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洛特梅耶12 疲惫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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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瓦恩沉默了一会,他看着伊恩,慢慢扣好外套,将自己收拾整齐,走到门口,拿下帽子戴在头上。 伊恩看他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也不强求。在他戴帽子的时候便往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走。德瓦恩拿起她那顶漂亮的高帽,走过去拦在她身前,戴到伊恩头上,整理好她的发丝,把她揽在怀里。 “您总能捏着我,”德瓦恩放松脸部肌肉,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我该拿您怎么办?”伊恩扭过脸,反省着自己不小心的失言。“是你一步步骗我上了你的贼船。”她不高兴地挽住了上将的胳膊。 “我有我的难处。”德瓦恩的胳膊微微用力,紧紧夹住了伊恩的手。他低下头对伊恩说,“陪我一辈子,雄主,您自己刚说的。” 伊恩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我是有条件的,你先做到了再说吧。” “您说的我还敢不答应?”德瓦恩的话还没讲完,胳膊上就被重重地拧了一下。他带着伊恩回到洛特梅耶,沿着后山的小路往上走。朱尼尔缠在伊恩的手腕上,被她按在胸口。虽然德瓦恩开始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也说明以他的能力,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位庙伎的警告就在耳边,越靠近后山,她越能体会到一种复杂的感觉。风对她是亲和的,眷恋的,但自己却觉得越来沉重,似乎这已经是它最后的力气。德瓦恩带着雄子直接往山上飞,抵达山顶之后,他指着那个悬浮的虫造体说:“您要找的祭坛就在那里。” “山下的入口呢?”伊恩探头四处寻找,山顶的风非常的冷,德瓦恩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在这下面。”他指着火山口,“雌父进去以后它就被岩浆吞没了。” “您的雌父叫什么名字?”伊恩松开了上将,搂着胳膊保持体温。 “德摩坎利斯,很早以前也是这里的是军团长。”德瓦恩牵着伊恩的手,把她带到火山坑底。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寒风被隔绝在外,脚底传来一阵阵暖意。伊恩脱掉鞋子,光脚踩在地上,闭上眼感受阿斯坦海姆炽热的核心。一阵看不见的风吹开覆盖在早已冷却的熔岩上的尘土,暗红色的岩浆在缝隙中慢慢亮起来。 “德摩坎利斯,阿斯坦海姆的……统治者。”伊恩想了想,轻轻念出古语,等待这位雌虫的回应。过了一会,虫造体中传来一阵悠长的低鸣,震落了一些堆积在球体上的积雪。伊恩展开翅翼,低下头继续呢喃,“来自穆拉母巢的伊恩,感应主母的召唤至此,请您允许面见。” 好像有什么很重的东西落下,空气被剧烈地压缩,发出奇怪的滋滋声,最后变成砸到心里的一阵闷响,将伊恩震得被抛到了空中。上将和亲卫们扑向伊恩,但只有德瓦恩和维尔登靠近到伊恩身边,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所有的雌虫。她四周的立场瞬间变化,石砾和岩浆飘了起来,巨大的虫造体和伊恩一同向上飘起,两位雌虫也跟着越飘越高,逐渐从雌虫们的视野里消失。 和看到的不同,伊恩只觉得自己在往下掉,她展开翅翼缓缓降落,两位雌虫失去了气流的承托落到了地上。维尔登用力扇了扇翅膀,却完全升不起来,两位雌虫张开手臂想接住光着脚的伊恩,她飘飘摇摇地落到维尔登怀里,银发的雌侍抱着她,跟在上将背后进入了一个窄小的通道。 德瓦恩一反常态地没有计较,只是安静地走在最前面。时间在这里停滞,封闭的罐体排成矩阵,密密麻麻填满了整个空间,抬头看去就像一对复眼。维尔登笔直地走在过道的正中,避免靠近任何一个罐体,他把伊恩紧紧地搂着,捂着她的脸,不让她看外面。 “我看不见路了……”伊恩抱着雌侍的脖子挣扎着要下来,维尔登一反常态,他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安静地跟在上将的身后。伊恩用力扯开了雌侍的手指,她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背后发冷,封闭的罐体里保存着许多肢体残破的雌虫虫体,浸泡在碧蓝绿色的液体之中。他们有的失去了皮肤,露出白色的肌体,有的残缺了躯干,只剩下虫核和大脑。有的翻开了头上的骨甲,复眼散开着漂浮在修复仓中。伊恩抱紧了维尔登的胳膊,手指的关节紧张得发白。