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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医院住了五天,周四回到学校,销假,和室友聚餐,这一晚我是在寝室住的。

    然后又是一个周五,下午下课后我在校门口等邵步阳,也不算等,我刚到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大众SUV从路口开过来,停在校门对面。

    他还是把车提了,我和他一起选的车型款式,他告诉我这种车叫SUV,后车厢很宽敞,适合两个男人在里面做。

    看到我,他打开车窗,我们隔着一条马路对望。

    我有点恍惚,好像忽然想起十年前哥哥离开家时看我的最后一眼,我什么都不记得,却觉得他当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我坐进去,说:"你瘦了。"

    邵步阳没接我的话,他说:"系好安全带。"

    我平时很少坐车,坐继父的车一般坐在后面,继父从没提醒过我系安全带,我笨手笨脚地拽着松紧带去找卡扣,邵步阳看不下去,侧过身帮我系好。他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的,没有银色山泉,只有洗衣液和沐浴露混合的清淡香气。

    我问:"今天不上班?"

    "请了半天假。"他启动汽车,"先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火锅。”

    “不行。”他直接拒绝。

    “烧烤小龙虾。”

    “吃点清淡的。”他不再问我,替我做了主。

    他认真地开车,我坐在座位上无聊地抠手指头玩,周五下午路上车多,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堵得寸步难行,我快要被车内安静的气氛弄到暴躁,大声说:“我脖子上留疤了。”

    “嗯,刚才我看见了。”邵步阳不疾不徐地说,“等下顺便买一瓶祛疤精华怎么样,我知道一个牌子不错。”

    “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么?”不经意我的语气带上嘲讽。

    他没听出来,平和道:“我的工作需要学习品牌知识。”

    我们像是朋友,不,熟人,没错就是熟人一样不冷不热地对话,说实话很不爽,可在此之前我脑补了无数次本次对话的内容,不是他拂袖离去,就是我痛哭挽留,都把我自己脑补失眠了,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不是么。

    然而终归要有个了结,既然邵步阳说回家再说,那我是绝对不会先开这个口的。

    他带我去吃潮汕砂锅粥,我在医院每天喝稀饭,相当不满意,不过等粥端上来尝了一口我觉得还行,粥里放了煮得软软的芋头和鸡,味道十分鲜美。

    我连喝了两大碗,邵步阳怕把我撑坏了,只再给我盛小半碗,他说:“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可以吃发物了,再带你来吃虾蟹底的,更好吃。”

    袅袅热气后他的脸似乎带着笑意,我闷头喝粥不吱声。

    晚饭后我们在商场里逛了逛,买完东西开车回公寓。

    到楼下他停好车,我走到旁边的空地处,这里距离岳逐和黄皮被打死的地方不远,我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夜空之下,路灯给地面刷上一层惨白亮色,地上的血渍早已被冲刷地不留一丝痕迹,我又想起子弹穿过他们脑袋的画面,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邵步阳走到我身边,手掌在我的头侧轻按了一下,强迫我转过脸。

    “别看了。”他说。

    他好像永远都可以与我共情,那么他能感觉到我现在很想拥抱他和他接吻吗。

    “等……等一下。”我叫他,“你先上楼,我想去趟便利店。”

    “还有什么要买的?”

    我不说话,直直地往便利店的方向走,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他跟在我身后。

    进入便利店,我直奔冷藏柜,拿了两听啤酒,他站在收银台外面等我,看到我把啤酒放在柜台上,他刚想说什么,但店员已经拿起来扫码结账了。

    我把两个冻得冰凉的铁皮罐握在手里,抬眼偷偷瞧他,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给你买的,我不喝。”我心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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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屋后我闻到很淡很淡的烟味,我问:“你带别人进来啦?”

    他换着鞋回头看我:“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有股烟味。”

    “哦,我抽的。”他用力嗅了嗅,“窗户开了一天还是有味儿?”

