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千叶城的雪（h，有雷）

    他的精液流入我的嘴里，就像粘稠的酸奶。

    我用舌头卷着舔舐干净，嘴唇含着他流着眼泪的龟头。

    他的勃起十分短暂，就像酒醉后的一个寒颤。他的释放十分痛苦，就像用高温炉去加热冰块。他的性器炽热又亢奋，我却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激情。阴冷的河流淌过我们的身躯。我像被蛇咬了一下。

    我把他释放后疲软的阴茎吐出来，抬起眸子看他。我估算失误，他看上去没有得到太多欢愉，更多是颤栗后的难堪，窒息后的空虚，以及无穷无尽的自我怀疑。

    我既迷茫又不安：“Rex，我很抱歉……”

    他如同一个坏掉的人偶，没有回应我，也没有任何动作表示。像有一阵大风灌入我们中间，我们好似站在悬崖的边缘，等待天空的崩塌，摇摇欲坠。

    我很挫败，从桌子下回到位置上，用手背擦了擦被他鼻血弄污了的脸蛋。我们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又道：“Rex，你别这样。”

    他这才笑一下，对我说：“June，你是个混蛋，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喜欢他这样说话。

    他喝了一口咖啡，给我递了一张清洁纸巾。

    我接过去时，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反应就像一只受惊的壁虎，但是我没有让他逃掉。

    我道：“Rex，你可以把你的感受告诉我。”

    他好久一会才道：“June，你没必要去理解。”

    “我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有欲望，尽管是稀稀疏疏的那么一点。”

    我轻轻摩挲他濡湿的掌心。他那里是淡粉色的，像处子一般光滑、私密、青涩。我握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脸庞蹭了蹭。

    他又是一阵颤栗，发出一声呻吟。

    当日，我和Rex做了爱，但是我没有进入他。

    我不想让他想起Nova。刚才在咖啡厅里，我忘记我的性爱技巧基本都来自Nova的教导。看到他古怪的反应，我才意识到Nova肯定也为他做过同样的事情——在公众场合让他在羞耻中高潮。他的身体一定牢牢记住了那名性爱Buddie的教诲。

    我不知道他和Nova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不是Nova对我说的那么简单。

    然而，我并不想在这种状态下的Rex面前提起Nova。我想碰触Rex是因为他很痛苦，但也不尽然是因为他很痛苦。我想，我与我的情人们相处，倾听他们的声音，接纳他们的热液，感受他们的颤抖，或许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我询问他们，是在询问自己。我聆听他们，是在聆听自己。我注视他们，是在注视自己。我好像在每一个情人身上，都可以找到与我相似的部分。有些是短暂的，一瞬而逝。有些是永恒的，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终极命题。

    现在，我和Rex睡在一家水母主题的水族馆里。我们依旧身处FLOWER广场的中央，这家情趣小店只是无数商业街上的小小芝麻。我们可以搭乘电梯，穿梭过深邃的“海洋”，发光的人工水母游过我们的肢体。你可以抚摸它，亲吻它，含住它，和它性交。

    我让Rex躺在流动的水母体里。他很紧张，我与他拥抱在一起，告诉他不要害怕。他闭上眼睛，让我想起我拒绝和这个世界交流时的模样。我尝试让他放松下来。他在我轻柔的抚摸下抬起了前臂，挡住了情动发热的脸颊。他的手臂内侧柔软、白皙，如同蜥蜴腹部那般光滑平整。我亲吻他的腋下，大腿夹着他的腰身，屁股贴着他的胯部。巨大的水母包裹着我们，在“海洋”里缓慢游动。

    我们如同相拥在一个装满水的漂浮气球里。细长的、宛若海藻的触手进入了我，也进入了他。他发出蚊叮似的呻吟，与我相缠得更紧。我把发热肿胀的性器埋入他的股间。他的臀瓣软绵绵地夹着我，细细的肛毛擦在我敏感的龟头上。

