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

    周还星说了一句就没再开口，余铭海脚步下意识跟着他移动，视线扫过眼前斑驳的墙壁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周还星还记得那时候他刚满十五岁，对好不容易把他找回来的家里人近乎神经质、不得片刻放松地紧盯感到厌烦，便成天待在帝国图书馆里。

    他在外面时，总会有人说着奇奇怪怪的理由靠近周还星和他搭讪，可他只觉得那些家伙十分吵闹，远不如图书馆让他感觉安静自在。

    那天离开图书馆的周还星计划在常去的店吃过饭再回家，免得其他人又要在饭桌上劝他身边带着人。

    正常alpha的首次发情期应该在十八岁左右，而周还星的身体因为之前走失的经历有些变化，发情期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爆发了。

    当时在小巷不远处的公园内有一名A级omega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发情，正值傍晚人流汇聚高峰期，这一下就引发了聚集型爆发。

    数十个omega、alpha信息素搅和在一起，几乎形成了一场信息素的风暴，众多beta在冲击下失去意识倒了一地。

    迎面撞上那场面的周还星在强烈刺激引发的首次发情期情况下，艰难保持理智拨打紧急救援电话，详细描述地点和人员情况。

    浑身情热冲击着清醒的意识，感觉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周还星拖着脚步寻找无人隐蔽处。

    他知道他此时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完全承受发情期爆发，当初那些人就是打他发情期的主意才会给他注射药物。

    就算重回家中接受治疗，医生也确诊他第一次发情期不能打抑制剂，并且期间会丧失理智同时身体会虚弱到极点。

    如果这样的周还星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坦尼森家而言，都是个大麻烦。

    逐渐开始恍惚的周还星捂着肿胀的腺体，避开发现的模糊人影，唯一庆幸的是他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跟别人不一样，就算是处在发情期爆发时也不算明显。

    脚步踉跄着躲进小巷的周还星不顾脏污恶臭缩在垃圾处理箱后面，飘散在空气中本就浅淡的沸水味道更是弱不可闻了。

    松一口气的周还星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睁着迷蒙的眼警惕周围，在发情期爆发的同时他就把信息发给维托他们，不见到可信的人他绝不会显露身影。

    只是从内而外的虚弱还是让周还星难受至极，紧绷的肌肉与神经不受控制的发软无力，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咬牙强行支撑的周还星感觉精神摇摇欲坠，却有一阵脚步声从小巷深处传来，来人似乎特意放轻了动作，如果不是他精神力猛增根本注意不到。

    心中一凉的周还星以为来者是别人派来针对他的，虚弱的手悄悄拔出小腿处的弹射器，就等对方靠近发动攻击。

    目不能视的周还星狠咬舌尖保持清醒，没想到的是轻巧的脚步直接从垃圾处理箱旁经过，根本没靠近他分毫。

    愣了一下的周还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波激烈情潮便席卷全身，喉间溢出短促的闷哼声，结果那脚步就停顿片刻转了回来。

    来者似乎有些犹豫，跟先前轻快步伐不同，每一步都放慢许多，这让苦苦支撑的周还星难以忍受，索性在预估对方位置接近时便整个人扑了上去！

    周还星随发情期同时暴增的精神力如海浪般袭向对方，一次直接把人压倒在地上，立刻就要按下手中弹射器开关，却不想手腕被用力地一捏一拧，唯一的武器就脱离掌心了。

    “我没有恶意，你放轻松一点，是碰上发情期了吗？”

    周还星身下的人却没有趁机反制他，反倒是松开手表示不会做出攻击，同时放缓声音好像在试图安抚他。

    牙关紧咬的周还星整个身体都要软成一滩烂泥，即使试图从对方身上离开，手掌和胳膊反倒是软绵绵地在劲瘦胸膛又按又搥，根本支不起来。

    浑身滚烫还不停颤抖，周还星满头大汗呼吸越发急促，乖乖当人肉垫子的人意识到他状况越发不妙，于是伸手将他从身上扶着站起来。

    “能听到我说话吗？送你去医院可以吗？”

    微凉手掌抚过额头带走汗水，靠近耳边的声音已经变成无法理解的嗡鸣，睁着无光双眼的周还星只觉得近在咫尺的温度很舒服，不由得凑近贴上去。

    周还星如同藤蔓般将手脚缠上，还摸索着想要接触那微凉细腻的皮肤，对方没料到他的动作，面对面搀扶的情况下反倒是让他摸进了衣服下面。

    “冷静点，还有意识吗？你是alpha还是omega啊？”

