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识复苏闻兄难 暗下决心誓仇还

    南州市大雕新区，仁爱延生托养中心。

    病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白色柔和的灯光从房顶泄下来，照得每一个病床上的病人都面色青白。这里住的多半是突发急症的老年人，也有一些因事故昏迷的伤者。

    南欢，是这里唯一的未成年人。

    他在病床上渡过了他的十七岁。

    由于无法正常运动，食物只能靠引流管输入，南欢本就瘦弱的身体如今更加地单薄，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断筋骨。本该活蹦乱跳的青春，变成了僵死病床的沉寂。

    此时此刻，医护人员眼中的他或许还是一如往常，是个失去意识几乎脑死亡的少年。可要是有人观测他的心理活动，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南欢的意识已经复苏了。只是暂时还动不了而已。

    “真是憋屈死我了。”

    南欢大脑深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一个少年正横七扭八地躺在金灿灿的宝座上满腹牢骚。

    少年正是南欢，他正身处在自己的心灵空间，以灵魂形态活动。

    如今的他，虽然意识已经复苏，可肉体还没有醒来。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呆在心灵空间内。他在这里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可无法对外界做出反映，哪怕是小拇指轻微地动一下都不行。可重症监护病房的背景音也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小声说话的人们谈些生啊死啊的问题，要不然就是医护人员说的些专业名词，只有偶尔才能听到遥远的几声八卦讨论，可是听不清晰。

    “放我出去，我要去报仇！”

    他自顾自地扯着嗓子喊。倒不是真的在求救，而是发泄无聊的情绪。

    南欢前世今生的两段记忆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既承认自己作为永恒天界强者“百变盗王”的经历，也认可自己这一世作为南家老二的经历。

    这两世中，爱他和他爱过的人都被他铭记在心。

    而两世伤害过他的人，同样也写在他记仇的小本本上，等着醒来以后去清算。

    至于他的性格……

    从前逍遥四方、顽劣不堪的性格和在地球的少年心气可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该死的阿尔托和弥斯。”

    “该死的校园暴力。”

    “呜呜呜……我啥时候才能醒过来。”

    “英雄神，你这个破神，让我接受了传承却不给个说法，什么法门也不传授，什么信息也不透露，你怕不是个假神吧。”南欢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说着还弹了一下宝座扶手的大鸡鸡。

    一般人在接受神灵的传承时，通常会有两步。

    第一步就是神灵询问自己，要不要接受传承。这一步南欢已经通过了。

    第二步则是一场正式传承的仪式。

    一旦仪式开启，传承者就能按部就班地获得神灵的修炼法门和各种财宝。

    可是南欢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任何仪式开启的迹象。正当他无聊到想要把宝座拆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左近。

    “你是来探视七号床病人的？”

    “是的，我是他亲哥。”

    哥哥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而富有磁性。只是声音中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沧桑。

    南欢虽然两世为人，可是前一世在永恒天界也是个孤儿，只有一个脾气古怪的浪人带着他流浪长大。后来那个浪人，也是他的师傅神秘失踪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处闯荡。

    而这一世，因为“涅盘解体”的副作用，他丢失了上一世的记忆，一切从头开始。他清零后的空白记忆被爱和包容填充得满满当当，除了养父母，给予他最多爱的就是哥哥南豪了。

    好在他此前的记忆被小金人稳妥保存着，直到进入假死状态，才得以重新获得。

    有些东西在记忆融合时改变了，有一些却没有。

    虽然他现在记忆融合之后，加起来的生命岁月已经远远多出地球人的长寿老人许多倍不止，但养父母和哥哥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却依然没有变动分毫。

    此刻的南欢虽然无法做出回应，可他在心灵空间里早已湿了眼眶。

    自己成为了植物人，哥哥得有多难过啊。

    时间恐怕已经过去了很久，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他的记忆中，哥哥南豪是个热爱运动的帅气男孩，最疼爱自己的就是他了，虽然他一直固执别扭着，不善于表达对哥哥的感谢，但是一切都放在心里。从小哥哥就带着他到处跑闹，教他打篮球、踢足球、骑自行车，父母忙碌的时候都是他在陪着自己写作业。哥哥还能烧一手好菜，他最喜欢吃的就是哥哥做的蛋炒饭和糖醋排骨。

