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瓦伦丁 上
夏日夕时的雨，燥热且清凉。 身着玄青的男人在安抚好妻女后，就从那林间木屋里出来了，踏着一双布面为黑缎的长靴使之腰间的铁扇随玉佩碰撞，叮铛，有响。 “你今日，是来寻仇的了？” “不，既寻仇，也切磋，还望长青公子在这两件事上，指点一二，教教大哥我，该如何，灭，人，满，门。” 回话者是一其高、其壮无比的络腮大汉，当雨水透过斗笠流进其胸膛，居然好似落于那已然被拔出鞘来的长剑，一点，一滴，坠入竹泥之间。 “可倾盆大雨，不便如此，汝之请教，乃是无礼苛待了。” 壮汉并未回他，只是依旧在那淋雨持剑。 男人了然，但… “你就一定要在那雨里装着模样姿态？” 语毕，铁扇里的毒针随即射出，纤细，冰凉，却被那能藏人半脸的剑身挡掉。 筝鸣。 但，仅仅躲过一针，岂能拥有向长青公子请教的资格？ 鸣，鸣，鸣，鸣，鸣，针如暴雨梨花般显现，接着相近身形容貌的玄青。 哗！刀光剑影，他刺他躲，他挑他受间，长青公子的一袭青丝已被无名白剑切掉大半，连同那将其绑起的青绿发带，都已成为埋在湿土里的润润叶竹。 正所谓阴阳头，阴阳人，长青带着血划但仍旧俊秀的面容上满是不悦－其转头盯向身后壮汉，杀心，暴起。 可侧身壮汉依然沉默，不语。 冷兵再度相接，铮铮不绝于耳。 直到，左胸入长剑，玄青转乌朱。 武林新秀长青公子自此封门退场，轻命随风去，再不归生处。 “妻女前，” “全貌尸。” 扮如渔夫壮汉，似松挺立，若金诺言。 “好！咔！！”一言突兀插入，“吃下午茶了！！”却使得八十多人的小剧组，万分，愉悦。 确实，打打杀杀，拍拍戏戏，休休息息，开开心心。 特别是林子雄，其之欢脱，都没等助理过来“架着”他卸了那妆发，就径直跑去那坐在导演休息椅旁边的口罩去了。 因为他想要的人，就在那里。 清疏如冰，寒离似雪。 …… 都不在台旁了，戏瘾还那么大发？ …… 好吧，他的意思其实也就很简单的－殷旻，搁那等着他收工呢，嘻嘻。 等他？真的假的？别妄想成魔，家里已然负担不起第二个病患。 什么啊，当然是真的了！ 当然是，在赵礼貌嘴角止不住抽动的面部表情下，真的了： 那口罩之人将书笔放在一旁，任由黑壮如狗般跪在其脚边而后把甜点纸盒轻拆开起的场景，何其与正常互为对立？ 因而时至今日，他仍旧不敢相信推荐林子雄接替片子主演的话，会从殷旻的嘴里说出来。真的。 “我觉得他可以。” 那天接着殷旻从警局回来后的赵礼貌正在向其大吐苦水之自己的命怎么那么凄惨，想好好拍个自己想拍的电影都不让，不是道具事故，就是演员事故……谁曾想刚往喉咙里灌了半瓶凉水要自己冷静冷静不再烦心哭诉，上头那能塞牙缝的惊世骇俗话语就出生了，弄得他一口差点儿没从南喷到北。 “你说什么？谁？谁可以？” 可明明，他心中该是已有那八九不离十的答案，毕竟，自个儿那发小儿能说出的，又能有几个人呢？ 但…不愿，不愿啊。 就，常人不懂其之分量，可打小就和那人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赵礼貌明白，能让殷旻这般主动开口，所之谓热心推荐在某一方面比自己强的那种帮忙心理，这，还不可怕？？ “林子雄。” “为什么？？啊？” “他，本来就符合你的剧本定位，不是吗？” “可…不是，我，但…” “他又很便宜。和原来的比。” 这怎么能这样呢！！ 这殷旻喜欢的人、谈的恋爱，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 不是，首先，我发誓好吧，我发誓，我是绝对绝对不喜欢殷旻以至于人家如此反常时我也如此反常，才千般不解万般疑惑那个对象。 但就，虽然也是我第一提出殷旻需要那些个死乞白赖、穷追不舍的狗皮膏药对象治治毛病没错了，可，狗皮膏药也分种种的吧？ 干嘛就非得找这种满是中药味儿又中间鼓起的狗皮膏药呢？ 钱尽管给谁花不是花，又和自己的荷包没有关系，可是就…… 瞧林子雄那样儿啊！！有什么鸡巴啊？全身上下就鸡巴一根了！！ 讲点实在的，这殷旻莫不是在吃了什么鬼怪蛋糕后就被迷晕了心神醒来后则失去智力了吧？？啊？？！还是说因为初恋是男的所以才什么都不挑？我见人家那些第一次喜欢男的也没这种口味啊！！ …… 哟，印象那么差啊他对自己的武替武指加上主演？哦，是了，那怎么还答应了呢？嗯？主演？ …… 因为殷旻说得，都是对了的。 懿人行，讲得就是一个历经十余年既报血仇又求武学的孤家寡人中年男的故事，虽然男性创作时中间仍避免不了有一年轻小妹对大叔芳心暗许的情节。