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鳄鱼的眼泪
“时青干嘛呢?他去了北京之后就没声儿了。”祁衍下意识的问道。 “他?给我回了几个消息,好像是在北京看什么材料吧,那边人脉多。”季真言回道。 其实,从时青去往北京,祁衍始终都不放心,因为北京有一个苏天翊。他真怕苏天翊还会对时青做出点儿什么,其实这种滚床单的事,对于男人而言没什么放不下的,就当做一夜情嘛,更何况宁秋原还在北京,时青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可以找宁秋原啊,秋原除了年龄小点儿,办事还是很稳妥的。 陈渐程刚在楼下和一个道长说完话,一只脚已经踏进二楼了,他听觉敏锐,季真言在房间里和祁衍说的悄悄话他全都听得见哪怕隔着数十米。看着前方只剩残影的落日,想起来在鱼池边上,季真言一通电话,打扰了他美好的心情,恨意涌上心头,下颚线绷紧,眼睛眯起,掏出手机拨下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出一个惺忪慵懒的男声:“Hello!” 陈渐程修长尖锐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你那边的事情还没忙完?” 对方安静了数秒,大概是从声音中分辨出了是谁的电话,一扫荼靡的声音,端正的说:“工作交接的差不多了,大概下周四飞北京。” “嗯。”陈渐程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这个电话一挂,另一个电话就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好几秒才接下。 “喂!你晚上不回来吃饭?还有局呢!”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个磁性十足的男音。 陈渐程的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事,今天晚上不回家,你给我弄套房子,要临江的。” “怎么?要金屋藏娇?” 陈渐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沉声道:“少他妈放屁!老子自己住!那个女人查的怎么样?” “哦~你还记得正事呢?我还以为你嗨的忘了呢!那女的跑泰国去了,”电话对面的人抽了口烟,“听你的,没拦,下步准备怎么做?” “要钓大鱼还缺个饵,这个饵已经找到了,有一件事,等你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你吧,现在还不是时候。”陈渐程看着前方祁衍所住的客房,周身弥漫着迫人的寒气。 “什么事?我听你这语气有点不对劲啊。” 陈渐程的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这事牵扯的有点大,等我先把我这边料理干净再说。” 晚上,祁衍和季真言一起去斋菜馆吃饭,没有叫陈渐程,一方面是季真言不让叫,一方面是祁衍自己觉得他真没必要对陈渐程太好。 吃完饭,祁衍准备掏出手机给姜奕打个电话,他现在想着把抓鬼这件事提上日程,尽早的把陈渐程这个麻烦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正准备上楼,就看见陈渐程站在一片黑暗中眺望远方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缭绕的白烟中摇弋,看上去颇为诡异。 陈渐程好像没吃饭吧?祁衍想到,他现在觉得不管陈渐程对他做什么,不管发什么脾气,他都无所谓了,因为他早晚要摆脱掉这个麻烦,那他又何必让自己不快乐呢? 祁衍迈着长腿,信步走向他,“跟道长说过了吗?” 陈渐程在一片黑暗中撇过头看向他,深邃的眉眼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只剩一个孤独冷傲的身影,让人有些发怵,他幽幽的开口道:“早就说了。” “哦,那晚安。”这句话一说出,祁衍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就好像是有一件事没有做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可他又想不出来是什么事,祁衍想绕过他去自己房间,试图再次逃避让他不舒服的情感源头。 “衍衍……”这声呼唤让祁衍顿住了身形,让他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祁衍感觉到这声呼唤就像垂死之人的挣扎,是发自内心深处最深切的诉求,他慢慢转过身,竟在黑暗中看见了陈渐程眼角晶莹的泪。 那一刻,祁衍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伸出了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咽喉,连他的心都在替陈渐程诉求! 从Red leaves相遇的那一刻,陈渐程对祁衍而言就像生命中突然出现了一朵稀世的花,它尽情的,自由自在的散发着自己的芳香,而这朵花一现世,就将自己交付给了祁衍。现在祁衍看见了陈渐程的眼泪,他觉得就好像自己的花在经受着风吹雨打,随时都会凋谢消散。 陈渐程身上的气质是祁衍毕生都向往追求的,可他居然在逃避,不是逃避陈渐程,是在逃避自己的心!祁衍以前听说过‘一见钟情’,他觉得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但是现在,他再次开始怀疑自己,被‘一见钟情’的人是陈渐程! 祁衍想起那天在祁家老宅,小姨给他算的运势,说那天晚上他红鸾星动。难道这个红鸾星就是他陈渐程?祁衍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陈渐程没有戴围巾,被冻的吸了两下鼻涕,哽咽道:“对不起,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祁衍懵了,这是祈求吗?早上那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陈渐程在低声下气的求他?祁衍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得,出现幻觉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祁衍已经心软了,但是他还没有被这朵天山雪莲迷的晕头转向。 陈渐程垂下头,诚恳的说:“我珍惜每一个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在鱼池旁边抱你的时候我很想时间就停止在那一刻,但是,你……”他的声音软了下去,“祁衍,那么多人喜欢你,你要么全部拒绝,要么也是委婉拒绝,怕伤了别人的心,为什么对我,不是嫌弃就是抗拒?你就那么讨厌我?” 他这话又重新把祁衍拉进了一个漩涡,祁衍又何尝不知道,陈渐程带着与众不同的相貌与气质出现在祁衍生命中,祁衍对他的态度也变得与众不同了,就好像,得到了特殊待遇一样。 “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女人,不能传宗接代?”