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怪陆离的灯光，照在晃动的人影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戏谑调侃的调笑声，像隔了层玻璃虚无又模糊地传来，曲斐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着，天旋地转，眼前扭曲成一幅色彩斑斓的抽象画。

    曲斐胸口闷的发胀发酸，那苦水轻轻一捏就要炸出来，所以他想喝很多很多的酒，在醉眼朦胧间，所有的情绪都迟钝放缓。

    更何况这几天木轩的目光总是追着他，赶着他，那张巴掌大白皙的脸上分明写着，我知道你有苦衷，快点告诉我吧。

    曲斐按住转着筋儿疼的额角，跟一个如此认真的人较真好麻烦，到底是哪里写着他是一个烂好人了，让木轩如此坚定不移。

    重叠的影子加上头晕让曲斐一脚踏空，狠狠地撞上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背。

    “嘶，啊—”曲斐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仰起头瞪着眼睛道：“你他妈没长眼啊？”脱口而出之后曲斐才觉得不妥，来这的都是客人，轻易得罪不得。但是酒精的麻痹让他大脑没反应过来时话已经翻过喉咙了。

    “曲斐？”

    曲斐眯着眼，尽力去认清眼前的人，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

    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肩宽腰窄，身材高大，高挺的鼻梁架一幅金丝眼镜，被骂了也不气恼，温文尔雅的样子。

    曲斐的脑海中冒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蔡航？！

    曲斐胸腔里的火一下子窜上了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拎着蔡航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吼道：“你个王八蛋还敢出现！”

    这个上了他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蛋，就他妈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还敢来！

    曲斐迟钝的脑袋很想揍他，扬起来的拳头晃了晃，软绵绵地打到了墙上。

    曲斐重心向前，脚下不稳，眼见就要撞到墙上，蔡航忙伸手撑住了他。

    刚碰到曲斐的手肘，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立刻警醒起来，瞪圆了眼睛，吼道：“你他妈别碰我！”

    蔡航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一瞬间给他挣脱掉了，但曲斐也因重心不稳，直直的向地下栽去，蔡航赶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

    被蔡航抱了个满怀的曲斐简直要气炸了，用尽了力气挣着，嘴里嚷着：“你个傻逼，给我放开！”

    他今天穿了一件红色丝绸衬衫，拉扯间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潋滟着水光的红唇，若隐若现的舌，在脖颈间湿热的呼吸，撕扯出千万条丝线，不断地撩拨着他的心。

    蔡航看着，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用了点力气将曲斐压制住，来来往往路过人的视线让他如坐针毡，在曲斐耳边低声道：“别闹了！”

    “这就叫闹了？”曲斐嗤笑一声，道：“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闹！”说着拉着蔡航的衣领就要揍下去。

    蔡航皱着眉一下把曲斐掼到墙上，凶狠地捂住了他的嘴，膝盖强势地顶入了他两腿之间，低声狠狠道：“大庭广众的，你不嫌难看吗！”

    这话在曲斐耳朵里听来比说他是个贞洁烈女还要可笑，蔡航果然是个好面子的海归精英，居然还会在乎这点小争执的难看，他整个溃烂的人生，早就不在乎这点难看了，可光鲜亮丽的蔡航在乎。

    他在乎跟一个男妓在窑子里争执的这点不堪。

    曲斐咧唇一笑，他似乎摸到了蔡航的七寸。曲斐轻佻地舔了舔蔡航的掌心，笑道：“不仅有难看的，还有难听的呢。”

    被柔软的舌尖挑逗的触觉，酥麻如电流直窜脑门，蔡航被晃了一下，像被灼伤般缩回了手。

    “你白嫖我一次，还没给钱呢。”曲斐整个人漫着酒气，煞白的脸，散着靡丽的粉红，是来自地狱勾人堕落的艳鬼。

    “钱。”曲斐没骨头似的倚着墙壁，向着蔡航伸手。

    “你倒是不吃亏。”

    “废话，公平交易，我凭什么吃亏！”

    蔡航眼底满是不屑，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众星捧月状态的他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尤其是对曲斐这种自轻自贱的，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公平，他更是从心底里瞧不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笑的残忍。

    曲斐紧紧盯着蔡航的眼睛，媚笑道：“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绿了李志勇吗？”

    逼仄的角落里，缠绕的酒气，氤氲的呼吸，是撩人的前奏拨动着蔡航的心，邀他一起沉沦。蔡航稳了稳心神，皱着眉将自己拉远，让更多生冷的空气将他包围，来抵抗曲斐带给他的滚烫的热感，冷冷道：“你一个公交车，说什么绿不绿的。”

    “我有那天的照片，要看吗？”曲斐笑说，“还是我直接发给李志勇，或者是…群发？”

    蔡航脸色阴沉：“你倒是不要脸。”

    “我的脸哪有您的金贵啊。”曲斐双手环在蔡航的脖颈间，语气像是在撒娇。

    “你想要什么。”蔡航捏着他的下巴问。

    若是没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两个的姿势暧昧缱绻，到像是一对爱侣。

    “四楼，全钟。”曲斐道，“还了上次的嫖资，做个好嫖客，我们两个就两不相干。”

    会所里的MB不允许出门接客，都是在楼上开钟点房，四楼是带MB去的楼层，顶配的玩法，贵的离谱，按钟收费，全钟就是直接开一晚上。

    “叮—”一声蔡航付完钱的那刹那。

    曲斐凑在他的耳边，笑着说道：“恭喜你被骗了。”

    蔡航转头，冷硬地口气：“你说什么。”

    曲斐笑着走远，道：“你自己想想，我有空拍照吗。”

    大庭广众下，蔡航翩翩君子的面具上蓦然多了一丝裂缝，他满心都在注意着曲斐每一个微小的举动，居然忘了先确认照片的真伪，真是蠢透了。

    曲斐在转角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道：“谢谢招待。”

    蔡航低头，他居然被一个MB耍了，一个下等人居然敢愚弄他，温润谦和的面具切底破碎，他咬牙切齿道：“曲斐！”

    蔡航看着空空如也的走廊，拳头慢慢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