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林鸟（中）

    06.

    进入早冬，H市气温下降，街上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外套。

    王小龙从网吧出来，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老板刚给他结了这个月的工钱，从下个月开始，王小龙就不再在网吧里做兼职了。

    他转过街角，去了趟银行，把自己卡里的钱一分不留地转到了另一个账户上。

    他爸是在王小龙升高中前的那个暑假里去世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有小混混来找他的麻烦跟他要债。

    再后来王小龙经朋友介绍跟唱片公司签了约，和朋友组了个男子组合，一边跑通告一边在民办学校里上高中。

    不过他们这个组合并没有能火起来的命，出道一周年，公司连哄带骗地从王小龙手里买了几首歌，私自拿去给那个朋友冠名让他单飞了，王小龙从此没再有机会露过脸，自然也没有了收入。

    就在他又一次陷入困境时，他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资助，他试着联系过那个人，但徒劳无功，他想，也许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又不想再跟王家扯上关系。

    他心怀感激，也想尽快把钱还清，开始隐姓埋名做demo歌手，去给小孩子做钢琴老师，在网吧做兼职。

    他这些年的积蓄，加上从周艳手里头拿的那二十万，刚好把那笔钱还清。

    现在，他可算是身无分文了。

    07.

    王小龙搓了搓手，如释重负地，从嘴里呼出一口白雾混进冷空气里。

    走到公交车站，电话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是戚珑打来的。

    “喂？阿珑？”王小龙心情好，连带着音调都飞扬起来。

    戚珑打电话来，是告诉王小龙他今晚上不回家。

    王小龙忍不住想到最近看的电视剧里渣A贱O剧情，闷声闷气地问他：“为什么？”最近两个月戚珑就算再忙，也从没在外面过过夜。

    戚珑：“老爷子病重了。”

    王小龙愣了愣：“……我要不要过去一趟？”

    “别来，这边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戚珑说完，又问他，“你今天去银行了？”

    “对，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去还钱了。”

    戚珑默了默，说：“天太冷了，你打车回家吧，到楼下买点羊排，炖锅汤，还有，家里暖气费是不是要缴了？”

    王小龙心里算着帐，嘴角撇下来：“……那个，羊排现在挺贵的，暖气费下个月再交吧，现在也还没多冷……”

    “怎么了？没钱了？”戚珑笑他。

    “不是……好吧……那个，戚珑……你能不能，不是，你借我……”王小龙吞吞吐吐，“就是那个，老公……你转我五百块钱行不行？”

    戚珑那边好长时间没声音，王小龙都要怀疑电话被挂断了。

    “要钱的时候才知道叫老公？”戚珑说。

    王小龙脸热，愤愤道：“不给转算了，我上车了，挂了！”

    戚珑看着隐去的通话界面，压了压高高扬起的嘴角，给王小龙的微信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高律师从病房里出来，被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惊了下。

    “在跟小龙通话？”

    戚珑嗯了一声。

    高律师又说：“戚老爷子的事，您跟他说了吗？”

    戚珑看过去，目光微冷：“你是指什么？”

    高律师哑口，皱了皱眉，刚想提醒两句，病房里又窜出来个人，是戚家的大太太，她本是出来寻高律师的，没想到戚珑也在。

    女人年老色衰后显然没了年轻时的好耐心，连装出慈爱的样子都不愿装了，睨着戚珑，阴阳怪气道：“真是跟你妈一路货色，不知道给老爷子吃了什么迷魂药！”

    戚珑笑了：“遗嘱已经拟好了，您不满意可以不签字。”

    “你！”女人咬牙切齿，“总有你笑不出来的一天！”

    08.

