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以何报德(兄x弟文)在线阅读 - 30、害怕被抛弃的弟弟与其亲生母亲的旧事

30、害怕被抛弃的弟弟与其亲生母亲的旧事

    这次睡眠的质量格外差,苏梓晏被噩梦惊醒,他揉揉脑袋,将自己乱蓬蓬的长发简单地用手指扒拉顺,抬头望向窗户。

    那是一个充满血腥的梦境,残肢、断臂、大量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没有热度,没有气味,却能让他害怕得两股战战。

    背上的伤隐隐作痛,苏梓晏背过手,摸着刚留下的疤痕,隔着衣服,突然用力地搓了一下!

    “唔!”就连呻吟也那样隐忍可悲,苏梓晏收回手,抱住自己的身体。

    他坐在床上瑟瑟发抖,莫名的痛感让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凝成一颗珠子后顺着他的面颊滑下。

    直到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才惊觉自己原来是做了个梦中梦。

    苏梓晏抬起头,目光正对上哥哥温柔且带着一丝担忧的眼神。

    “哥……”苏梓晏哭着扑进哥哥怀里。

    苏友群梦见过温柔的苏梓晏,苏梓晏呢?他当然也无数次梦到同样温柔的哥哥。他梦里的苏友群,会给他最大的善意,帮他把碗推到他面前,拿起勺子,舀一勺,亲手喂他吃下,在他幸福的目光中笑得温柔。

    就像是真正的母亲一样爱着他。

    苏友群站在床边,抱着怀中啜泣的弟弟。

    “吓到你了,抱歉……”苏友群轻抚弟弟的头发低声道歉。

    这事放在大多数人面前都会被说是苏梓晏作妖才被这么折磨,根本怨不得苏友群。而苏友群却将大部分责任都揽在自己肩膀上担着。现在失忆后的他认为,如果自己能理解并主动亲近弟弟,而不是一味要求弟弟像自己一样当个有成就的人,或许就不会养出这么别扭的小孩。

    苏梓晏说的对,如果是他失忆而不是苏友群,那么苏友群还能让一切重新来过。

    苏梓晏抬起头,用泛红的眼看着苏友群,从床上直起身子,去亲吻自己的哥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黏苏友群,但那又怎么样?苏梓晏是个自我的人,他觉得舒服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哥哥喜欢自己,自己为什么不黏着哥哥?

    亲吻对苏梓晏来说是最好的抚慰方式,胜过于被操干。

    两人唇舌交缠一阵后,自觉分开。

    “洗漱一下然后下山吧,天快黑了。”苏友群话毕,放开弟弟,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旅游手册来看。

    要不是离得太远,苏友群还挺想在这种地方过周末的。

    苏梓晏洗完脸后给楚荀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下山回家了,楚荀嘿嘿地应着,他人已经在王家门口站着了,还大包小包提着营养品,放下手机后就敲门喊来苏梓晏他小舅的媳妇儿。

    等兄弟俩开车下山并将车还给副食店的店主、相伴步行回家时,水平线上的夕阳刚好只剩三分之一。

    苏梓晏的外婆李姐在沙发上坐着,同话痨楚荀拉家常。楚荀跟苏梓晏走得近,苏梓晏跟他母亲离开王家之后,楚荀还经常上门,苦兮兮在门口蹲着等。有时候李姐看他可怜,会收留他一起吃顿晚饭。

    楚荀初中到大学是出国上的,放假时会回来看看,住一两天就走。他保留着每次回来都会去王家门口蹲守的习惯,王家人看到都会把他拎到屋里来。

    苏梓晏经常臭着一张脸,他家人也没当回事,见他回来也只是打声招呼,然后就重点关照他身后金光灿灿的苏友群去了。

    听说外甥回来,苏梓晏的大舅立马带着自己的老婆女儿从外地赶回。苏友群猜测王家人之所以善良得略显卑微,大概还因为家里有个不管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揪着戳脊梁骨的女儿,为了替亲人赎罪才如此安分守己行善积德。

    晚饭很简单,都是一些家常菜,苏梓晏爱吃竹笋炒肉,家里人都让给他吃。

    可见这小子其实童年时也没被亏待。

    吃罢晚饭,苏梓晏被楚荀拉着出门,苏友群留在房子里,他有些事想问苏梓晏的外婆。

    “我想知道,梓晏小时候的生活情况怎样。”苏友群在沙发上坐下,微笑着向苏梓晏的外婆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开场白并不是苏梓晏,而是大人的事:“如果一对父母没做好他们自己的本分,会害到孩子们……”

    因为不把苏友群当外人,老人将自己家里的事都告诉了他。

    王家夫妻俩都是从城里到乡下来的知青,怀抱着理想过来建设农村,带领村子走向富裕路,因此深得当地民众的爱戴。

    为了更好地建设农村,苏梓晏的外公趁着下海的风浪,带着一帮人南下跨洋经商,倒也不时能够寄一笔钱回来,但那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也就是苏梓晏刚出生不久。

    在苏梓晏出生之前,李姐和大家伙一样吃着苦住着平房,家庭条件并不富裕,为了支持老伴儿经商,还问乡里的老百姓们借了不少钱。

    由于是知识青年出身,李姐深知学习的重要性,她把大女儿,也就是苏梓晏的母亲王氏送去乡里建的小学上学,亲自教育她,直到她小学毕业,还把她送到城里当寄宿生。王氏从小就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中长大,母亲又是个要强又严厉的人。

    李姐感慨道:“梓晏像极了他的母亲!”

