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卡莱尔”。

    卡莱尔不得不服从断然拒绝的命令。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一个不违背父母的话、顺从父母的忠实子女。为了代替他的弟弟,也为了不增加家里的麻烦,卡莱尔完成了爱丽斯和乔纳森想做的一切,其中有一项品德就是“顺从”。

    "…那么,我单独去一下,对不起。”

    “不,卡莱尔。下次会议再见。

    罗曼点了点头,门被关上了。卡莱尔独自留在寂静的走廊里,低头凝视着闪烁的液晶屏上的内容,慢慢地作出回复。

    阿什建议在南岸见面。卡莱尔比约定时间准确地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地点。今天阿什先来了。找到阿什并不难,因为站在BFI与南岸中心的大堂里的阿什周身围着人。

    两名欧米茄男士正在和阿什搭话。阿什双臂交叉,斜靠在柱子上,俯视着他们温柔地微笑着,显得自然又从容。

    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举动让卡莱尔错过了插入的机会。每次看到阿什,卡莱尔就会发现他和阿什处于多么不同的世界。

    “笑是一种习惯。”

    含糊不清的猜测得到了确信。阿什的笑容与其说是对对方的一种特别情感表达,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所以对卡莱尔笑也不是一件难事。突然,上次见面结束时,让人感到奇怪的一点浮现在脑海里。

    即使受到再多的拜托,去抚摸那么不称心的人,甚至见面也可以??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阿什先看到了卡莱尔。阿什从柱子上脱身,轻轻推开了那个一直想和他谈话的人,向卡莱尔走来。

    “你来了,卡莱尔?”

    伴随着一道温柔的声音,阿什站在他面前,那张笑脸只对着卡莱尔一个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阿什的信息素带有阳光下干爽的木质香,柔和而存在感明确的香气,让卡莱尔对于同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也不会产生太大的排斥感,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卡莱尔有点尴尬地垂下了眼睛。阿什打扮得很休闲,白色短袖衬衫和牛仔裤,虽然穿的非常简单,但很有魅力,这与夏天穿正装的卡莱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卡莱尔把目光从乍一看非常结实的上身转向了别处,然后看着阿什所在的方向问他。

    " …我好像打扰你了。”

    “打扰?是的。"

    阿什笑眯眯地看着卡莱尔。

    “我是来见卡莱尔的。”

    如果无视阿什走来的话就会显得很别扭,所以打了招呼。虽然音色很温柔,但内容却很平淡。卡莱尔一时语塞,对于像是约会一样的发言,他需要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不,也不是,阿什只是说了事实,因为他们俩约好见面是事实。

    “吃过晚饭了吗?”

    卡莱尔看了看他的手表,已经六点了,虽然肚子没有饿,但是到了晚饭时间,他也确实没吃晚饭。

    “还没有,琼斯先生吃了吗?”

    “不,所以肚子饿。如果卡莱尔不介意,先从简单的一餐开始吗?”

    之后会做什么呢?卡莱尔意识到一个重要的事实。也就是说,他是在不知道此次会面目的的情况下,接受了邀约。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了。”

    阿什在他身旁温和地笑着,手触碰他的腰,也就只是似摸非摸地轻轻地碰到了正装。

    “双方不是约定在周末见面吗?”

    “是的。”

    卡莱尔的眼里带着一丝疑惑。阿什从短暂的沉默中猜出了问题,脸上没有明显的变化,轻笑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叫你,就出来了吗?”

    阿什垂下眼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卡莱尔的脸颊,食指很快碰到了下巴。

    “卡莱尔有天真的一面呢。”

    "…如果你是在开玩笑,下次就不会那么愉快了。”

    “是认真的。”

    看起来却不像说的话那么单纯。托住下巴的食指滑落到脖子,就这样擦过喉结回到了原位。阿什转身领着他。

    卡莱尔闭上了嘴,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虽然不是具侮辱性,但猜不到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对这种语言游戏没有多大才能,因为他不习惯用这种讽刺、绕弯子、模棱两可的贵族式说话方式。

    “因为拿到了电影票,想一起看个电影,所以叫了卡莱尔。”

    这次真是像约会一样的发言。

    "…愿意和我一起度过这样的时间吗?”

    “就像我说过的,除非你真正想做,否则我们不会做。”

    阿什说。卡莱尔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阿什。

    “我是这样的,只有觉得对对方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才会想要做什么。目前我还没跟卡莱尔谈过任何事。”

    “是说自己的故事吗?”