    炽热烧红的脸也埋进了领口，循着温度蹭到露出的脖颈，周还星已经迷糊到听不清对方的任何一个问题了，只是鼻间隐约能闻到一丝香甜的味道，让他饥肠辘辘。

    似乎是发现周还星根本给不出答案，索性不再多问的人强行拽开他仿佛粘在身上的手，把软成一团的周还星转了个圈放在背上。

    于是周还星发情期后在医院醒来，唯一能记起的便是削瘦到有些硌人的骨头，还有近乎刻在他唇齿间夹杂着淡淡甜意的血腥味道。

    周还星很想要找到那个人，可他当时根本没看到对方长相，询问医院当时他是被救护车拉过来的，没有陪同人员。

    去调查当时的小巷，周围并未布设监控，扩大搜索范围也只能找到零星的影像，不是戴着兜帽的背影，就是看不清面目的侧影。

    从身材来看是个略显瘦弱的男性，可找不到丁点能当做特征辨认寻找的地方，手段尽出还没找到人的周还星始终没有放弃，索性接受了一份珍贵稀有的培训邀请，他就是在那个培训基地认识的穆尔。

    时不时侧头看冷硬金属般色泽的发丝和眼睛，周还星嘴角扬起，最后还不是让他找到这个人了吗？

    修长手指紧拽着臂弯处的柔软布料，没在意的余铭海眉头轻皱仿佛正在回忆里翻找，实际上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声又一声，他没想到已经过去几年当时神志不清的周还星竟然还记得。

    那时候他会走这条路就是因为知道没有监控，每次去那个地方余铭海都会挑选不会留下记录的路径，往返都满是苦涩焦灼而痛苦的心情。

    那天会碰到周还星他也很惊讶，像那种没监控的地方几乎是晚上才会有人出没，发现垃圾处理箱后面动静时他第一反应是远离，却不知怎的那闷哼声一直在耳边盘旋，最后他还是选择接近。

    扑出来的少年如同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焰软乎乎落在身上，看到对方狼狈硬撑却依然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样子，就算当时周围的味道不算好闻，余铭海也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真要让余铭海说的话，他当时的心动类似于看到超乎想象的漂亮景观被震撼到，没什么其他心思就想多看看而已。

    所以心情不好的他才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好言好语，甚至在被摸到衣服里面时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略有愧疚地背起人打算送去医院。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没多少力气的少年居然死咬他的脖子，留下深到见血的齿印，还是他远远看到救护车拿手撬开才松的嘴。

    之后给脖子处的伤口上药时，余铭海还思考过碰到的少年性别为何，他也是第一次撞见别人发情期。

    说是alpha吧，除了最开始的攻击外再没有其他的暴躁侵略气息和行为，反倒是像omega似的粘粘糊糊缠着人不放。

    说是omega吧，也没下面流水张着腿找人交欢，跟生理课上讲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余铭海只能归结为各人的特殊性了。

    所以在星网偶然看到有周还星照片的报道时，余铭海相当震惊，只一眼他就记起来了，完全想不到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居然是个稀有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发表了多篇满获赞誉的科学论文。

    仅仅是想到自己曾帮过那样厉害的人，余铭海就很自豪了，对周还星的关注也不知不觉多起来，收集关于他的零星报道，硬着头皮去查看了解那些天书般的论文。

    曾经的余铭海注视着不断让人惊叹、取得卓越成果的周还星时，内心是难得的满足且快乐，就好像周还星的成绩也是他的一样。

    而那种生活停止在他的世界完全崩毁的那一天。

    余铭海再没有昂首挺胸面对别人的力气，他似乎被困在了记忆里，仅仅是呼吸都觉得痛苦不堪……

    可周还星跟他的那些过往无关，是余铭海不愿意看到一点失望难过样子的人，如果可以他只希望看到周还星高高在上、不染凡尘。

    余铭海眼帘低垂轻声道：“我记得。”

    他说不出谎言、也不愿意欺骗，听得清清楚楚的周还星索性把手挤进臂弯挎住，整个人都贴近过来：

    “铭海果然没忘记我，要是那时候你送我到医院就好了，我不用等这么久才把你找到，我们早就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