    “你会抽烟?”我惊奇道,他从未在我面前抽过烟。

    “以前会抽。”他去卫生间里拿出空气清新剂,准备对着空气喷洒。

    我拦着他:“不用,不仔细闻闻不出来。”

    他还是喷了两下,我们周围弥漫着茉莉花的清香。

    “所以,你是和我在一起后就把烟戒了。”我把手中的啤酒放在餐桌上,然后走进卧室,打开灯,看到床头柜上空空如也,那张三人合照消失了。

    我转过身,邵步阳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他这个姿势像杂志上的男模一样帅,我看呆了。

    “邵语乐。”他的眼睛仿佛黑色的深潭,直看到我心底,“我们来说正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叫我冉墨。”我小声说,“邵语乐这个名字,我很久不用了。”

    “好。”他只说了好,却没有叫我冉墨,“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

    和医院里那个突然得知真相后疲惫又无措的他相比,现在的他显得格外从容,这么多天过去,不管多少种情绪应该都消化完了。

    我努力想从他的表情中提前预知答案,可惜偏偏在这时,我们之间血脉相连的感应失灵了。

    “你猜呢。”我说了一句特别招人烦的话。

    他好整以暇道:“大年初三,长途客运站,你的不对劲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不愧是能考上清北的哥哥,不愧是把岳逐老窝端了的邵步阳,他的洞察能力真的很厉害。

    “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钱包里的照片,还有你的身份证。”我绕过他,走出卧室,“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

    “我想听你说。”

    “我说完了。”我心慌意乱地走到餐桌边,无意识地拿起一听啤酒砰地打开拉环,大约是在路上颠簸的缘故,泡沫溢了一手,我无知无觉地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瞒了你四个月,对不起啊,哥。”

    我根本不敢回头看他,啤酒的酒精度数太低,喝下去毫无感觉,可我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买度数更高的酒。

    一只手从我身侧绕过来,我以为他要抱我,痴痴地靠过去,然而他只是取走了啤酒罐。

    我尴尬地杵在原地,心想干脆走吧,离开这,刚扭身迈了一步,就撞在他胸膛上,原来他贴着我站着,这一下撞得有点狠,啤酒撒了我们一身。

    用纸是擦不干净了,我们又都回到卧室,重新换了件上衣。

    衣柜里我的衣服们还挂在他的旁边,我对邵步阳说:“阿豆,就是冒充我的那个人,把你给我的买的T恤穿走了一件。”

    “我知道,警方要还给我,但是被子弹打出洞,上面还有那个人的血,我让他们丢了。”

    “我很喜欢那件T恤……”

    “再买一件。”他没当回事。

    “阿豆他死了吗?“

    “没有,他受了伤,他还牵扯到别的案子,看他表现,要么死刑要么无期。”

    “……你当时真的以为他是邵语乐?”我好奇地问。

    “不确定。”他摇头,“总要看清楚才知道。”

    “万一我长成他那样怎么办……”我发愁地说。

    他盯着我,似乎想笑:“有时候真弄不清你在想什么。”

    不用弄清我想什么,只要知道我很爱很爱你就可以了。我在心里说。

    他拉着我走到客厅,我们坐在沙发上。

    我问:“如果那天我没听懂你给我的暗示,你们会怎么做?”

    “你再晚半小时下楼,警方会强行突破,他们不会让人质和犯人过夜的。”

    我吐吐舌头:“好刺激。”

    “以后无论是谁敲门,都要用可视门禁确认了再开,听到没?”

    他今天说了好几次“以后”的话题,是在提醒我我们还有将来,可到底是作为亲人,还是作为恋人。

    酒劲上涌,我没想到啤酒的威力也这么强,整个人晕晕乎乎,为什么应该是兄弟相认对质的场面,我们又在这东拉西扯了半天。

    “哥哥。”我讷讷地说,“你认不出我,你喜欢的不是邵语乐,是我。”

    邵步阳这次没有避开我直视他的目光,深潭中泛起波纹:“你和以前差别太大。”他从茶几上拿起我刚喝过的又撒了一大半的啤酒喝了一口,”你现在很好看。”

    “男大十八变,你没听过么。”我借着醉意挨近他,我想若是他躲开,那么我就放弃,把他还给妈妈。

    他没有躲。

    我颤抖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襟,闭上眼,视死如归般用唇碰了一下他的唇。我想若是他推开我,那么我就放弃,把他还给妈妈。

    他没有推开我。

    我闻到他呼吸里也有淡淡的烟味,邵步阳,你这几天是抽了多少烟啊,你一定很苦恼很困扰,可是你既不躲也不推开我,我又怎么舍得做主动放弃的那个人?

    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会一直缠着你,你早就发现我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呀。

    我没有伸舌头,浅浅亲了他几下,问他:“恶心吗,和亲弟弟接吻。”

    他反问道:“如果没有经历这些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一辈子。”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