    虽然他们俩偶尔也会干架，但哥哥总是第一个放下。自打养父母失踪后，哥哥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哥哥本来成绩极好，但为了能照顾他，甚至没有报考国内最顶尖的大学，而是选了离家近的南州大学，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学了高薪好找工作的计算机专业。明明是个帅气的大小伙子，平时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好看的衣服，换洗的永远是那几套，全都攒给南欢了。

    好在南欢自己也争气，考进了南州首屈一指的男子高中，免学费还有奖学金。

    本来两兄弟可以这样稳健地开展可期的美好生活。可那突如其来的校园暴力事件，却毁掉了这一切。

    南欢在心灵空间里，早已经构建了一个复苏后的完整计划。除了报仇，还有报恩。

    在他的报恩计划里，哥哥永远是第一优先级。

    他实在亏欠哥哥太多了。

    “乐乐，老哥来看你喽。”

    哥哥似乎是凑到了南欢的耳边说话。

    “不要埋怨老哥这么久了才来看你。”

    哥哥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可是他很快就收住了。“他们说要多跟植物人说话，这样也许他们就会被唤醒意识，然后苏醒过来。本来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可惜我太冲动了……哥对不起你。”

    “学校的人跟我说，你是在楼梯上摔伤的。可我不信。我自己去做了调查，也知道了真相。”

    “摔伤？”

    南欢听得牙痒痒，该死的校方竟然这么袒护那帮人。不过现在思考过来，也怪当时的自己涉世不深，又太过鲁莽，被哥哥保护地太好，高估了人性。

    “所以……我带了东西去替你报仇了，也是气昏了头了，当时的我，只想杀了那三个小王八羔子。”

    “什么？”南欢哑然。

    小时候哥哥常帮自己教训那些欺负自己的熊孩子，可是他没有想到哥哥会去为了自己杀人。

    “可惜你老哥我太没用了，报仇没成功，反而把自己送进了监狱。本来是要判两年的，好在你哥我态度较好，提前获释了。”

    “啊……”

    南豪听不到南欢的心声，继续说：“工作，当然是丢掉了。有案底，也不好找新工作。而且，打伤你的那几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暗地里还给我下绊子。唉……所以啊，你老哥我只能去新区那边的工地搬砖了。搬砖的地方离这里挺远的，工期又一直很紧，总是抽不出空来看你。你别生气啊。”

    “傻老哥，我怎么会生气啊。”

    “虽然是体力活，收入也还可以。希望……希望能把你后续的治疗费用都攒齐吧。加上卖房子剩下来的钱，还有学校赔的一部分钱。你的后半生，应该可以一直这么度过……或许哪天你会醒过来，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说到这里，南欢听见哥哥哽咽的声音。

    “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仿佛要丢下我不管一样？”南欢既悲伤又疑惑。

    “我真的没用，可是我太难了。乐乐，哥对不起你。“

    “乐乐，你老哥可能要先你一步上路了。我得了癌症，肝癌晚期，是长期熬夜造成的，检查地太晚了，医生说没几个月了。“

    “什么！”南欢在心灵空间里急得跳起来。“怎么会这样！”

    “乐乐，我最近尽可能多来看看你。然后尽量在离开之前，多攒一些钱，让你后面的日子安逸一些。“南欢听到这话，已经瘫倒在灵魂空间的地上，眼神飘忽而麻木。

    “您好，探视时间到了，请回吧。”

    “好的。”哥哥说，“欢，哥走了，想哥的话就早点醒过来啊。”

    病房继续恢复到平时的安静状态，只剩下护士们忙碌的声音和冰冷的机器发出的滴答声。

    “想哥的话就早点醒过来啊……”

    虽然哥哥已经远去，可这句话却不断重复在南欢的心里。良久，心灵空间内的他才蹭地一下坐起。

    “醒过来，只要我醒过来就好了。我偷过那么多的修炼法门，治疗区区癌症肯定不在话下。”

    南欢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超乎寻常的坚定。

    “哥，等着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