她分明不敢看,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盯着这些虫体挪不开眼,目光刻画着他们怪异而畸形的外表。她着想起工作室里的那个没有脸的雕像,在许久以前就能坦然地面对自己被切碎的头骨,伊恩第一次意识到内心深处对于血腥和残忍的喜爱和渴求。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在心头升起,伊恩从未如此急迫地想看到祭坛。 “请不用害怕,他们还活着。”德瓦恩在一道门前停下,他的雄子殿下离开了雌侍的怀抱,惊恐又强作镇定的样子惹得他心中生出几分怜爱。“这些曾经是雌父手下的高等军雌,阿斯坦卡还需要他们。门后面就是祭坛,雌父也在里面,我带您进去。” 德瓦恩站在门口,全身扫描确认身份后,这道沉重的高门才折叠着向两侧展开升起,一座巨大的医疗仓立在面前,伊恩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内里虫体的全貌。这是一具比她的伯尼还要高大的虫体,它长着三对透明的翅翼,带着华丽黑色纹路的暗绿色的骨甲外层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壳,看起来比实际上瘦小,之后伊恩意识到,这些暗绿色的纹路是连接在肌肉和骨甲之间的膜,那层半透明的甲壳才是它的骨甲。 一个隐蔽的杀手,会让虫误判的强者。朱尼尔顺着伊恩的手臂爬到她的肩膀,小心地把自己隐藏起来。 这层漂亮的骨甲已经沾满灰败的斑点,透明的翅翼末梢残缺着,一些甲壳已经断裂崩边,说明它的生命力已经逐渐衰弱,在不久的将来会回归母巢的召唤。 德瓦恩在医疗仓前单膝跪下,“雌父,这是主星的伊恩殿下和他的雌侍维尔登中校。”维尔登和他一样跪下抚胸,向这位年长的雌虫弯腰敬礼。 留意到这位雌虫复眼聚集的视线,伊恩念出咒语,对他施放了一个强有力的治愈,之后双手按在胸前低头致意。“愿永恒的光辉温暖您的世界…”她用古语说。雌虫灰色的斑点减轻了一些,破损的翅翼恢复了锋利的边缘,年长的德摩坎利斯在医疗仓里动了一下,微微弯腰,将头抵在罐体上算是回礼。 “雌父很早以前就已经狂化……这是我几十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清醒。”德瓦恩的声音很小,“雄父被帝国偷袭,舰队都覆灭了,他陷入了悲痛,疯狂地在残骸里寻找尸体,最后完全失去理智……” “我知道。”伊恩绕开黑发的上将,走近罐体,观察翅翼边缘缓慢的崩裂和重新显现的斑点,它自身的修复能力也在工作,但产生的组织并不规则,而是带着畸形的凸起,蔓延着密密麻麻的小点。“您的雌父听不见普通的虫语,而且他现在的确很危险……”她缓缓后退,这位被强制保持在半休眠状态的雌虫正逐渐走向堕落的深渊,虫族疯狂的本能会占据他所有神志,最后变成被杀戮支配的工具。 “雌父一直担心阿斯特卡的现状,他收集战场上还活着的S级雌虫,将他们保存在这里,祭坛维持着他们的生命。”德瓦恩指着罐体底部碧蓝绿色的丝线,它改变了整个罐体内修复液的颜色。“进入祭坛前他对我说,一旦阿斯特门尼受到入侵,他就会断开和祭坛的链接……在太空燃烧自己的虫核……”德瓦恩的脸上非常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雌父的命运。 “按道理,雌虫的恢复能力不至于这么弱,像海因里希那种程度的损伤,在别的星系大概要半年的时间就能恢复,但他在医疗仓里泡了几年,只生长了不到十五厘米的组织,而且这些组织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异,我们只能把它切除。” 光线从头顶照射下来,将帽檐的阴影投到军团长脸上,英俊的五官带着未明的神色。伊恩的脸上一片苍白,脚底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战。她没有说话,绕过高大的医疗仓,一片圆形的下沉空间正中漂浮着六对华丽而瑰丽的翅翼。它们缓缓扇动,带起的气流打着卷,像母亲温柔的双手轻抚着孩子的脸颊,穿过长长短短的发丝。跟在身后的德瓦恩被气流抗拒着,无法靠近,而维尔登却可以和伊恩一起走近祭坛。 这是一座完全由连接着翅翼的精神丝线形成的圆形容器,像一个透明而凹陷水池,承接着从翅翼中流淌而出的泉水。敦实而稳重的矮脚支撑着它的底部,四周装饰着蜿蜒的藤蔓,绚丽的花朵点缀在繁茂的枝叶中,精致的飞虫颤动着小翅,反射着细碎的闪光。繁复而柔美的底座软化了水池朴实厚重的风格,它和神殿号上那个凌厉的方尖碑样式的祭坛皆然相反,充满了生机。蓝绿色的精神丝线在祭坛的底部向四面八方延伸,没入了无数个医疗仓,维持着雌虫肉体的秩序。 伊恩被气流卷着走近了几步,就像投入的母亲的怀抱,她脱掉了上衣,透明的翅翼从松开的翼囊线里软软地垂了下来,拖拽在身后,闪着莹光的绿色精神丝线肆意地伸展,和祭坛上流淌着母巢的精神丝线汇聚在一处,亲昵地感受着来自于母巢的宠爱。伊恩躺进了那个凹陷的水池,头顶是飞散如瀑的精神丝线,它向上延展,连接着翅翼。 残缺的皮肉挂在翅翼和精神丝线连接的根部,穆拉的意志寄生在这片皮肉上,是她留在这个宇宙里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