    我与他吻在一起，一同在水母的触手中达到高潮。

    Rex累得睡着了，被发光的水母包围，如同稚嫩的婴孩。我暂时不去打扰他，只是亲了亲他汗湿的脸颊。我把舌头伸出来，尝到他在梦中流下来的眼泪。我又一次因为他人激颤而朦胧的情绪而激动不已。我徜徉在发光水母群中，任由他们用纤细敏感的触手缠绕上我勃起挺立的阴茎。我知道这些水母是虚假的，真实的我和Rex正躺在感应舱里，脊椎连接着插入栓，眼耳口鼻正被蓝色的LINK ECTED LIQUID淹没。这种液体的构成据说与羊水相似，能够提高精神连接的敏感度。尽管我们明明身处虚拟世界里，但大脑完全感受不到半丝虚假。听说五十年前的人类，在全息系统里度过的，也是这种虚幻又真实的日子。我用双手虚拢着捧起一只小而柔软的水母，它有着梦幻的浅粉色，如同孩子梦中的气球。我与它们亲吻，它们再次进入我，触手插入我的尿道，让我发出呻吟，然后像水一样溶解在我的体内。

    “你好点了吗？”

    高潮过后，我看见睡在我身旁的Rex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我。我还没有从刚才激荡的情绪中缓和过来。他看上去那么美丽，我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唇，开声询问他。

    他搂住我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蓝眼睛在海洋里很漂亮。不知为何，我想象此时与我亲吻的人是那对狡诈冷淡又温柔的双胞胎兄弟，他们眼中的深蓝色更加迷人，让我目眩。

    “我感觉很好，我终于睡了个好觉，要知道这几天我都在失眠。”Rex稍稍与我分开，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用拇指轻轻抚过他眼底下的青色，他眼睛的蓝色像幽艳的蝴蝶在海底里飞。

    “Rex，我真高兴我能让你轻松些。”我道。

    他轻轻笑了笑。

    “June，你知道吗？尽管我感到惭愧又羞耻，但我还是做了一个决定。”Rex犹豫了许久，对我道，“我打算放弃我的妹妹。”

    我怔住了：“什么意思？”

    他看着发光的水母，恍神了好一会：“我打算……让她嫁给一个男人。他是经常来我玫瑰宾馆度假的一个男人，四十五岁左右，有一个已成年的儿子，在安理会总部工作，我觉得还不错……”

    我微微直起身子：“我希望你在开玩笑，Rex。”

    强制婚配。这是一项尚未取缔的落后政策。它诞生在全息时代。虽说全息系统基本上能够满足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始终无法解决人们的生育问题。因此安理会出台了这个政策，强制这些沉浸在虚拟网络中的年轻人回到现实。他们达到一定年龄，满足一定条件，就必须在监护人的指导下进行婚配生育。

    Rex顿了顿，道：“不，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道：“我不认为你妹妹会答应这件事。”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Rex道。

    “她会疯掉的，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我会比她更早疯掉。”Rex道。他的吐字很清晰，语气也很平静，若只听他的声音，你会认为他是一个冷酷又坚定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他正用一种脆弱的眼神看着我：“你也会像Nova一样责怪我吗？”

    我怔了一下：“你和Nova讨论过这件事？”

    Rex沉默一会，才回答：“是的。在我妹妹发现我和他恋情自杀入院的第三天。我提出这个建议。我以为我会得到他的支持，没想到他说我太自私了。我明明……明明是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才做出这个决定。他却说，他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但是如果我做了这个决定，以后肯定会后悔……June，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好像我很不懂事，很无知！我当然不如一个仿生人聪明，可是他怎么能这般冷静地判定我的人生？我的妹妹把我变得糟糕透了，我……我只有放弃她才可以稍微好一点。”

    我看着Rex，他又哭了。

    “更加让我愤怒的是，她弄出这一场闹剧，却丝毫不感到羞愧，又像没事人一样去参加所谓的互助小组，说是去接受心理治疗，留我一人傻乎乎都帮她善后，凭什么？只因为我比她年长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可以利用这个特权？”

    我用指尖拂去他脸上的泪水。水母亲吻着他青白色的脸颊，他在发抖。他又一次抱紧我：“这样的我是不是很丑陋？”我拍着他的后背，对他说：“不，Rex，你很好。”

    他似乎因为我这句话得到治愈：“……真的？”

