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照得他慈悲我在线阅读 - 二十六章

二十六章

    之前烧好的水早就凉了,商猗用脏衣替喻稚青擦了擦身子,重新烧了一桶。

    射精的快感太过强烈,喻稚青失神良久,如置身迷雾之中,什么都听不真切,直至水壶蒸腾出滚滚白烟,方才后知后觉领会到男人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很久以前是指多久?这样又是哪样?是说两人相互抚慰之事还是旁的?

    喻稚青越想越气,认定对方是早怀祸心,乃是个不折不扣的下流胚子,居然从一开始就存了羞辱自己的念头,可又同时回忆起他那时竟然头脑发热去揪男人的奶子报复,仿佛跟着商猗一同失心疯,此时才意识到那时的自己有多荒唐。

    他有心问罪,却又怕男人反将一局提起他的失常,空气中暗浮的情欲气息简直令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万幸商猗之后反应依旧,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仍如往常那样抱着喻稚青缓缓沉入浴桶水中,甚至还特意在入浴前寻了件衣裳穿,并未与还有些敏感的喻稚青有肌肤接触。

    水温偏热,却未能将喻稚青那颗不安的心逐渐抚平,小殿下后背紧贴男人胸膛,尽管隔了层衣物,但仍能感受到那隆起的肌肉。他是万分的不自在,只得僵硬地绷紧了身体,仿佛一具木偶,由着男人拿布帕擦拭全身。

    他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今日之事......”

    “是我色胆包天,强迫了殿下。”商猗知道他面子上过不去,主动为他开脱。

    对方若是全不认账倒也罢了,商猗却独自揽过全部,听罢这话,倒叫喻稚青不知如何应答。

    他迟疑片刻,理应顺着台阶就此揭过,可想起自己把别人乳尖揪肿一事,终是垂着脑袋,轻声说道:“今日之事......无非你我一时情乱,算不得什么。”

    商猗微怔,他心知喻稚青对情欲一贯抵触,又敏感要强,故而说出此言,哪知他的殿下竟会主动承认两人先前的情事,不由看向水中端坐的少年。

    他怕喻稚青着凉,特意将水兑得烫了一些,此时的雪白肌肤便隐隐透出粉红,喻稚青头发被高高束起,露出耳后一片洁白的区域,男人忽然有些喉头发紧,嘴上低声应好,可却像想要第一个踩上新雪的顽童,偏要在那耳后又留下一处吻痕。

    “你!”喻稚青见商猗得寸进尺,极力想要避开男人的亲密,气不打一处来,彻底不愿理会对方了。

    翌日,就在喻稚青还在别扭之际,喻崖却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竟主动造访,说是下山为阿达送去他新配好的纤体汤药,于是顺便来瞧瞧殿下如何。

    喻稚青虽未言语,却是如不打自招般先红了脸,万幸一旁沉默的男人前来化解,主动开口道:“姑射草的剂量过了,昨日他略有口干上火之状。”

    喻崖注意到商猗每次当着他面称呼喻稚青时,都会刻意省去殿下的称谓,倒像是冲他宣誓主权一般,又知晓中原最重礼乐,而喻稚青口中的这个“侍卫”却每次逾矩,却也不见这位太子殿下生气管教,再端看床上并排摆放的两个枕头......

    喻崖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低头为喻稚青诊脉,随后应道:“殿下脉象的确如此,至于是该彻底停了这位药还是减少剂量......在下还需再诊断一番。”

    喻稚青很想直接把害他出糗的姑射草全部毁掉,却不愿错过双腿痊愈的机会,遂点了点头,原以为对方无非多诊会儿脉,哪知喻崖竟是直接伸手要掀喻稚青被子,喻稚青心头一惊,万幸商猗出手及时,一把攥住了对方手腕。

    手腕犹如被鹰爪钳住,痛意争先恐后地渗进骨子里,喻崖却面不改色,仍是那幅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必紧张,在下只是想确认双腿骨骼筋络。”

    喻稚青略略皱起眉头,他连让旁人看见自己双腿都不愿,更罔论被喻崖触碰,可世上也没有讳疾忌医的道理,小殿下犹豫片刻,终是朝商猗点了点头。

    男人这才收了手,颇显冷淡地道歉:“失礼。”

    “阁下不过尽责而已。”喻崖笑着摇摇头,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手腕被攥出的淤青,继续先前的动作。

    商猗退至一旁,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目光如炬地盯着喻崖的一举一动。

    属于医者的手轻轻按上了喻稚青双腿,一双手自小腿处按捏一番,逐渐上移,先于膝盖处徘徊,又缓缓往上,触摸着大腿内侧柔软的腿肉。

    除了商猗和父母外,喻稚青从未被外人触碰过,便是旧时伺候他的宫人们也不曾如此,此时虽然穿戴整齐,隔了许多衣物,仍是万分不适——明明商猗每夜按摩时也会如此按压,但喻崖的动作几乎是本能地令他产生厌恶,那双手好似游移的毒蛇,所过之处具是颤栗。

    他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商猗似乎看出他的忍耐,主动走到喻稚青身边。

    幸而整个过程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喻崖诊断完毕,沉吟道:“依在下愚见,姑射草倒可不必停用,殿下经脉断离之处已经长合,相信假以时日,定然能够恢复行走。自然,若是真有‘神女’充作药引......”

