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大人样了。

    12

    公司的人都知道大老板新养了个小孩。

    开始以为是带情色意味那种，下面还有人开盘打赌新欢几时戴着黑超过来耀武扬威，赌注是连着一周的下午茶。特助Angel踩着高跟，“踏踏”声经过，听了几句后双手抱臂，斥道：“那是真的小孩，还在读高中，过来陪Charles总过个暑假。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报告都写完了吗？”

    众人一哄而散，夹杂几声热闹看不成的遗憾叹声。看似消停，但颇有后台，过来工作只为蹭个CV的实习生徐荣，悄悄给回工位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后，跟在Angel姐进了茶水间。

    “……”Angel泡好咖啡，一转身堵着个人高马大的徐荣，整个人就是无语。“打听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欠外面那群人下午茶了？”

    “早就叫人准备好了。”徐荣身为富二代，最擅长用钱解决人际关系。他同Angel熟，施施然地比了个绅士礼，把人引到窗台。这是要长谈的架势，Angel翻了个白眼：“徐少可以混日子，我可是要靠这份工资活的。”

    “不会耽误Angel姐太多时间啦，而且沈总今天中午不是离开公司了吗？”徐荣冲Angel挤挤眼睛，托着腮软着嗓子套八卦。

    要不是人不在，给多大的胆子Angel也不会坐在这里。“你回去问徐总不是更快吗？”

    “最近老板推掉了晚上全部的饭局，徐总也很好奇啊，”徐荣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专注看着人时总有种不惹人厌的天真感，这也是Angel能和他交好的很重要原因之一，“Angel姐，你最懂的，讨好这些老总可不容易。”

    敢情徐家塞太子爷来这里不是为了商业秘密，是为了用八卦争宠，Angel快被徐荣瞎扯出来的理由逗笑。这段时间沈潮顾及家里有人，出奇得做事有首尾，让助理送资料的次数极少。Angel只见过楚悦两面，白白净净的港城小孩会腼腆地对人笑，如春风拂面，柔软得不像狼群的种。

    但Angel年纪轻轻就坐稳沈潮第一特助的位置，识人的本事不浅。她能看出十几岁少年眼里的漠然，与他父亲的如出一辙。富家子弟享受着同样的富贵，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眼前徐荣一样连套话都懒得掩藏。

    Angel轻笑道：“悦少和沈总挺像的。”

    沈潮正在陪楚悦逛街，身边还有一对父女。

    楚悦中午接到沈潮的电话，只说让他扮靓扮乖，晚点来接他出门玩。等到了百货，才知道这是一场不伦不类的父子联谊。沈潮那晚瞎操心，虽说最后明白了儿子没有对周泛起好感，但心里还是一直念着楚悦没有同龄玩伴这件事。

    沈潮幼时也没几个真心朋友，世交周岁一人顶一群，读书自有沈家同辈小孩作陪。他现在身居高位，历经浮沉，回忆过往并不觉得里才存在的青葱知己有多珍贵，但他自己不委屈，却是不想让楚悦受委屈的。

    沈潮没打算让楚悦转校，既然受这样的教育十几年也生性，便不急着剥夺楚悦剩下一年不到的校园时光。楚悦是要回港城的，小孩说他在港城没交好的同学仔，那么至少现在在自己眼皮底下，沈潮得给人安排下同龄朋友，哪怕是为了一时的自我感动也不算亏。

    于是他把难得吹嘘了下自己女儿期末考试成绩就被抓个正着的财务经理扒拉了过来，“入time，算加班费。”

    “嗨！”少女不怕生，她叫范婷婷，一家人因为爸爸的工作搬来内地已经三年。在国际学校对着不少本地出生的同学，港城女仔总有种异乡人的隔阂感，今天和刚来S城不久的楚悦见面，她有些当上地头蛇的高兴。“阿悦，叫我婷婷就好。”