    最近有个同期的音乐人找到王小龙，想让他帮忙录首歌的feat。

    因为给的价钱合理，王小龙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心里还盘算着下个月戚珑过生日可以给他买件好一点的羽绒服了。

    周末跟那位音乐人吃饭，他问起王小龙的情况：“最近怎么样了，听说你跟公司合约到期了？”

    王小龙抿了抿嘴，笑着说：“脱离苦海了！”又打趣他，“你海外进修这么些年，回来怎么还是这么抠？就请我吃大排档啊，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了。”

    音乐人露出怀念的表情：“当年一起去商演，结束后你不是总说想吃大排档吗？”

    那是因为王小龙只能吃得起大排档了，如果那时候还能吃得起其它的，王小龙肯定选择顿顿山珍海味。

    等回家后王小龙跟戚珑提起这件事，戚珑对他说：“以后想吃什么老公给你买。”

    王小龙却想，只要是跟戚珑一块，吃糠咽菜他也愿意。

    “算了吧，咱们还是先把这个冬天的暖气费交了吧。”他笑着去戳戚珑裤兜里的钱包。

    戚珑便握住他的手，把他压在身下，亲了亲他。

    “今晚把我伺候高兴了，老公就把工资卡上交给你。”

    王小龙一听这话，两眼直放光，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又去解戚珑的皮带。

    时至今日，王小龙对勾引人这一套还是不得章法，不懂得信息素得慢慢释放，也不知道接吻的时候收着点，别总咬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戚珑就爱他这副纯洁又放荡的模样。

    他们家的沙发太小，只能让王小龙坐在戚珑身上做，戚珑双手撑在后面，膝盖弯曲坐下，王小龙则背对着男人，一点点把那大东西吞下去，戚珑由下而上地顶入，那是血脉喷张的快感，王小龙只得将双手扶在戚珑的膝盖上，不让自己掉下去。

    “啊哈……啊……”王小龙还是痛，想让戚珑别动了，“阿珑……别……别动了……啊哈……”

    戚珑难得听了一次话，仰头去舔他的腺体，说：“自己动？”

    王小龙受到蛊惑一样，嗯嗯啊啊地答应了，腰肢不由自主地尽情摆动起来。

    等顶到了自己最舒爽的地方，腰却一下软了下来，麻麻的，想要更多的刺激，他便又用力地上下起伏，让身下的巨根能一次次擦过那里，带给他快感，让他下身泥泞成一片。

    双眼迷离，只能看到顶灯闪烁着，王小龙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一秒灯光却彻底熄灭。

    “啊！”王小龙惊吓得回头去看戚珑，却什么也看不到，“……灯泡坏掉了。”

    戚珑把他拢向自己，暧昧地说：“连灯泡也看不下去你这副骚样子了。”

    王小龙想骂他，戚珑却一下子把自己拔了出去，在王小龙没反应过来时，将他面朝自己，再一次按下去。

    性器滑溜溜地擦着臀缝而过，王小龙来不及想再多的，伸手到后面去抓住肉棒，又烫又滑，还有形状明显的脉络，那些都是能带给他快乐的东西，把性器对准了小穴的入口，王小龙嗔怪地说了一句：“这都对不准。”就迫不及待地往下坐。

    Alpha可受不了这委屈，大手握住王小龙的腰，狠狠地往上顶，软嫩的白肉和坚实的肌肉碰撞，啪啪啪地响个不停，又深又重，像是要把那两颗硕大的囊袋也顶进去。

    “啊！啊！嗯！啊啊啊啊啊！”屋内的叫床声一声比一声大，王小龙急了，挥手去拍戚珑的脑袋，拍了好几下才想起这是谁，又改去咬自己的手。

    又过了许久，戚珑猛烈地在王小龙本就高热的穴内射入了更加滚烫的精液，也是这时，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咬着自己的手，满脸泪痕的王小龙。

    他的Omega，就算再痛，也不会抓他，咬他。

    因为他心疼他，不愿他受到一点伤害。

    09.