陈渐程偏头抽了一口气,“对不起,没有长成你想要的样子。” “怎么会,你就……”是我想要的样子! 还好祁衍的理智没有被完全蛊惑,他差点就说出来了,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你的脾气阴晴不定,我怕我做错什么事或者说错什么话,让大家心情都不好,对吧。” 听见这话,陈渐程就跟看见了救赎的光一般,他眼中精光大盛,长腿一抬,像迈过黑暗一般走向祁衍,“我可以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 其实,这不是陈渐程改不改的问题,祁衍根本就不可能跟他走到最后,与其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苦苦挣扎落得个遍体鳞伤,倒不如不去开始这段感情。 “你是知道的,我跟你,咱俩,两个男人,走不到最后,如果我们最后都陷在这段感情里出不来,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祁衍冷静的跟他分析。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如果有一天你烦我了,你想结束,我绝对不纠缠你,”陈渐程抽泣的说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天,一分一秒都行。” 祁衍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被妖怪附体了,他早上可不是这样的,陈渐程白天高傲的跟个孔雀一样的,怎么一到晚上,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呢? “你怎么突然这样?”祁衍狠狠的搓了两下头发。 陈渐程垂过头,把他拉到走廊上的一个位置,指着远方一片黑暗的森林说:“看见哪里了吗?20年前,哪里有一栋中式别墅,是我家,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可惜三岁那年,那栋楼起了场大火,我父母,全部葬身火海……我因为在舅舅家逃过了这一劫。” 祁衍顺着他的所指的方向看去,青云观和那片森林几乎相连,中间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所以一览无遗,他甚至在那高大到遮天蔽日的树木中看见那栋古典阁楼的残影,仿佛隔了十几年,依旧屹立在这个世界,依旧屹立在陈渐程心里。 “所以我才能无所谓,毫无顾忌的回国,给徐泠洋添堵。”陈渐程双目失神的望着前方,淡淡的说道。 没有母亲的痛苦祁衍有切身体会,要不是他还有父亲的保护,恐怕祁衍今日就要和姜奕一样了,甚至还不如姜奕。 他抬头,看着陈渐程在寒风中冷冽的下颚线,祁衍对要不要给姜奕打这通电话,犹豫了。 “你知道吗?我不是圣人,无法给你想要的那种爱,我不想伤害你。”祁衍心疼的看着他说。他甚至不知道陈渐程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爱,他怕自己给不起。 你为什么就不怕我伤害你呢? 陈渐程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我不在乎,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以后我会小心,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后顾之忧,也不会让你爸知道的。” 这……他考虑的还真周到啊,祁衍心中的困苦在面对陈渐程时,全部迎刃而解了。 “我……你能给我点时间考虑吗?”祁衍烦闷的说道。 他只是,没有做好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准备,更何况,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说出去多丢人啊,再说了,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陈渐程拉着祁衍的手将他拽过来,在额头亲亲的落下一个吻,温柔的说:“多久我都等。” 祁衍回房间后认真的梳理了他和陈渐程之间的情况,也很认真的在开导自己,因为他发现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是对陈渐程有好感并且向往的,如果是乍见之欢的喜欢,那他确实是喜欢上陈渐程了。 祁衍不是那种日久生情的,他很看重第一眼的感觉,陈渐程给他的感觉对了! 就目前陈渐程对祁衍的追求度来看,正处在征服欲的最高点,如果贸然拒绝了陈渐程,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真的闹起来,那对祁衍的伤害可就大了。 况且陈渐程拿着神秘的背景给徐泠洋添堵,搞不好他们可以合作!并且陈渐程还知道Red leaves的事情,如果和他在一起,那就是化敌为友。 换一个思路看起来,居然是利大于弊! 再说了,男人之间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祁衍和陈渐程之间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死缠烂打,死不放手的情况吧,那不是就跟个小姑娘一样了。 祁衍想的非常好,但是完全忽略了季真言给他留下的话:这些王八蛋,穿上衣服像个人,脱了衣服禽兽不如! 祁衍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有一天他居然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的心脏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是他无法否定的就是,陈渐程曾经带给过祁衍最真实最刺激的性爱感受!想到这里,祁衍的思绪飘回了唐家地牢,那次吃的亏最大,他应该给自己算一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认真的给自己算了起来,想合两个人的八字时,他忽然止住了,谈个恋爱又不是结婚,合什么八字啊! 祁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忽然,手机传来一个消息,手机的亮度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格外刺眼,又给了祁衍一种回到唐家地牢的感受。 他愤愤的拿过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衍衍,能不能让我抱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当下正值严寒,大半夜的冷的能冻死人,祁衍已经舒舒服服的躺进被窝了,他裹了裹被子,不准备开门,也没回他信息。过了一会儿,陈渐程的短信又来了,祁衍不悦的拿过手机。 陈渐程:你要是不给我开门我就叫了啊。 祁衍额头顿时竖下三道黑线,回道:刚刚怎么说的来着? 陈渐程:我知道,我就是想抱抱你,真的,抱完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