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同人】大国手在线阅读 - 步步为营

步步为营

    “师父,那施襄夏又来了。”小童一脸为难的看着范西屏的背影。

    “说了不见,闭门谢客。”范西屏头也不回,继续擦着剑,冷冷说。

    “谢客,我倒是不知,我何时成了客人。”

    施襄夏在阶下停步,范西屏转身收剑入鞘,先撇了一眼门口的童子,童子无奈看着师父,弟子也不想,可这人拦不住啊。两个弟子对视一眼,默默靠着墙溜了,神仙打架,凡人可不想遭殃。

    范西屏定睛看面前的施襄夏,针锋相对。

    “这不是大国手,大名鼎鼎的施襄夏吗?怎生有空大驾光临寒舍?也不提前说一声,递个名贴,我也好备下酒菜,好招待大人啊。”

    “我来此不是为了和你吃酒的,你”

    “我什么我,施公子莫名其妙闯进平民百姓家中,是来此立官威的吗?左转出门,好走不送。”

    “你,罢了,棋,切磋棋艺如何?”

    “国手抬举小人了,小人棋艺不精,哪是国手大人的对手。”

    “我……世勋,当日是我的过错,只是……你都一月未见我了。”

    “一月又如何,范府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施襄夏这个人。范音,范书送客。范音——范书——人呢?”怒挥衣袖,指着府门,却没看见两童子,气的范西屏七窍生烟。

    施襄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世勋,你当真如此绝情?想要恩断义绝?”

    “你放开我,我绝情,你对得起三宝吗?她若是泉下有知,情何以堪?”范西屏挣扎两下,被捏的手腕生疼,挣不开。

    “三宝救命之恩,我刻骨铭心,永世不忘,但她在世之时,我就说过我与她不可能,海中捞月,梦幻泡影。”

    “她为你丢了性命,你就这样对她?施襄夏,你无情无义。”

    “世勋,恩情和爱情我分得清。”

    “好一句恩情爱情分的清,十年同窗,我都看不清你,如今总算是看清了。古有割席断交,如今我也学一回,割袍断义。”说完拔剑割断衣袖,愤然离去。

    施襄夏呆滞片刻,看着手中的残片,都一月有余了,气还没消,三宝当真是他的逆鳞,一提起就气疯了,割袍断义就把自己袖子割了,连断袖都忘了,哭笑着摇头,这下完了,以后真就是上官与下属。

    当年没说出来的,如今就更不该说出来了,好歹还留个十年同窗的情分。

    与他的棋局,第一步就错了,把他举荐到京,他无拘无束,哪是能活在这里的性子,说到底他在上京就该绝了念想,当时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护他平安,说到底,帝王也喜欢他这种性格的人才,才冒险举荐,盼着岁岁长相见,是达成了心愿,却也令他卷入权力的漩涡。

    为他只身犯险,却被三宝所救,自己倒没什么,偏生三宝对自己心动了,世勋也心动了,奈何是对着三宝。本想维持着微妙的平和,人算不如天算,世勋阴差阳错招惹了长公主,要招他做驸马,他不愿,想孤身一人亡命天涯,我拦驾,为他争取那片刻时间,三宝就没了,皇上心软饶了世勋。

    但世勋已心如死灰,两年过去了,好不容易能平静面对,结果自己醉酒误事,强迫了他,世勋武功差,敌不过,反抗不得。

    世勋的愤恨,早该料到的。自己也是糊涂了,居然还存着世勋心中有半分自己的念想,冤孽,都是冤孽,一步错,步步错。

    出门见两童子捂着耳朵站在门口,施襄夏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叫住二人。

    “替我跟世勋说一声,就算不愿意回棋待诏,也去点个卯,多日不见人影,陛下恐不会轻饶。是我的错。”

    两童子诚惶诚恐应了,赶忙去找师傅,却见回廊下,师父又靠着廊柱对着那缕青丝发呆,往日也是这般,一碰他就大发雷霆,那时还有施大人开释左右,如今他们哪敢接近,只等得午饭时分,再偷偷说,照例不会听的,又去回廊下了,两童子无可奈何,想着还是隔三差五提一提,皇上怪罪下来,师父那还有命在?