    “比如,卡莱尔喜欢什么,做什么什么工作…”

    接着,阿什把卡莱尔带到泰晤士河畔南岸一家餐馆的一层。卡莱尔不常去正式餐厅,但它干净、朴素的风格给人一种不错的感觉。

    “所以今天请告诉我你的事吧,卡莱尔。”

    “我也来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阿什带着卡莱尔到座位上,一边说一边为他拉开椅子。错过时机的卡莱尔掩饰住惊慌,一言不发。

    感觉连出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他本应保持平常心,不失去主导权,但现在关系最基本的轴心被动摇了。

    打起精神来,卡莱尔。

    带着自责的情绪,卡莱尔和阿什坐在座位上,手同时触到菜单。阿什和他目光相遇,嘴角翘起流畅的弧度。带着盛开花朵般的微笑,阿什握住了卡莱尔的手。

    “你先选吧,卡莱尔。”

    手指轻轻往里插入的动作令人心悸,卡莱尔被抓住不放。他沉默了几秒钟,才好不容易开口把提案还给了对方。

    “不,琼斯先生先选吧。”

    握在一起的阿什的手既柔软又有力,带着过高的温度,仿佛要将卡莱尔冰冷的手融化。不给他回答的机会,阿什低下了头。看到散乱的头发从姣好的额头上垂下,卡莱尔最终将视线转到菜单上。虽然是晚上,但天气还是很热。

    阿什只点了一份沙拉和甜点,卡莱尔也只要了餐前面包和汤。“那样可以吗?”当阿什问起卡莱尔,卡莱尔也回问了类似的问题。

    在很短的时间里,阿什首先谈起了电影。对于喜欢什么样的题材的提问,卡莱尔思考了很久。享受艺术对卡莱尔来说只不过是一种积累修养的行为,因为是必须进行的对话主题之一,等同于掌握了必然要知道的知识,所以卡莱尔对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有一点是我不喜欢的。”

    苦恼好久的卡莱尔开始考虑是否可以这样说,因为他根本没有向别人说起过自己不喜欢的事。阿什注意到了卡莱尔的迟疑,问道。

    “没有讨厌的吗?”

    “不是的。”

    “告诉我,卡莱尔。我想知道”

    小到他不喜欢的电影,阿什想认真地了解。对方只是重复他做过的事情而已,但却让人产生渴望的错觉,让卡莱尔无法呼吸。卡莱尔犹豫地做出了决定,的确是很细微的一件事,虽然有点别扭,但说出来也不会成问题。

    “…我讨厌僵尸之类的。”

    “哈哈,是吗?”

    阿什笑得很可爱,带着愉快的神情又问。

    “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不喜欢?”

    更喘不过气来了。这的确是一件很琐碎、很普通的事,但同时对卡莱尔来说也是很困难的事。为什么?因为没有人能问到这个,周围没有想了解卡莱尔私人想法的人。

    无论是纯种贵族还是混血,在他的世界里,Alpha贵族占主导地位,这类问题只适用于更高雅的场合。

    "我只是…"

    卡莱尔轻轻移开视线,与经过的女服务员相遇。卡莱尔低调地举起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阿什似的神气。女服务员来到他们的座位前,卡莱尔:“要发票。”女服务员点点头。

    他感觉阿什在盯着他。很快,女服务员在他桌子上留下一张收据然后走开了。阿什开口。

    “卡莱尔。”

    柔和的音色让卡莱尔一震,自然地停下了想从怀里掏出钱包的动作。

    “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

    阿什伸手握住了卡莱尔的手腕。钱包掉了,卡莱尔的手被无力地拖走。

    “顺其自然吧。”

    阿什拉着手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跟着他起身的卡莱尔拉到身边,在账单上放了张英镑的纸币。

    "我…"

    “上次不是请了吗,让我来吧。”

    并非小看对方,卡莱尔知道自己拥有普通人无法比肩的财力。阿什看着满脸不解的卡莱尔,把他拉起来,卡莱尔后来意识到自己被阿什抱在怀里,拦着走了出去。

    “要去看电影吗?”

    卡莱尔的视线转向接触手臂,背部同样传来坚硬触感。同样是Alpha的身体不可能让人感到紧张,但面对这样的接触,卡莱尔的表情还是变得僵硬。

    感觉不像自己,摇摇晃晃的很不舒服。他对自己很失望,不是因为阿什,但他也不想把阿什推开,心里乱成一团。

    虽然心里很乱,但皮鞋仍在动。他们走进电影院。

    电影院里几乎没有人,阿什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由于放映厅本身不够大,屏幕看上去很合适。阿什紧挨着卡莱尔坐下,观察着卡莱尔的脸色。他打破不自然的沉默,声音很小。

    “没事吧?”

    卡莱尔点点头,视线并没有相触。和阿什在一起的过程中,就像在沙丘中行走一样,感到自己被淹没了,逐渐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卡莱尔,看着我。”

    阿什用更低沉的声音说。卡莱尔听后转过头,阿什面带微笑,但脸色很沉。

    “我的行为冒犯到你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要避开视线?”