    脱离母亲管教的王氏不知怎的同乡里的混小子玩在了一起,从沉默寡言内向腼腆,变成一个油嘴滑舌风流放荡的人,才十四岁,就跟男人上了床,之后在城市里“做生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一笔钱回来,趁大人不在家,丢在弟弟们面前,然后沉默着走出家门。

    李姐无可奈何,她试图禁足女儿,却被以死相逼,她心软开了门,这不听话的姑娘立马窜出十米远,一溜烟不见了踪迹。就这样在外边晃荡一年多后,十六岁的王氏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早孕在乡下并不罕见,但这若发生在王家那可是天大的事了!

    王氏不喜欢出门,就在家里安心养胎,偶尔有人问起,王氏就说自己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了。在家的那些日子,这女孩似乎又拿回了从前那样的腼腆性格。然而在卫生院里生完孩子,王氏并未留下坐月子,她没过几天就又跑出去,之后乡里风言风语的都在流传她嫁给隔壁村老光棍的事。

    梓晏是外婆养大的,李姐担心生儿随母的传言应验,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这个孩子,生怕自己过往对待大女儿的严厉会对外孙造成伤害,于是她对外孙采取了最温柔的教育方式。

    王梓晏四岁时,李姐经历了一场悲剧,她收到一笔巨款,以及丈夫客死他乡的讣告。

    这习惯了当家做主的女人强忍泪水,将欠乡里人的债还了,剩下的钱雇佣了工人,建了现在的这座房子,将流动资金化作在当时来说绝对不会贬值的不动产,打算留给膝下几个男孩当婚房。乡亲们同情这个守寡的女人,纷纷伸出援手帮助她,送点儿吃的用的之类,李姐一家人的生活也因此过得不至于拮据。

    李姐的大女儿王氏后来还拿回来一大笔钱,李姐自身有工作,她本不想要这笔钱,但无奈女儿和以前一样,丢下钱就跑,根本抓不住人,她只能将这笔钱存起来,从不让人触碰。

    直到王梓晏八岁时,他的生母才回家来住一段时间。两人感情生疏,见面也不说话,唯一一次交流是王梓晏问母亲:“我是不是没有爸爸?”王氏苦笑着回答:“你当然有爸爸,他在外地经商。”

    王梓晏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己的外公就是因为经商才死了,连尸体都没运回来,所以他权当自己的爸爸也是死了,小小年纪的他被外婆往善良的方向培养,他体贴地不再追问。

    时年二十三岁的王氏在家里待了一年,什么工作也没去做,整天闲着没事就在楼上的房间里看书,一家人的花销由李姐一人负担,王氏则负责家里的饭菜和卫生。

    就连王氏的弟弟们也诟病她根本没把心放在家里,做家务非常敷衍,煮饭夹生、扫地扫不干净,从小当家的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甚至反过来给王氏一个成年人煮饭吃。

    在儿子九岁时,这个不正经的母亲又跑出去了,三年后回来,带走了自己的儿子,让他跟自己在路上闲晃,也不是让他乞讨,更没有让他上学,直到三天后蹭上苏国堃的车。

    听完了这一大段往事,苏友群看到李姐脸上露出疲态。即便如此,王氏的形象在苏友群心里依旧不太清晰,或许是当母亲的刻意隐瞒自己女儿的破事,又或许李姐对自己女儿的真实情况确实根本不了解。

    那边苏梓晏抱着一盒零食礼包回来,去逗弄自己那个才四岁的表妹。

    “楚荀回去了吗?”苏友群问。

    “嗯。”苏梓晏没多话,用奶酪棒勾引小姑娘过来吃,玩得挺开心的。

    李姐看一眼笑着逗弄小孩的苏梓晏,眼里满是宠溺慈爱,她对苏友群说:“这孩子其实很好,小小年纪会帮着家里做点手工活儿,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在外边基本上不惹事。极少有跟同龄人一起调皮的时候,闹大的那一次,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受侮辱……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才去找人打架的。”

    苏友群心中百感交集,他刚想说话,就听李姐犹豫着向自己询问:“我家慧筠……”

    苏友群差点没听出来李姐在说什么,他想起弟弟生母的名字叫“王慧筠”时已经是三秒钟后的事儿了。

    “阿姨她……”苏友群闭上眼,悲伤的情绪卷走他的思维。

    苏梓晏看似是在一旁玩着,却突然悠闲地接着哥哥的话说:“死了。”

    李姐和她的儿子们一愣,齐刷刷转头望向苏梓晏,李姐迟疑着问:“梓晏,你刚才说什么?”

    “我那婊子妈,死了。不久前冤大头苏国堃先生让我们兄弟俩去参加她的葬礼来着。”苏梓晏说着,抬头笑得阳光灿烂,嘴里却说着令人背后发寒的话:“猜我去了没?肯定没去,她不值得我给她送葬,养我十二年的是奶奶您和我的两个舅舅,养我十年的是我亲哥苏友群,她算个屁?”

    李姐一时气急,浑身颤抖着站起,向外孙怒道:“梓晏!她是你生母啊!”

    苏梓晏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把手里的奶酪棒塞给小表妹,冷笑着回道:“每个人都这么说,因为她是我妈,我就没资格骂她是个婊子?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苏友群赶紧打圆场,他几步走到苏梓晏面前,拉着他上楼,还想捂住他的嘴。

    苏梓晏看了哥哥一眼,识相地闭上嘴,跟哥哥一起上楼洗漱。

    要撕破脸皮也得是最后一天才撕,苏梓晏心里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