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

    突至的潮期打乱了一些安排，好在没有影响到即将到来的秋社日以及婚礼。

    燕郦的婚礼并不繁复，原本秋社日祭典后便是要举办宴饮，这次不过是把宴饮和婚礼合二为一罢了。

    祭典之后，江乐驰便匆匆换上婚宴的装扮。燕郦和大兴一样，婚礼上穿红，只不过着的是燕郦的传统服饰，头发被扎成小辫束起，红色的喜袍也是干练的款式，尽显草原民族的明艳飒爽之姿。

    “王上这佩饰真别致。”帘青为江乐驰整理好妆容，最后戴上一系列的佩饰。

    江乐驰美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额饰上的宝珠。他的这一套佩饰，粗看和燕郦的婚礼佩饰没有太大差别，细看却大有不同，不论是花纹还是配珠都有别于燕郦和大兴的风格，很是别致精巧。他越看越欢喜：“这是我特意托孟老板带的，据说是从西洋来的呢，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西洋？”帘青也不由吃了一惊。自家王上偏爱新奇的物什，自从打孟叔平那里收了些四面八方来的新奇玩意，连宫里的御贡都有些不稀罕了。帘青吐了吐舌头，“听说孟老板在燕郦开了店铺了，好像叫做珍宝阁，离王宫也不远。”

    “真的？”江乐驰惊喜不已，“真是太好了，等空了我们去看看。”江乐驰本质上还是个小地坤，和寻常地坤一样喜欢各种有趣漂亮的东西。说到这他也不觉疲惫了，反而兴奋起来，“我也托人搜罗过好些异邦的东西，可都没有孟老板那的好看。明天、明天我们就去看看！”

    “王上可以像以前那样把孟老板喊进宫里来，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帘青边帮江乐驰最后整理一下衣物，边说道。

    “你不懂。”江乐驰哼了一声，“就是要到店里去才得趣。”

    “是吗？”帘青不解地看着自家王上，总觉得王上的心思没有那么简单，但碍着他是自己的主子，只能嘟囔一句，“回头夫人怪罪王上可别再连累我被罚。”

    “母父才不会呢。”江乐驰眉眼弯弯，他头上腰间的佩饰也晃出开心的弧度。

    今年的秋社日因为燕郦王的婚礼而格外热闹，江乐驰陪着傅恒山接待了一圈的客人后，终于受不住地躲进帐子里偷个闲。

    江乐驰扒着缝，打量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突然转头问道：“你看见师兄了吗？”

    帘青摇摇头：“没有见着顾大夫。”

    “奇怪，这都快结束了，怎么还不见师兄？”

    “王上找顾大夫有事吗？”帘青试探着问，“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必了。”江乐驰有些烦闷地坐下，“师兄应该不会来了，是我太贪心了。”

    这毕竟是他和傅恒山的婚宴，师兄一定心里不好受。

    “我明日再去找师兄赔罪吧。”世间安得两全法，江乐驰心中有愧，但也无可奈何。他掀开帘子，准备回去，却发现师兄正站在他的帐子外面。

    “师兄！”江乐驰又惊又喜，赶忙拉住他的手，“我以为你不来了。”

    “不是，只是……”顾且愚干巴巴地说，没有舍得甩开师弟的手，“我翻医书误了时辰……”但他对上师弟的眼神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个谎扯得有些离谱，“我今天身体还、还有些不适……”

    “怎么会？”江乐驰一下子瞪大了眼，有些着急地想要去把师兄的脉。

    顾且愚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连忙躲开，耳根发红：“不要紧，就是胸口有些闷。”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江乐驰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噗噗笑了：“师兄，我果然还是很坏。”

    “为什么？”顾且愚疑惑。

    江乐驰没有回答，却拉着他走到宴饮区，找仆侍拿来两杯酒。

    顾且愚好像理解了，又好像不理解，他看着那两只盛满酒的酒杯，又看着满天的星辰，无论在师弟心中作何解，在他心中只有一种想法。

    他忽然不是很在意典礼仪式了，心中的那丝酸楚都化在了酒杯中，而他心里只剩了星星和师弟。

    “今晚的星空与草原，为证。”江乐驰目光灼灼，碰了碰呆怔了的师兄手中的酒杯，将盛在杯中的星夜一饮而尽。

    “师弟……”顾且愚想说些什么，这时却听得那边在急唤着江乐驰。江乐驰抱歉地眨眨眼，捏捏师兄的手：“我一会就回来。”

    “哦、好……”顾且愚看着师弟匆匆离开，捏着酒杯，后知后觉地才想到要将杯中酒饮尽。

    脸颊而在发烫，顾且愚端起酒杯，凑到唇边，突然顿住。他就着酒杯细细地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这杯中酒有哪里不对。

    顾且愚素来谨小慎微，他喊来仆侍要来一壶酒。他对比着闻了闻，又细细辨别了它们的味道，终于他确定了杯里的酒和壶里的有着几乎不可辨别的细小不同。

    而这不同让他不安。

    他想去找师弟确认一下，可却发现师弟找不见了。

    江乐驰从昏沉的意识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他的头很晕，眼睛几乎睁不开，只有微薄的意识支撑着他粗浅的思考。

    这是在哪里？

    他记得他被喊走，一个婢女说傅恒山找他，他被领着过去。　走着走着，他好像酒力上来了，脚步越发昏沉，不知去往了何方，只知道离宴饮的喧嚣越来越远，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他被绑架了？

    是谁绑走了他？

    江乐驰还记得意欲生事的燕郦旧部，是他们吗？

    药物让他没有力气思考太多，便又昏睡了过去。意识浮沉中他感觉马车好像停下来了，身边说话的声音愈发明显，甚至演变成激烈的争吵声。

    怎么回事？他们内讧了吗？

    江乐驰只有一缕意识漂浮着，他根本无法获知更多的信息。

    争吵声又慢慢停歇，一切又回归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得“吱呀”一声响，关他的马车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车厢门前。那个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抱起他离开了车厢，还不忘悄悄地把一切恢复成了原状。

    那个人抱着他上了一匹马，然后便是风在耳边急速地呼啸。马跑得太快，风像刀子一般割过他的脸，冷得他不禁发抖。

    那人察觉到他的寒意，竟慢了速度，将他拢进自己的斗篷之中。他的动作轻柔，像对待一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江乐驰被他护在怀里，竟没有感觉到一点不适，反而觉得暖和和的。

    江乐驰贴在那人的胸前，那人的心跳慢慢唤醒了他的意识。他终于睁开了眼，四肢也有了些微的气力。

    鼻尖充盈着熟悉的信息素的味道，江乐驰攥住那人的衣襟，蓦地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拓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