    电影院的光线逐渐变暗,洁白的银屏照亮了阿什的脸。

    "那个…"

    卡莱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然后打起精神来。不能失去平静,对方只是一次性交往的对象,甚至同样是阿尔法,两个月后就不会相见,虽然曾经吻过对方,可是对方根本记不起来…

    “卡莱尔,如果不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做错什么。”

    “真的吗?”

    阿什的手触到了卡莱尔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卡莱尔往下看了看。

    “是不是不喜欢被我摸?”

    “不是。”卡莱尔坚决地说道,他不自觉地稍快摇头。

    “上次明确说过,不是的。”

    “那么,请不要避开视线。”

    阿什用低而沉的声音说。

    “卡莱尔这样…因为伤心吗。”

    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卡住了。阿什内心的想法是无法理解的,卡莱尔于他只是受托,男人却像对待自己喜欢的对象一样对待卡莱尔,明明知道不是那样。

    阿什爱尼古拉斯·怀特,对卡莱尔还是不会有好心情。本来不想问的问题终于迸发出来。

    “原来…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阿什微微抬了抬眉毛。卡莱尔用困惑的声音问道。

    “我知道您不太喜欢我。”

    “是的,但是上次已经明确了,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现在表现出的态度是…

    阿什略微放松了表情,好像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没错,和卡莱尔还有几次约会就结束了。”

    虽然亲切,但语气很明确。肋骨中间有一股刺痛的感觉,卡莱尔闭上了嘴。

    “但我现在见面的只有卡莱尔。”

    抚摸手背的手重新交叉起来。

    “我想至少在这一刻对我的性伴侣好一点。”

    性伴侣。卡莱尔重复阿什定义的他们的关系,在舌头上滚动的单词有一种粗糙的感觉。

    “不过别担心。”

    阿什拉起他的手,嘴唇吻在卡莱尔的指尖上。

    “不会像卡莱尔所担心的那样,掺杂不必要的感情。”

    阿什的声音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力量,对明确指出自己要求的话产生微妙的情感,安全感,还有其他一些莫名的情绪。

    卡莱尔慢慢地点点头,正好预告片放完,电影开始了。阿什笑了笑,又碰了碰指尖,然后把卡莱尔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视线转向前方。放任被抓着的手,卡莱尔勉强看向前面。

    但是电影开始后,卡莱尔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对用适当的力量抓着的手十分在意,身体也产生一定压力。这样长时间牵手的记忆,只在小时候带着弟弟凯尔出门的时候才有。

    没有谈过恋爱,在事业上的约会或简单的见面时也几乎不握手,因为觉得这是过于亲密的行为。

    因为只与欧米茄打交道,所以故意,也不愿意对遇到的人动心。但是对阿什现在的行为,卡莱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同是alpha而感到奇怪,同时又很暧昧。

    正如阿什所说,卡莱尔希望两人的关系不要掺杂不必要的感情。但这与其说是针对阿什的言论,不如说是一种常见规则。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与Alpha做些什么。当然,由于情况特殊,两人迟早会进行性交,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卡莱尔的未来确定无疑,现在他已经到了适龄期,订婚的日子会很快确定,对Omega未婚夫尽自己的义务才是卡莱尔的未来。

    想到这里,卡莱尔在耳边的呼吸声中把目光转向旁边。阿什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

    “你在想什么,卡莱尔?”

    暖暖的呼吸喷在耳垂,引人发痒,耳廓里响起的窃窃私语让卡莱尔起了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柱直往下爬。原来耳朵是比较敏感的。虽然爱抚是出于义务,但卡莱尔本人并不喜欢被爱抚,因此不会受到这种陌生的刺激。快感立刻转化为不舒服的情绪。

    “什么也没想。”

    嗓音低哑。听到类似自己的低语,阿什又动了动嘴唇,这一次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咬住耳垂。

    柔滑的表皮在耳垂上咬动,又转移到耳廓。对于那柔软的触感触碰耳朵的行为,卡莱尔不自觉用力,握着阿什手的手背上布满了青筋,身体僵硬。

    “电影没意思吗?”

    令人羞愧的是,卡莱尔一点也没能集中在影片内容上。卡莱尔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羞耻,如果再问他电影的内容,他什么也答不上来。

    甚至连最基本的主人公的名字都没能留在脑海里,这对一向认为倾听、装入、记忆最容易的卡莱尔?弗罗斯特来说实属罕见。

    “不,不是。”

    悄悄伸出的舌头舔了舔耳朵,这种无法与嘴唇比肩的刺激使卡莱尔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他强忍着颤抖的呼吸,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