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期

    踩着早读的最后一道铃声，陆集衍跨进了教室的前门。

    班主任还没到，他神情轻松的哼着小调走到自己的位置边上，一把拉开椅子，椅脚滑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正在学习的同学都皱着眉不满地看着他，他笑了笑，毫无诚意地跟人道歉。

    陆集衍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平时还好，但只要把他惹怒了，他必然是会动手教训回去的。那些人到底也没有勇气跟他硬碰硬，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他们只好低头继续开始复习。

    “哎哟我说陆子啊，要不是你这张帅脸，我看你怕是要被群起而攻之了。”他的狗友，也是他的后桌刘扬凑近他，笑嘻嘻道。

    陆集衍轻斥了一声，“去！”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作业摊开在桌上，他昨天作业还没做。

    陆集衍用余光瞟了自己的同桌一眼，闻磬低着头正在记单词。

    陆集衍的目光掠过闻磬高挺的鼻梁，落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唇线很完美，但略有些削薄，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冷情。

    陆集衍的心里像是有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久违地涌了上来，让他莫名变得有些烦躁，看闻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凶狠。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而火热，闻磬从单词书里抬起头来看向陆集衍，陆集衍冷不防和他来了个对视，说不尴尬是没有的，但陆集衍仅仅是尴尬了一秒，他理直气壮的盯着人家，非常的厚颜无耻的说：“闻磬，能不能借我作业抄一下。”

    “又没写作业？”闻磬问。

    “是啊。”陆集衍笑眯眯地，“借不借嘛？”

    尾音拉长，听起来有点像猫咪在撒娇。

    闻磬笑了笑，拿出作业推到了陆集衍桌上。

    作业到手，陆集衍心里陡然一松，如同甩开了沉重的包袱神清气爽，低头就开始奋笔疾书地抄作业。

    身后刘扬掐着声音说：“陆子，抄完记得借我啊。”

    陆集衍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早读下了之后陆集衍双手插兜溜达到了教室外，他们教室在四楼，往下看是一个篮球场，陆集衍趴在阳台上，眯着眼看下面的人打篮球。

    “看球？”突然有人在身后问。

    陆集衍以为是刘扬，就随口应了一声，“你这不是废话吗。”说完就觉得这人声音不太对，于是回过头一看，闻磬正抱着一摞作业看着他。

    陆集衍愣了愣，他和闻磬除了在借作业的时候会意思意思说上两句，其他时间向来是不怎么交流的，而闻磬跟他打招呼更是头一次。

    闻磬见他没说话，弯起唇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抱着作业走了，留陆集衍一人瞪着眼站在原地。

    “陆子。”放完水回来的刘扬猛地拍了拍陆集衍的肩，“发什么呆呢。”

    陆集衍摇头，然后打开刘扬的爪子，“你踏马神出鬼没的想吓死我呢。”

    刘扬笑嘻嘻的，“谁能吓到你啊。”他努了努嘴，“怎么，刚刚我看到闻磬在这边，你俩说啥呢？”

    “去，跟你没关系。”陆集衍说。

    刘扬举起手，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早读下课到第一节课上课只有五分钟时间，两人在阳台上随便聊了几句就上课了。刘扬直接从后门进了教室，因为他们班教室后门的阳台就靠近篮球场。

    陆集衍仍旧是往前门走去，在靠近第三扇窗户时，他似是不经意间往教室内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讲课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的，很有些催眠的效果。

    陆集衍强撑着听了十五分钟，实在是顶不住了，索性直接把书一支，头埋在堆在桌上的各种教材和书后，闭眼就睡。

    陆集衍睡的正香，冷不防有人在桌下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猛地直起身子，旁边闻磬低声道：“老师点你起来回答问题。”

    陆集衍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向讲台上的秃顶老师，老师则冷笑着看着他，“陆集衍，上课睡觉睡得舒服吗？”

    陆集衍站也没站起来，只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才道：“没有啊，老师，我就是闭了会眼让眼睛休息一会。”

    “哦？”语文老师继续冷笑，“那你说下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陆集衍头顿时大了，他哪知道讲到哪了。

    “第五十八页，讲到理解第二题了。”闻磬托着脸偏头看着他，笑着说。

    这个角度老师看不见闻磬的动作，只是在催促陆集衍，“陆集衍，我讲到哪了，答不出就给我出去罚站醒醒瞌睡。”

    陆集衍照着闻磬说的重复了一遍：“五十八页理解第二题。”

    语文老师愣了一下，陆集衍又嬉皮笑脸的道：“老师我说的不对吗？”

    语文老师哽住了，而后哼了声，“算你走运。别再让我看见你打瞌睡！现在睡觉，以后丢分的就是你！”