但，随着故事继续发展，主人公还是拒绝了的，就留下一封见字如面的信以及那把插在悬崖边上的无名，最后，从那高得身旁皆被云雾缭绕的山一跃，而下。 所有，都结束了。 那林子雄，就是比较合适那些个被生活打击得颓靡寡言较为郁郁不得志的中男形象了，什么经历过风霜沧桑、天命所归是也： 其之络腮胡，显着就是脏啊，再加有鹰钩鼻，几乎没人会主动前去心疼拥抱。 可偏偏要得，就是这种独孤于天下之群雄。 总而言之，想快点儿解决主演因为春节酒驾飙车不说毁容还违法的缺人危机，林子雄，不二之选了算是。 更别提后来试戏的时候发现，嚯，好像还可以不赖呀，基本的情感表露都能做出。只是由于并未接受过什么训练，有些生硬不自然罢了。 可主人公沈懿，本来就也和那面瘫差不了多少了的。 随即或许能称得上火速，赵礼貌就此拍定－主演从那谁谁的男朋友，变成…自家发小儿的……男朋友了？？ 反正都是带资进组，这殷大少又给剧组随便投了个五百万，那骑虎难下，换谁不是换？拉倒吧，快点儿拍完我想要的东西就行。 况且，他再一次的那么说服着自己，林子雄确实是更合适些的，又便宜－且算有武替武指，片酬才刚刚过百。 那这么一来，原先那位带资进组的朋友还没走人，这不就纯纯好运相当于凭空天上掉下个五百万在路上被自己捡着，然后拿给剧组了的？哪怕这钱，从情理上来看，不大好拿……饶是殷旻并未说过如果他不用林子雄做主演，其就撤资跑路。 那赵礼貌到底是愿不愿意啊？啊？ 没办法了呗！是，谁拿不出个五百万啊，但家里本就不支持他这般，再加上一到花些稍微能称得上号的钱的时候就老问七问八，搁谁身上谁不烦？ 自此就这，做人替身十几年中间最多跑过这样那样的龙套看天吃饭的林子雄，如此好彩之被资本选中，即将，捧于人前了。 当然了，观众受不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回到中心点的络腮胡大汉之好彩，无人否定，是一种剧组内私下谁不为此爆过一句脏话的严重程度－刚开始重拍的那几天，几乎是只要一凑近人堆就能捕捉得到的抱怨，甚至殷旻坐着那般远离不掺和八卦的都能听到几句不甘。 大体就围绕着，“凭什么？这他妈都可以啊？就那样的人？我操，那以后我也去做人替身，然后天天咒人被车撞死我就升了行不行？外加顺便勾搭上一个……有钱对象？？王牌绝杀”这样的词句说话。 凭什么，凭什么啊？太离谱儿了吧！真是我上我也行，你给我上，你给我这个机会吧，好吗？？我太不服了，真的。 但也就是那么几天风头了，到底谁不是知了事故被生活打磨的没有边角，圆滑至极的社会打工人？林子雄就是被钱挑上了，有什么办法？还是安安心心做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吧，以后，又得多多包涵一人。 可明明春节之前，人也是同自己一般普通的剧组人员啊。 只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话果然不假了。 尽管，林子雄当初，并未马上答应出演懿人行的男主。那对于向自己伸来的上面长有钞票的橄榄枝，他居然，没有立马接受。 哟，气性这么大啊？这么不识好歹啊？还以为自己这样了能出演什么玉树临风、逍遥自在的少年剑侠呢？ 明明都已经缺钱缺的自家母亲都没法儿好好住在医院被迫跑养老去了，还挑呢？ …… 怎么讲话讲这么难听…他没有人一提就应了的原因，自然也是有关于林丽娟病情的了…… 谁都知道患病费钱，癌症，更费钱。 从八月头查出晚期肺癌起，这做儿子的就一天两千上下当即在力所能及找到的最好医院里伺候着了，随后算是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又在非常勉强负担得起的私立医院里拿到一个位置，那一天床费，自是就不用挑明的涨到了三千。 三千。还是林子雄几年前不知怎么给林丽娟买了商业医保才报下来的，报了一半。但终究因为当初没有怎么好好了解，他的那商业医保的限额和其他的比，真地少的可怜。 所以在满了重大疾病额度为二十万的两个月以后，林丽娟一天病床费就会即刻回调至六千，他到时候，就和鬼要去吧。 不定工资与多年存款积攒在一起的十万，在病魔面前就像个努力逗人大笑却无果的小丑。 但好在，穷困潦倒至账户里就剩不到九千的时候，嘿，赵礼貌抱着剧本出来招人了，那随即就火速确定合同拿了二十万解了解那番燃眉之急。 但二十万，在又过了一个月以后，下个月怎么办啊？ 