    范西屏左耳进右耳出,沉浸悲伤里,哪顾得其他。

    那日过后,施襄夏是不再来了,但还是会偷偷遣人来问范西屏近况,倒是没再催他点卯。

    半月后,施襄夏终是瞒不住了,帝王巡查,单单就他范西屏没来,帝王心有顾虑,看了看点卯册子,发现范西屏有点卯,再一问,却没人知道范西屏何日来的,连点卯的册子都出了差错,必定与范西屏脱不了干系。

    “皇上口谕,宣棋待诏范西屏觐见。”宣旨太监蔑了范西屏一眼,范西屏领了旨,连官服都没换,一身白衣就面无表情地随着太监走了,太监心中不满,这人真是块顽石,来京中许久,也不是一回两回召见他,还不会孝敬人,怪不得待诏里没什么人替他隐瞒,活该。

    等到了待诏局,就见得乌压压一群人跪在地上,领头的便是施襄夏,帝王坐在上座,幽幽品茶。

    “臣,范西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没叫你们,你们跪下,继续跪,范爱卿起身吧。”话说了一半,除了施襄夏都有意起身,帝王心存不满,有意为难,只有施襄夏识趣,压根没准备起身。

    施襄夏知这事不能善了,帝王心术,表面恩宠,只会让世勋更加招人嫉恨,树大招风,施襄夏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帝王下一句就是:“范爱卿在棋之一事上的造诣有目共睹,你们这群人,除了首席棋待诏范西屏与他平分秋色,其余人可有他半分。”

    “皇上过奖,西屏担待不起。”

    “是爱卿过谦了,就是朕看着点卯册子有些不对,爱卿来,到朕身边来看看。”笑里藏刀,施襄夏暗中握拳。

    范西屏以为是说自己很久没去的缘故,毫无防备走上去,一眼就看见点卯册上写过几笔他的名字,心下了然,必定是施襄夏怕自己受罚,自作主张写上去的,还没等范西屏认罪,帝王就把册子砸下来,顺带把茶杯也砸过去。

    婢女刚沏的茶,滚烫的,范西屏不知,但是这茶必定是不能躲的,所以他站着没动。

    施襄夏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一下把范西屏拉开,自己生生受了这杯茶,范西屏愣了。施襄夏赶在帝王发怒之前出口:“陛下,点卯册为臣伪造的,与范西屏无关,他月前与臣生了些不愉快,是臣有错在先,他见臣就厌烦,因这不想来点卯,臣明白,但他才华横溢,臣实是不愿明珠蒙尘,就想着伪造两日的点卯册,此事为臣一人所为,与范西屏无关,陛下若是有疑,可以去查臣的府邸,书房中还存着他的断袍,范西屏与臣已经割袍断义,愿陛下谅解范西屏,是臣欺君罔上,臣知罪。”说着赶忙跪下来,低着头,茶水溅在脸和脖颈上,还好自己练功练得勤,脸皮也算是被练出来了,算不得特别疼。

    “哦,还有这等事,范爱卿,你说罢,此事是否属实?”

    “回陛下,属实,月前,臣已与首席割袍断义,恩断义绝,再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虽知道他应该这么说,配合他,施襄夏心中还是猛地一痛,罢了罢了,该习惯了,自作孽不可活这话不假,从今往后,真真就是形同陌路。

    突然,施襄夏不留痕迹的笑了一下,欺君是死罪啊,哪还有什么形同陌路,阴阳两隔了都,痴人啊,之前劝解他时觉得他是痴人,现在想想自己比他痴多了,没资格说他。

    倒是皇帝有几分奇怪,二人同窗多年,感情深厚,且范西屏棋艺确实上佳,就这着施襄夏才举荐的范西屏,还在自己面前说过范西屏技高一筹的话,怎生闹到一刀两断,相看两厌了,“范爱卿,这是为何?”

    “他羞……”差点脱口而出,赶忙遮掩“他口无遮拦,羞辱臣,臣气不过,就断了。”心中还是烦躁,要单是口头羞辱多好,闹到这地步,真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范西屏小把戏,帝王一眼明了,难言之隐啊,也不再纠结,意不在此,“即使二位不合,施爱卿也说范爱卿才华横溢,那干脆对弈一局,谁赢,谁做首席,谁输,就帮谁扛这欺君之罪,朕是惜才之人,不会丢了性命,就流放岭南,一辈子做个父母官,替朕守着南地。”

    在场人无不胆颤心惊,好一招借刀杀人,流放岭南与死有何分别,岭南瘴气毒辣得很,去了还有命守江山?

    婢女已经搬来棋桌,摆好棋盘,拿来棋子,二人席地而坐,棋局将启。

    帝王方命人递上帕子,让施襄夏把脸上残存的茶水茶叶擦净,再让那群跪了许久的棋手起来观战,施襄夏和范西屏还未当众对弈过,棋手们也很是好奇,他们二人到底孰强孰弱。

    开局便是执棋的问题,老规矩,黑棋弱者拿,白棋强者拿,这开局便是陷阱,施襄夏已然看清,若是自己拿白棋,平局,帝王会因为自己先前举荐时说的“范西屏比我强。”,迁怒于范西屏,平局落了帝王脸面,若是自己执黑棋,平局,帝王会认为范西屏执白棋都没赢,怪罪范西屏,觉得他能力不足,说到底,看似公平,实则步步都要取范西屏的性命,还是放不下长公主之事,现在抗旨也来不及了,二者存其一。

    内厅突然诡异的沉默,施襄夏硬着头皮说:“启禀陛下,就算如今臣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范西屏的棋艺确在我之上,臣先行,执黑棋。”

    此话一出,棋手门窃窃私语。“施首席果然和范西屏闹掰了,先下手为强啊。”,“我也觉得,先前看他们关系挺好人,一两个月之前还见他们一起喝酒,这才多久,太难看了。”,“可不是嘛,前几天陛下前来,施首席还替他遮掩,哪知竟然这样了。”,“到底是施首席引狼入室,范西屏才来京城多久,乡野中人,偏偏他不珍惜,与施首席生了嫌隙。”,“我看未必,执黑棋者贴子,施首席若是与他下了平局,便算做首席输了,有意思了。”

    “准!”