    “是是，老师说得对。”陆集衍相当捧场。

    语文老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开始讲课。

    陆集衍并不是那种可以当模范标兵的好学生，相反他是那种让老师有些头疼的好学生，因为他上课会打瞌睡、会开小差、会玩手机，要是他这样的学习成绩不好也就罢了，老师管都不会管他，偏偏陆集衍除了英语常年不及格，其他几门学科成绩都不错，这就让老师不得不管了。

    班主任就陆集衍的学习态度不知道请过多少回家长，虽然陆爸爸陆妈妈每次都表示会好好教育孩子，但陆集衍的学习态度依然不咋地，硬要说哪里有好一点，大概就是英语课他不会从头睡到尾了，不过，该打瞌睡还是打瞌睡。

    这已经是陆集衍这周内被第五次抓到打瞌睡了，但当事人丝毫不把它们放在心上。陆集衍坐下后朝闻磬道谢：“谢谢啊兄弟。”

    闻磬只是一笑，并不说话，低头继续记笔记去了。

    陆集衍又心痒痒起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下课后闻磬去了老师办公室，陆集衍就转过去和刘扬聊天，刘扬还问他：“怎么回事啊你俩？闻磬今天居然帮你了。”

    陆集衍也很疑惑，“可能他觉得我帅？”

    刘扬抱拳：“论不要脸还是你厉害啊，人家可是校草。”

    陆集衍作势要抽他，刘扬连忙拍马屁补救：“但是我们陆哥也是帅哥。”

    这话倒也没错，陆集衍身高一米八三，长得确实不错，成绩好，还是篮球校队成员，给他送情书的妹子一堆又一堆，但陆集衍没有接受其中任何一个也是很令人费解的问题。

    二人正聊着天，陆集衍余光瞥见闻磬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教室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集衍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哟，不愧是校草。”刘扬说，“那个是隔壁二班班花吧，我听说不少人都在追她，但人家理都不理的，啧啧，看人家现在对着闻磬笑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芳心暗许啊。”

    陆集衍哼了一声，也不接刘扬这话，他对坐回座位的闻磬道：“校草可是桃花不断啊。”

    刘扬一听这话就觉得味不太对。他跟陆集衍和闻磬都是两年同班同学了，知道这俩人平时不怎么交流的，但今天这俩人怎么都有点不太对劲？

    闻磬轻描淡写的：“你最近不也收到不少情书了吗。”

    陆集衍笑，“那也没像你这样，人直接送到班门口的啊。”

    闻磬盯着他看了一会，笑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谁关心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陆集衍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脸上却是满不在乎地模样。

    闻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记单词去了。

    一眨眼第二节课很快也上完了，这节课是化学课，陆集衍精神抖擞地听完了一整节课，然后就跟朋友们勾肩搭背地去了田径场。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作为高三繁忙的课程中唯一一门不用看书、可以自由活动的课程，体育课是所有高三学生放松身心的时间，也是所有混日子的学生最喜欢的课。

    集合完毕，老师点完名，就示意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器材室的门开着，男生女生们选好各自的装备，分散行动。

    陆集衍和刘扬还有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拿着篮球去了篮球场，他们是篮球场的常客，找好场地后就分队开始打球。

    暮春的阳光依旧温柔，斑驳树影下少年们追逐、起跳，汗水伴着他们的叫喊挥洒，打球过程中年轻的躯体们难免会有碰撞，但他们并不在意。

    不知不觉，一班的学生打球的篮球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的女生，她们站在场外，或是有些害羞地彼此小声交谈，或是直接挥手大喊加油，荷尔蒙躁动，是青春的味道。

    不得不说一班很有几个长得帅的男生，此时正完成了一个扣篮的陆集衍就是一个。

    他穿着白色的T恤式校服，衣服已经汗湿，英挺的脸上也满是汗水，他直接撩起衣服擦了擦汗，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身，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

    围观的女生中顿时是一片尖叫。

    “我靠，陆子，你也太受妹子欢迎了吧？”刘扬对此表示十分嫉妒。

    有人笑：“咱们陆哥人长得帅啊！刘扬你不服不行！”

    刘扬也笑起来：“得了，咱们这都是陆子当绿叶了啊！”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陆集衍也跟着笑，却并不说话。

    “我能加入吗？”

    突然有人问。

    陆集衍循声看去，就见闻磬站在一边，正朝着他笑。

    “操，闻磬他怎么会来……”刘扬小声嘀咕。

    陆集衍摆手，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我没意见，你想来就来。”

