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食用水果

    洛橙双臂微收，安静地伸在身前，感受不远处火海的热度。

    他的笑收敛的很快，一张小脸上很快就没有了表情，眸子也渐渐恢复了半睁。

    “咳……”随风飘来几片黑色灰烬，洛橙咳了两声，两手相握搓了搓，干热的手心有着明显的灰尘味，不太好闻，但至少暖和过来了。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火边，待了一夜。

    太阳升起，火焰未停，洛橙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向了远处的地平线。

    不知道太阳是不是过去的那一个。

    只知道地平线处，山石形貌与地球大不同。

    “这发生了什么？”一个高大的虫族走了过来，目光随意地打量了下抱膝坐在地上的洛橙。

    洛橙抬头，自阴影处看向接近两米高的虫族。

    麦色的肌肤，俊朗英武的长相，却带着挥不去的煞气。

    洛橙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哪，冻醒后看旁边有火，就坐在这了。”

    这个瘦小的虫族，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索奇皱眉打量着洛橙，只觉他应该是被别的虫当成尸体扔在这边的。

    他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是借火取暖？胆子不小。”

    洛橙：？

    借火取暖需要很大的胆子吗？

    这火还是他放的呢。

    不过洛橙看着对方阴鸷的神情，选择了沉默。

    “你看到是谁放火了吗？或者有虫来过这吗？说了什么？”索奇理所当然的问道。

    洛橙不喜欢他的态度，但表面上还算配合，继续摇头道：“就我自己。”接着小小的少年站了起来，有些迟疑道：“这火……怎么了？”

    这个问题也只有洛橙能问出来。

    因为垃圾山处天天有虫，谁都会来，所以常常用以隐藏身份，做一些交易，或将一些东西以特殊的方法藏在此处。

    再就是一些会修理的虫会来这里捡废料。

    而尸体，也是一些做实验的虫所需要的。

    可以说这垃圾山看似脏乱多余，却在混乱之地有着重要的作用，算是底层虫不可缺少的“物资”。

    没有哪个虫会丧心病狂的一把火给烧了。

    这已经是在破坏规则了。

    索奇刚看到大火的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主星的军团要有所行动，所以用一场火示警。

    但他不打算和一个弱兮兮的小虫子废话，连垃圾山的重要性也不知道，醒来也是白醒，没过几天，就还会是一具尸体的。

    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就行，至于火，自然会有虫扑灭的，垃圾山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不多，他当然不会多管。

    只是离得近才来看一眼。

    与此同时，火的另一边，已经有虫开始为了垃圾们引脏水灭火了。

    水扬了过来，有一股明显的异味。

    索奇动作很快，往后一闪便躲开了，洛橙却根本躲避不及，被浇了一身。

    他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流进眼睛里的水。

    刺痛还发痒，身上又冷下来了……

    洛橙发着抖，用力抹着脸，想看清周围的东西。

    他强自睁开眼睛，只觉视线一片模糊，眼眶依旧酸疼，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索奇的脚步停住了。

    少年的袖子虽然很脏，却还是抹掉了他脸上的泥水和黑灰，露出了下面白净的小脸。

    这五官，太像雄虫了。

    而且就算是雄虫，也少有这么精致的。

    这小子，鼻子挺而漂亮，唇形很好看，嘴角还不明显的微翘，趁着脸上的眼泪，显出几分娇来。

    尤其是那双眼睛，圆睁时眼角下垂，显得很乖巧，此时更是通红通红的，可怜极了。

    虽然很瞧不起弱唧唧的雄虫，但不得不说，雄虫那种精致和破碎感，确实能吸引到很多雌虫。

    这个小子全占了。

    喂了药后绝对和雄虫一样好用，是个好货。

    正好有虫向他要过这种类型。

    “跟我走。”索奇直接道。

    洛橙正一边躲水一边努力的睁眼睛，想让眼泪把眼眶里的脏水冲出来，乍听此言心脏猛地一跳。

    他也不管眼睛还在疼了，微微皱起眉，努力半睁着一双灰眸，看向对他说话的雌虫。

    “为什么？”