    “谢陛下!”

    循旧例,一柱香的时间计时

    黑子先行,白子随后。

    棋盘上硝烟四起

    一招一着?小心翼翼?进退犹疑

    像是感情的困局?只一步陷入死局

    彼此都设防?溃不成军

    黑白棋之间?

    提子无气?筑双关?破天元

    纵横星罗线?铺设禁着点

    端的是棋手不能失态,开局后连耳语都不能,不然这一个个必定疯魔,如此棋局,千载难逢。

    旗鼓相当的对手,却不知执棋者心中都不是个滋味。

    从前的我们?落子消遣光阴

    一敲一举都似有默契?云淡风清

    甚至施襄夏不由得想:

    若是互相的成全?

    会不会彼此保全

    到底是落子无悔,两人谁都没认输。

    一香焚未灭

    把思念推入万劫之渊

    施襄夏在心中长叹一声

    黑白棋之间?

    三百六十二念?多你一念

    纵横星罗线?十九道情劫

    如何?破镜重圆

    香灭后的最后一瞬,施襄夏似是被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吓到,手一抖一颗棋子正好落在一个死地,帝王脸色一变,施襄夏赶忙跪下:“臣知罪,只是这棋,落子无悔,臣甘愿受罚。”,范西屏也被惊着了,拿棋的手僵在半空。

    帝王无奈,施襄夏一向聪颖过人,自己的心思他也看的明白,怎生就愿意护着这个木头人?

    两人都触他霉头,也没必要再轻饶。

    “施襄夏,伪造名册,欺君罔上,念及对棋待诏有功,着流放岭南。”

    众人皆惊,呼啦啦跪了一片。

    “罪臣领旨,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西屏,玩忽职守,着流放儋州。”

    施襄夏简直要疯了,儋州,儋州,儋州比岭南还远还偏,漂洋过海,去哪儿的或者回来的有几个,不顾皇帝面子,反驳帝王:“陛下,是臣不愿范西屏去岭南,岭南地偏,他身子骨自小就不好,娇气,都是臣的罪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赌局既是首席之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说一句收回成命就磕一个头,帝王面色不变,就看戏一般看着他磕头。

    范西屏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就像被放缓了十倍。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眼里确是慢慢湿润,范西屏站起来,伸手拉着施襄夏。

    “施襄夏,你给我起来,起来,起来啊,你听见没,你给我起来。”

    施襄夏甩开他的手,没停。

    “施襄夏你个傻子,求他没用不知道吗?啊,你起来啊,我都和你一刀两断了,你替我求什么情?你起来啊,我恨死你了,你不知道吗?求什么,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不知道吗?你个蠢货,起来,你给我起来!”对施襄夏边骂边吼,泪在眼眶里打转。

    地上已经有了一摊血迹,施襄夏脑袋上的血还不住下流。

    “够了,停下,施襄夏,你真要替他求情?即使是你去儋州,他去岭南也求?”

    施襄夏早就磕的昏了头,头晕目眩的,就听见他不去儋州,去岭南,忙出声喊范西屏:“世勋,还不快谢恩,你去岭南啊,岭南那有名的东西可多了……”话音未落就倒在地上,被范西屏接住抱在怀里,沾了地灰的血糊在范西屏的白衣上,格外刺眼,却见范西屏已泪流满面。

    好一阵鸡飞狗跳,帝王终是开恩,把两人都流放到岭南,小太监来传旨,听到这个消息,施襄夏挣扎着从太医署的床上滚下来,范西屏一直陪着他,他刚在外间领旨,一听这声音赶忙起身把施襄夏扶起来,施襄夏没起来,调整了姿势,跪着谢恩,又打发小太监不少的银钱。

    范西屏瞧他样子,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没出息,我去岭南你个高兴什么劲?”

    “我就是高兴,总比儋州好,漂洋过海,真就是天涯海角了。”心中渐渐清明,当时倒了之后八成摔在地上,看了两眼,自己身上一点摔的痕迹都没有,八成是某个人接住他了,心花怒放,脑袋上多顶个布条算什么。

    范西屏没再说话,话说岭南的荔枝特有名,还是贡品,这下去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