怀不轨的对手，太宗皇帝也在春日与世长辞，驾崩于龙塌。

    太宗皇帝留下遗昭传位于自己最小最没有存在感的第六子卫慕清。

    自此，卫慕清与卫山阴的结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改国号长明。

    也在这年，赵淮十三岁，随长公主的舅舅，也就是自己的舅爷路将军前往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