    “哈，让你多活两天。”索奇说罢，懒得和他啰嗦，拎着洛橙的后脖子把他抓了起来，直接扛在了肩上。

    一瞬间天晕地转，洛橙是雄虫，身体不比雌虫强悍，前十四年作为植物虫更是脆弱，一直被雄父雌父精心照料着。

    如今先是冷后是饿，一夜没休息，又被淋了一身水，已经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之前还强自忍着，但现在，他的胃抵在对方肩上，随着高大雌虫的步伐反复被顶到，只觉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袭来……

    洛橙的脸一瞬间就白了，灰黑色的眼睛中闪过冷意。

    他最讨厌痛了，任何让疼的瞬间，他都控制不住心头蒙上的恶意。

    洛橙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

    多活两天？

    就是说，至少暂时不会死。

    “放我下来，我跟你走。”洛橙说完就咳了出来，一张脸都憋得发红。

    索奇看出了对方的虚弱，眼中神色更加轻蔑，但到底不想把虫颠死，所以还是把洛橙放了下来。

    洛橙头晕眼花，忍着浑身的酸痛，跟在索奇后面。

    对方走的很快，他却还是咬牙努力跟，洛橙看出了雌虫的强势，他现在很虚弱，不想给自己再找不痛快。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洛橙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对方把他带到了一个窄小的隔间，给了他半桶水和一块抹布，道：“洗干净。”

    洛橙愣了愣，沉默地接过了水桶，他看向了屋内像是淋浴装置一样的东西，碰了碰下面的黑色屏幕。

    却发现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他身体留下的听觉记忆让他能够听懂虫族的语言，也能依靠本能说话。

    但这身体从来没睁开过眼睛，所以他……看不懂虫族文字。

    虫族的高科技，需要输入什么吧。

    所以，他连水都不能用？

    洛橙抬头，看了一眼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银色装置，它似乎是有出水孔的，但很安静。

    他没什么表情的脱掉了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衣服，弯下腰，用水打湿布，先擦了脸，然后擦了身上，头发，最后把头扎到剩下的一点清水里，勉强的揉了几下，擦掉水珠。

    脏污的水聚集在脚下，被地上纯黑的缝隙吸收。

    应该也是虫族的科技吧。

    洛橙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皱了下眉。

    根本没洗干净，只能擦掉污泥脏血，看出大概样子罢了。

    样子？

    说起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样貌呢，想至此，洛橙走到了隔间的镜子前，看了过去。

    镜中的少年身形匀称，皮肤冷白，短发是浓郁的黑，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搭在眼皮上。

    那双灰黑色的眸子半睁时，平直的上眼皮就如同锋锐的剑刃，显得很冷漠。

    鼻梁挺直，唇色是偏淡的水红，无一不精致。

    洛橙半敛的眸中闪过讽刺，想起了索奇是在什么时候叫自己跟他走的。

    原来是因为这张脸，只是不知发没发现他雄虫的身份，但因为外貌而被像货物一样抗走，总不会是好事。

    早知道就不把脸擦这么干净了。

    他手中紧攥着琉璃火石，思量着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对方发现了自己雄虫的身份，那就是毁了这张脸也没用，要烧了这个隔间逃跑吗？

    先不说这里的东西是不是和垃圾一样能点燃，点燃了他又能不能跑得过外面的雌虫，就说逃到哪里，都是个问题。

    洛橙伸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了揉。

    浑身没有力气，头还晕……对方不会立刻对自己怎么样吧，至少要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

    不然这随时会昏过去的样子，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抿了抿唇，道：“有衣服吗？”

    “直接出来。”