    刘扬没想到陆集衍会答应，不由看了陆集衍一眼。

    其他几个男生看看陆集衍，又看看闻磬，他们俩不是基本上不说话的吗？

    闻磬还真就走过来了，他原本是站在树荫下的，走入阳光下的一刹那，阳光仿佛都自带美颜和打光效果，将他衬托得愈发俊美。

    “嚯，校草就是不一样啊，走个路都跟走T台一样。”刘扬说。

    陆集衍却并不接话，视线看向别处。

    闻磬走过来停在陆集衍身边，居然还比陆集衍高出一个头，他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一扫，问：“怎么分？”

    有个娃娃脸的男生说：“你跟陆哥一边呗，他们那边少个人。”

    陆集衍没什么反应，算是默认了。

    一时之间气氛就有些尴尬。

    刘扬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于是他催促道：“行了，别废话，开始吧。”

    男生们便各自散开。

    闻磬的突然加入让这个队伍有些尴尬，一是因为他们都没跟闻磬打过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闻磬之前一直都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二是大家跟这位学霸都不熟，不知道怎么交流；三则是因为，自从闻磬过来后，陆集衍就没说过话了。

    但开打后就完全没有这种尴尬了，闻磬打球的技术十分出色，甚至还投了两个三分球，引来不少女生尖叫。

    男生们的友谊往往建立得很快，打过几个来回后，大家也能跟闻磬说上几句话了。

    “陆子，这里！”刘扬喊。

    陆集衍运球奔跑，对面三个人将他挡住，让陆集衍很难把球传出去。

    闻磬就在不远处站着，黑色的瞳孔定定地看着陆集衍。

    一瞬间陆集衍似乎晃了下神，接着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里一空，他连忙收回思绪，这才发现他已经把球传了出去。

    对方的一人已经跳起，伸手去拦截。

    但在对方的手快要触碰到篮球时，却有另外一只手抬起，迅速且凶狠地扣住了篮球，带着篮球脱离了包围圈。

    “闻磬！闻磬！”

    女生们激动地大喊。

    闻磬眉目凌厉，他如一把尖刀，锋利地破开了敌人的重重阻隔，瞬息之间就到了篮球架下，侧身躲过对方的拦截，运球跳起，干净利落地扣篮。

    场外的尖叫到达了一个顶峰。

    队友们欢呼着上前，与闻磬击掌，陆集衍却没有过去，他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

    闻磬朝他走来，陆集衍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闻磬已经握住了他的肩膀。

    一种奇妙的感觉自肩膀传来，如电流一般窜入了陆集衍的大脑，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然后皱着眉想要甩开。

    闻磬抢先一步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道：“很高兴你这么相信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陆集衍耳廓，带来一阵微微的麻痒，陆集衍猛地后退几步，像一只炸毛的猫，他咬牙道：“别离我这么近。”

    他的脸上浮起了一层薄红，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害羞。

    闻磬笑了笑，很顺从地退开了。

    刘扬在那边问：“怎么回事啊？”

    陆集衍转头就走：“我不打了，你们继续吧。”

    身后有不少人喊他的名字，但陆集衍头也没回地离开了篮球场。

    心跳仍然剧烈而急促，陆集衍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把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让他浑身的热度消退不少，但热度并没有完全退去，执着地提示着他刚刚的异常。

    草。陆集衍低低骂了一句。

    尽管陆集衍非常不想承认，但刚刚闻磬按住他的肩膀时，他的心跳的确急促得可怕，简直是小鹿乱撞。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闻磬了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集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低头接水猛拍自己的脸，妄想把这个惊悚可怕的念头一并拍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集衍关了水龙头抬头一看，镜子里映出闻磬的身影来。

    陆集衍被吓了一跳，他问：“你怎么来了？”

    闻磬回答：“你不打了，我也不想打了。”

    这句话，细品之下有点深意。

    陆集衍又听到了如鼓点般急促的心跳声，他尽量镇定地问：“什么意思？你打不打篮球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磬轻轻笑起来：“你在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集衍说。

    闻磬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入了一个小隔间里，啪一声关门上锁。窄小的空间里两人面对面站着，陆集衍被迫靠在墙壁上，闻磬则低头看着他。

    “草……你干嘛！”陆集衍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闻磬手上用力将他重新按了回去，陆集衍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第一次意识到闻磬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温和。

    “闻磬你疯了？”陆集衍有些火大。

    闻磬完全无视了他的怒火，反而问：“你最近一直在偷看我吧？”

    陆集衍初闻此言，眼睛瞪大，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还有高二的时候，你看我打了好久的球。”闻磬说，“早上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也很酸啊。”

    陆集衍张口就要反驳，闻磬却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闻磬问：“你不会是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