    粤语念叠音总比内陆话黏稠，楚悦叫了一次，话音落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通常叫人大名或长辈尊称，多少不习惯这样的叫法。范婷婷好奇地看着这个帅气男生泛红的耳根，心想老豆对自己说老板的小孩比较害羞内向，原来不是家长的谦虚。她没有趁机调戏，两个长辈在身边还是要收敛点的，她贴心道：“我想买条参加学校晚会的礼裙，今日麻烦阿悦帮忙选下啦！”

    不等楚悦看来，沈潮在一旁帮人应了，“阿悦，陪婷婷逛下。”

    楚悦出门前便被特意提醒了记得带卡，此时不便推脱，点点头就跟在女孩身后离开。单独陪女孩逛街，总比四人坐下敬酒尬聊要好。

    楚悦以前家住贫民街，穿两条巷道就能到人山人海的商业区。

    他帮人顶班过几天卸货员，推着小板车喊滚水来了，在人群里穿梭。商场橱窗玻璃锃亮，里面布置成小型热带雨林就为供一条裙一个包。象牙白的人体模型身上装点着同象牙价格一般的奢华晶亮。楚悦路过过很多橱窗，对logo毫无见识，在跑生跑死中单得一个眼熟。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去其中一家店，随意翻开一个价签也不觉得滚水烫手。

    楚悦坐在vip室里，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平板被扔在桌上，他对sales说“都听范小姐的”，便当今日出门是换个地方休息。范婷婷拿了裙子进换衣室试，楚悦只等有人来叫他。

    “好看吗？”范婷婷穿着露背黑裙，背对着楚悦问道。她换一套很慢，要搭配首饰和鞋，走出来的款款几步对得起她消耗的体力，可惜某个闭着眼的少年没看到。

    楚悦睁开眼，看镜子里的少女微抬下巴，想装出冷艳高傲的样子好搭配裙子，没憋住几秒，圆圆脸笑意灿然。

    少年莞尔，“好看。”

    范婷婷心知自己不适合，轻飘飘瞪了楚悦一眼就回去换另一套。美色蛊人，她默默哀叹，还以为楚悦年轻，没能修炼到沈总那样的内敛境界，没想到意气小奶狗是不存在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悦再次被叫醒，第一时间看到的却是沈潮。

    “叫你陪女仔，你躲这偷懒。”沈潮点了点楚悦额头，似笑非笑道。

    “毕竟我也看不懂好坏。”楚悦耸耸肩，说出真话。只有沈潮一人来了，他用眼神表达疑惑。

    “在楼下接电话，临时有个会议要他上线。”老板能摆烂，下属可不能摆烂。嫌无聊，沈潮理直气壮地把范经理扔下来找小孩们玩。楚悦听罢，用谴责的眼神看资本家。正要说话，见沈潮弯腰要靠近自己。

    “向前坐点。”沈潮道。

    楚悦乖乖听话，衣领下一秒被人拽住。他今天穿得乖，白衬衣上身前还熨了熨，沈潮给他套上领带，灵活地打了个温莎，扶领结的最后，指节蹭到少年的喉结。

    楚悦看着有些呆，沈潮就忍不住又揉了揉那块凸起的软骨，”像个大人样了。”他意味不明地评价道。

    沈潮牵着楚悦来到镜前。

    “钟意吗？”

    浅灰色桑蚕丝的领带，偏左下方漏出圈起logo的小蜜蜂，楚悦吐槽道：“这是想让我嗡嗡嗡烦你吗？”

    “真可以让你多说些话那就太值了。”

    沈潮不大买这种时装，给楚悦系上是因为看人阖目的样子少见的冷敛，不似平时敷衍出来的乖顺。搭这个样式正好。

    “买单吧，戴着玩玩，挺适合的。”

    范婷婷最后挑了挑裹身红裙，不怕太深，也不会跳，明朗的正红很衬她杏眼下的泪痣。

    沈潮刷的卡，连着楚悦的领带。

    楚悦提着小袋子，里面是过度包装的两层纸盒。他突然想起，其实某天路过商业街，他也曾经觉得有条摆在橱窗正中的项链很适合楚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