    有些不妙啊，洛橙拿着脏衣服，垂着眼睛，推开了门。

    索奇坐在凳子上，直直地看着出来的少年，有些意外。

    擦干净后和之前的匆匆一瞥完全不同，不仅好看到了极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尤其是这小虫子此刻不掉眼泪了，一双安静的冷眸很是撩虫，让他都有点心痒。

    可惜是个雌虫。

    他还没到用服药雌虫泄欲的地步，毕竟不是雄虫，除了泄欲，对身体没啥别的利处。

    “把脏衣服放下。”索奇道。

    洛橙闻言蹲下身子，把脏衣服放在脚边，琉璃火石也安静的躺在衣兜里。

    “名字？”索奇问道。

    “洛橙。”

    索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叫什么？”洛橙平淡道。

    “关你屁事。”索奇的语气有些不屑，神情也很不耐烦。

    这样的回话不太妙啊，洛橙思量着对方说过的话，努力分析着对方的性格。

    智慧实力没有对比，无从判断，但可能不够耐心，做事倒是比较有目的性，那喜恶或许也会分明？

    但这些都太片面，随时都能被推翻，单看对方态度，不惹他总是对的，洛橙想到。

    于是他垂着脑袋点了点头，“我有点晕，有吃的吗？”

    索奇骂了句“麻烦”，随后去另一间屋子里拿了什么，扔给了洛橙。

    几颗看不出是什么的果子，还有一套灰色衣裤。

    “谢谢。”

    洛橙穿上衣服裤子，又拿起了脏衣服，趁着索奇没有看他，把脏衣服兜里的琉璃火石揣到了新的裤兜里。

    这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

    然后为了不引起索奇疑心，他一手拿着充满异味的脏衣服，一手拿着果子，啃了起来。

    又酸又苦，这也能称之为食物？

    洛橙顿了一下，一双没什么光的眼睛抬了抬，又垂下，机械性地把果子喂进自己嘴里，嚼碎，咽下。

    几颗果子下肚，胃部的缩痛缓解了一点，还有了点力气。

    “把那臭衣服扔出去，之后你住那里。”索奇说完，指了指一个屋子。

    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根本不能穿了，上面也全是血和脏水的异味，洛橙离得近，味道最冲。

    但无所谓了，反正自己身上也没有很干净。

    他依言把衣服扔在了外面，淡淡扫了一眼，附近有零星的几个房子，全和自己所在的这间一样，四四方方如同钢块。

    然后他去了索奇所指的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了占据屋子大半的杂物。

    索奇跟在后面，从一个角落里抽出了一条毯子，扔给了他。

    洛橙接过了毯子，索奇便“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落锁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屋子里没有光，洛橙什么也看不见，他从兜中掏出了琉璃火石，棕黄微光下，他圆睁的眼睛看起来有一丝诡异。

    那里面有着明显的异样情绪，他怕黑。

    但上一世的后来，倒没那么怕了，他能在黑暗中一个人坐着，眼中的郁色盖过恐惧，让他有一种犹如死亡的平静。

    黑，他还是怕的，但仿佛死了一样的感觉，他是喜欢的。

    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比如如何不被卖掉。

    展露雄虫的身份？

    这混乱之地不遵循法律，如果只有雄虫这一身份，也不过是提升了作为货物的价值而已。

    也许，锁住他的牢笼能更加的价值连城，他心下嘲讽道。

    但另一方面，雄虫是可以标记雌虫的，标记也分好几种，如果是认主的话，应该可以控制对方。

    但十四岁在雄虫里只是亚成年，虽然也有了精神力和性能力，但不算发育完全，连最普通的标记都可能做不到。

    而且还要看自己到底是什么等级的雄虫。

    这就是洛橙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他回忆着雄父雌父说过的话，想着验证等级的方法。

    验血、检查精神力的强弱和控制力、释放信息素，这其中验血进行具体的检查是最科学的，但也是最困难的。

    后两项，他不熟练，而且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万一他是个E级，那到时候就真的是任虫鱼肉了。

    洛橙一动不动地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