    话至一半,喻崖自己却先止了话,不肯再往下说了。

    “神女?”喻稚青发现这件事越发离奇,先是有了姑射草,后来又冒出个神女来作药引,倒与姑射神女的传说完全吻合。

    喻崖似乎看出喻稚青心中所想,连忙道:“单从名字上看,的确与中原的那个故事很相似,只是在下口中的神女并非山上淖约若处子的天人,而是指一种以姑射草为食的野兽——没错,那野兽虽然食草,却是异常凶猛,其状如马而豹其首,通身漆黑,叫声却如婴孩哭啼。传言此兽之血可以充作药引,与姑射草一同服下后效果非凡,百病可医,便是断气几个时辰的尸首都能抢救回来,只是......”

    喻崖欲言又止,喻稚青率先反应过来:“这世上根本无人见过神女,是么?”

    世间若真有这样的神迹,除非那本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否则太医院早该报与帝后知晓,寻来治疗他先天体弱的不足。

    喻崖颔首:“这与姑射草不同,姑射草虽说世间罕有,但每逢凛冬之时,四处雪山总能寻得一两株,但神女却是百年未见,连书上都没有记载,真如其名一般,不过是塞北游民口口相传的神话。”

    因心中已提前猜中,听过喻崖的话,喻稚青却也没有多么失落,只是轻叹一声。喻崖见状便宽慰了几句,与沉默少言的商猗不同,他语气温和,言语中不失风趣,倒令喻稚青忘记了先前被他触碰的厌恶,肯与其多聊几句。

    喻崖同他说起沈秋实的旧事,据说喻崖起初曾想过要医沈秋实的疾病,下山寻他,说是能让他恢复如常,沈秋实却反问他若是恢复如常,还能像现在这样快活么?

    那家伙显然自有一套逻辑,拒绝了喻崖的治疗,宣称人生识字忧患始,若是治好了,那他便如常人一样,恐怕总逃不过俗世烦恼;若是治了却没能治好,那他又免不了感到失望,还不如继续保持原状,无忧无虑,成天玩乐。

    喻崖说完这桩旧事,对喻稚青笑吟吟道:“我看首领是大智若愚,很有几分禅意呢。”

    若是他人说出这话,喻稚青定会点头附和,然而小殿下对沈秋实幼时吃过羊粪球一事印象过深,实在无法再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芬芳的品质。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喻稚青到达塞北的一个半月后,那位“大智若愚”的首领骑着一匹瘦弱毛驴,携着一个半人高的麻布袋子,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蒙獗。

    他还是老样子,不待喻稚青发问,便自己将一切交代的明明白白,与信上说的相符,说他又被骗去做了苦工,好不容易逃亡出来,身上银钱也用光了,还在好奇自己这次为何如此不好运,连续走了好几次错路,千难万险才回到蒙獗。

    喻稚青暗暗叹气,以沈秋实的智力,如今没了商晴手下的暗中指引,迷路反而才是常态。

    不过沈秋实此番迷路,竟然也迷出了一点儿成就。他当时身无分文,全靠一双腿走回关外,在塞北的草原四处寻路,又渴又饿,险些沦落至要去吃羊粪的地步——

    沈秋实用汉话颠三倒四的说到这里,喻稚青实在难以忍受,不许他再说了。

    遭遇嫌弃的沈秋实只得可怜巴巴地先去找到阿达,用蒙獗语叽里呱啦讲至半夜,最后再让阿达来做他们的通译。

    阿达虽然一见到喻稚青就爱鼓着那双提子眼垂泪,但说话果然言简意赅很多,将沈秋实一天一夜的唠叨浓缩成了几句话的事。

    在沈秋实即将山穷水尽之时,他碰到了一队客商。

    两国交好多年,关内关外是通贸易的,然而沈秋实在草原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客商模样,看到那一行人时,他几乎是本能的察觉出不对劲,虽然没能如炮制杨明晏那样把那些家伙做成人肉串,却也仗着黝黑皮肤和对草原的熟悉,于黑夜中暗暗尾随那些人一晚,发觉那些家伙果然不是来塞北贸易的商贩,而是朝廷派来侦查蒙獗的奸细。

    这恰好应了喻稚青先前对阿达的讲述,商狄果然已经对蒙獗野心勃勃,准备出兵。

    不但如此,他还发现这帮奸细暗地里总绕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打转,那少年也奇,外头穿得是最简陋的衣衫,像是帮工的小伙计,但沈秋实观察一阵,却发现他里衣却又是丝绸衣裳,眼中亦是藏不住的新奇和兴奋。

    沈秋实以一敌百不成,但从那帮假商贩中揪出一个孩子却是不难,于是他趁那些人休息时冲入他们的营帐,强行挟持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以及一匹要死不活的瘦驴逃之夭夭。

    挟持出来的那位少年如今正在他那麻布袋中,刚被掳走时便吓昏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会醒,已被阿达叫人看守起来。

    听过傻大个的这一番奇遇,喻稚青总算对吃过羊粪的沈秋实有所改观,承认对方除了“坦白从宽”这个优点外,还是能够挖掘出一些可取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