    我舔舐他脸上的泪：“真的。”

    他抱得更紧了。

    其实我心里知道Nova说的是正确的。Rex根本放不下他的妹妹，他只是想逃避她，把她放在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告诉自己，她会活得很好。他已经脆弱得没办法接受现实了，又无处可逃，只好自己给自己编一个谎言。从Nova的角度来看，他真是可笑极了。

    可是……我不会嘲笑他，也不会责怪他做得不够好，他的决定很自私。

    他确实没必要为他已经成年的妹妹的糟糕人生负责。他只是想剜去自己身上的脓包。可惜他还不足够果决。他完全可以变得更加冷酷，即使日后就算知道妹妹过得不好，也不会因此后悔。

    真讽刺，明明冷酷的人才会在这社会上吃香，但大家都撒谎，希冀其他人可以变得温暖善良。

    我搂过Rex的脑袋，让他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想给他唱一首歌，可是目前我能想起的只有那一首。

    我决定和Rex聊一会天，就像我们在酒吧里一样。

    我问：“Rex，你有喜欢的音乐吗？”

    他这会呆呆的：“我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吗？”

    “水母就很好。”

    “海豚呢？”

    “海豚有点太淫荡了。”

    “……”

    我忍不住笑了。他问我：“June，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我实话实说。

    他皱眉：“古古怪怪。”

    “有吗？”

    我亲亲他。

    他“唔”了一声，黏糊道：“June，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神秘。”

    “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我的心思你一眼就能看穿。”

    “不是这样的，June……”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我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从这家情趣小店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当然，晚上与白天在千叶城没有任何区别。Flower广场永远灯火通明。

    我和Rex都精疲力尽，还饥肠辘辘，打算去广场周边吃点好吃的。

    “去吃火锅吧。”Rex提议道。他的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是我熟悉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夜班经理。

    “为什么不去夜市呢？”我问道。

    “最近FLOWER集团整改千叶城里的产业，夜市都关闭了。”Rex道。

    “……还在整改啊。”

    Rex看我一眼：“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

    “是不是觉得很冷？前段时间千叶城的温度调节器出了问题，到现在都还没有弄好。”他看见我缩着脖子，手掌很自然地拢上我忘记披上围巾的脖子。

    “最近总是出事。”我觉得他的手好暖。我想他抱抱我。

    “是的，我们就在这附近找家店坐坐吧，改日我再请你吃好的。”Rex道。

    我笑道：“我会把这句话当真的。”

    “那再好不过。”他也笑了。

    我们搜寻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中华料理店。尽管价格贵得离谱，但是待我俩去到那里，才发现来这店里消费的客人也不少，竟然还需要排队等座。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要不我们出去买点零食顶顶肚子？”Rex道。

    我连忙点点头，拿了号码之后便和他返回Flower百货。

    他主动牵了我的手，和我靠得很近。人群像潮水从我们身边流过。

    我把眼睛眨得很慢，好似想记录下这一刻。

    “Rex，我们好像在约会哦。”我开玩笑道。

    他红了脸，小声叫我：“你别胡说。”

    我还想逗逗他，我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我心血来潮，停下脚步，张开手。

    他回过头来笑着问我：“可爱的June，你又想做什么？”

    “June不会回答你，他现在变成了娃娃。”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红着脸道。

    我并没有害羞，只是因为某种激荡温柔的情绪而感到兴奋。

    Rex果然无奈地笑着看着我，也张开了手。

    “怎么办，Rex现在也被魔女变成了娃娃。”

    嚯，他还擅自加了设定。

    我笑起来，觉得我和他都傻乎乎的，在广场里玩着这种连小孩子都会嫌弃的幼稚游戏。

    “过来，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命令道。

    他终于凑近我。其实我和他的距离很近很近，只要其中一方稍稍移动半步就可以完全贴在一起。

    要接吻吗？

    我看着他。

    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好似有一辆火车要冲过来。

    他低垂着睫毛，主动含住我的唇。

    我闭上眼睛，千叶城便在这一刹那炸开尖锐刺眼的白光。

    热浪、尘砺与血肉一同砸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