下个月，可就是一天六千单纯病房的钱了，那林丽娟吃的药还有综合治疗呢？国外的药公民医保给他妈报吗？ 因此，十分之不得已的，男人又得捡起以前那上不了台面的老本行了： 与土款大哥合伙开一个KTV吧，明面晚上随便唱唱歌，实则卖淫博彩、黄赌皆沾了，甚至其实有想过发展线上毕竟网络时代谁不想再弄一笔？但，没那个技术，只能作罢。 就像他俩没有那个胆量贩毒，虽然那个或许还要赚钱，比男人都是赌狗就爱嫖娼还赚，但一心一意的都还是想着自己个儿小命重要为先。 ……至于吗，到这步？？ 当然至于，很至于，因为他自觉已，走投无路。 所以管他娘的个什么柳不柳暗花不花明，有能搞钱的机会就要逮着就干啊！况且他老早之前就晓得自己并未拥有那个发财命了，做什么赔什么，霉到理财公司都会破产跑掉，就除了捞这种偏门赚赚小钱。 因而在外混了那么久，存款不过十万而已。 林丽娟一治病，他甚至连人家大哥给他最低入伙的标准都差了个天远地远了。 因此只能出力并承诺，一定坚守做好。 可谁知，来自赵礼貌的机遇再现，他有朝一日居然能正正面面的站上大荧幕演绎侠客世界里的快意恩仇了？！！我操！！！ 谁拦我我跟谁急啊！！ ……那他的那承诺怎么办？可不能不讲信用转头就丢－这合同最多预付三十万才顶完一个月，后头的咋整啊？ 所以，那才把狗屎运给耽搁了两天没答应，期间全他妈在那里想对策去了…但讲实在也不用那么麻烦，既然谁有钱谁是爷的话，我就说，计划有变，小弟我自觉过意不去想尽办法借上借下的弄来这十万块钱，但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会继续好好出力把咱俩这项目准备妥当。就怕，你介意我左改右改了。 …… 说得好听，怎么介意？靠家里田地挖出古宝随即买了的彩票也中奖从而发了横财的大哥，怎么介意？他并未拥有那般个商业头脑的，因而若要以钱生钱，居然只能想到且去找那村里有名的人精壮汉了。 是啊，世上谁不知道林子雄天生就是干那些个不能够见光勾当的料呢？就像他那在荧屏上的形象，白衣自在少年郎，魄力使剑有担当，只能是一辈子的奢望了。 可如此好笑，他对象倒是没有为钱头痛过，悠闲无事到极致－除非是莫名其妙的举动譬如什么购买下一座高尔夫球场，其余的，殷家就从不像赵家似的这般啰嗦过问。 从未有过一次，赵礼貌打小就羡慕死了。 他羡慕死，那眼角有着浅淡粉红的病态苍白了。 哦当然得除开那不懂什么眼光和审美，才能挑出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对象。 真的吗？他瞧着那小心翼翼取出里头欧培拉蛋糕的、生怕怎么蹭到就不好看的殷旻，是真的真的吗？ 他不是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巧克力口味儿的甜点了？ 赵礼貌仍记得其那番说出像蟑螂一样致使自己瞬间没有胃口了的恶心。 人真的会因为恋爱而改变至此吗？ 他不相信，真的。 所以他打算等会儿自己的主演走了再好好的问一下－毕竟说是对象，可自己还没怎么当面确认，不从殷旻的嘴里说出，我赵礼貌誓死不信！ 这太没数儿了！ …… 他的不满实在严重，终于到了旁人能够发现其目光怎么向着那一对的怪异。 自然，说是旁人，其实就是那一对里的两个人。 ＂Opera cake? It smells good.＂ 特别是那个好看的一抬头，纯净空明眼神瞬间就打破复杂念想： 我，就是自愿同他在一起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 好个鸡巴，反正不是殷旻自己说的我都不信。 …… 因而赵礼貌微微摇着头过后就坐下搁那继续观察着了，之殷旻怎么用那送的塑料叉子挖下个六分之一的糕体送到林子雄嘴里的场景： “嗯！！好吃！！！” 壮汉那叫一个开心的露出满是巧克力夹馅儿的牙缝儿。 可青年却一点儿躲避都无的继续，且挖下了一块儿更大的蛋糕来喂进对方口中。 那明明是赵礼貌自己都嫌恶心的画面。 所以呢，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他还碰他诶！ 我他妈跟他同裤裆几十年都没有这待遇呢！我操！ 可也无需这么激动的嘴脸都变形了，又不是人对象……且真当做了殷旻的对象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事儿了？ 他发小儿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 全貌夸张，但半貌，也是有的了。 那林子雄往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发小儿就是发小儿了，有谁能见发小儿吃着一丁点儿亏？ 那要忍耐殷旻古怪脾气的林子雄怎么办？ 他重要吗？他不重要啊。 殷旻，开心就好。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王八蛋。 言归正传，继续观察，赵礼貌今儿个就想着自己到底能捕捉得到几次怪异。 那所以他自己能不能别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明明观察者即为理中客的，竟惹得那长有络腮胡的鹰钩鼻大汉已然看向自己这边，而后，开口发问， “赵导，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 那他都见他这般回答，还怎好接着言语？ 于是继续将头搁人膝盖之上张开大嘴在那等着投食。 丝毫不觉得怎么低下尴尬的就在那等着投食，林子雄想，他甚至还再次闻到了那种淡淡的快要消散但却永远存在的香，好似，天生于冰肌玉骨。天生，与之相配。 我纤细的脆弱的精美的透明的指尖，我那一辈子，需要耐心呵护的媳妇儿。 ……神经。 吃他蛋糕去吧！甜食怪！ 喂食场景最终结束于年轻导演理解他人且自己也要过的情人节早休，仍然妆发在身的林子雄被化妆师给叫走了，此刻，是属于相熟的亲近。 但殷旻却不领，换言之，其并没有什么一番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把纸盘放回盒内再度系好礼带。随后，就拿起书本续读，紧接近段时间的笔记。 那赵礼貌这性格管人家殷旻领不领呢，牙齿咬着自己嘴唇不过三秒，就忍不住了， ＂Are you guys dating right now? Or what? To be quite frank， I don，t know what the fuck was that.＂ ＂Feeding him with the cake.＂ ＂Nah the fuck， in a retionship or not?＂ ＂You ，t tell?＂ 赵礼貌倒是想看得出来呢，可殷旻却是头都没转过来一下的自我。 不管不管，没亲口说出就不算。 ＂No， no， I wish you could just tell me that all of that was just somewhat of my illusions and that，s it.＂ ＂You tell since you are way better than me on this thing.＂ ＂Oh my god， just tell me is he your boyfriend? Yes or No?＂ ＂The certain answer is yet to be determined. We are just getting to know each other.＂ ……与此同时，书还被翻了一页。 所以上面那番回答当真是要赵礼貌给气到断绝，他一言不发的拿起自己的那份蛋糕就走－这他妈算什么？我他妈又算什么呢？他妈的凭什么谈恋爱不告诉我啊！我什么我都告诉他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殷旻却从来不会去追的，他仍坐在那里，如学生时代面对的一门有关于道德思想的考试，认真复习，那一一展示于幻灯片之上的胡胡乱乱： 爱，使…… ＂Are you guys for real? Like seriously?＂ 殷旻之发小又回来了，伴随着脸上的无比愤慨。 可肯定亦或者是否认的答案，那又冰又雪的人是不会给他的。 ＂Close.＂ 因而赵礼貌乘着脏话再度离去，其之不可置信，觉得殷旻真是疯了的恼火。 可对方从未在乎，依旧，只想要把那知识点梳理完毕的执着， 爱，使我们再一次变得完整。 爱，使我们再一次变得完整。 爱，使我们再一次变得完整。 直到壮汉归来出现，他却一下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以放弃，追求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