    到了月底，戚老爷子终于还是没吊住气，撒手人寰了。

    准备葬礼那几天戚珑都没回家，王小龙结婚后从没跟戚家的其他人接触过，这次的葬礼也没被准许参加，总的来说，王小龙一直没把戚珑当成过戚家的少爷，在他心里，戚珑就只是戚珑而已。

    这天早上，王小龙坐地铁去了新区，这边遍地高楼，王小龙跟着导航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录音室的写字楼，只好给音乐人朋友打了个电话。

    等音乐人找到他后，王小龙正在路边上下蹦跳，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

    “小龙！”

    王小龙回过头去，愣了愣，音乐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扛摄像机的人。

    “你……你这是在拍什么？”王小龙拘束地抓了抓头发，又理了理衣服。

    “最近在录综艺，他们要跟拍点我的日常生活，”音乐人抱歉地说，“你觉得不自在，我就让他们改天再来。”

    王小龙当然不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便摇摇头说没关系。

    音乐人笑了，伸手帮他理了下头发，说：“该剪头发了。”

    王小龙想的是过年前跟戚珑一起去理发，于是最近就一直顶着个乱糟糟的长发。

    他不太明显地退了一步，对音乐人说：“你的日常生活还打发蜡穿西装啊？观众朋友不会买账的，学着我点。”

    几个摄影师就一起笑了。

    录音挺顺利的，音乐人最近走的是R&B风格，王小龙还挺喜欢他的新歌，说到时候买十张他的专辑供奉起来。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要有这闲钱，他还不如给戚珑买几盒安全套，哪天戚珑惹他不高兴了，他就罚戚珑睡他的时候必须得戴套。

    想着这个小坏念头，王小龙忍不住笑起来。

    录音结束已经是傍晚了，音乐人要请王小龙吃饭，王小龙说大排档可不去。

    “不会，这次请你吃点好的。”音乐人笑着说。

    他们在一家顶楼餐厅落座，王小龙虽然落魄了许多年，怎么说其实也还是少爷出身，在这高级餐厅里没有半点露怯。

    “小龙，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回到圈子里？”

    “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圈子里，只是不在台上而已。”

    “那你不想回归舞台吗？”

    王小龙想了想，说：“有机会再说吧。”

    音乐人便伸手过来，要抓王小龙的手：“机会已经摆在你眼前了。”

    王小龙躲开他，皱了皱眉说：“我不是那种人。”

    音乐人愣了愣：“小龙，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好，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打人很凶的。”

    “你……你结婚了？”他本来还想问一句，那个人还有家暴倾向？最后只是问，“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他是做工程的，不是圈内人。”

    一顿饭不欢而散。

    王小龙想起戚家的别墅也在新区，就给戚珑发微信，说等葬礼结束了自己去接他回家。

    他打车到别墅区，因为保安不让进去，他就只能在门口等着，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等逐渐有车从里面驶出来，最先找来的不是戚珑，而是戚大太太。

    女人从黑色桑塔纳里望过来，打量了一番王小龙，笑起来：“果然戚珑身边也只能配你这种劣质的Omega了。”

    王小龙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倒霉透了，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奇葩。

    “上车聊聊吗？”

    王小龙不想理会她。

    “关于你父亲的死，你不想知道一些内幕吗？”

    “还有，为什么戚珑会突然跟你结婚，你也不想知道原因？”

    10.

    戚珑忙了一整天，等看到王小龙的微信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赶紧打电话过去，却显示电话关机。

    戚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让人调了别墅区大门的监控，看到王小龙在冷风中孤孤单单的身影，心里痛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大太太的车停在王小龙身边，没一会儿王小龙就上了她的车。

    “戚先生？戚先生？您没事吧？”

    经保安提醒，戚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手边的玻璃杯捏碎了，手心里一片血红。

    他给大太太打去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所有最坏的情况都开始不受控地在戚珑脑海里出现，他整个人狂躁起来，眼睛通红，而在打开门看到一室的黑暗寂静时，终于，用谎言堆砌的梦幻假象崩塌了。

    王小龙从医院里醒来，先是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看过去，手上已经打了石膏。

    周艳在他身边睡着，看来已经在这儿陪了他好一会儿。

    “妈，妈。”王小龙喉咙干哑，声音如同从破败的风箱里泻出来，就像是被戚珑从早操到了晚一样。

    周艳醒过来，看到王小龙已经睁眼了，松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命大，那么严重的连环追尾，就骨折了一只手。”

    王小龙一时不知如何吐槽自己的亲妈，只好问：“我睡了多久，我手机呢？戚珑有没有联系过我？”

    “谁知道你手机去哪儿了，要不是我有个闺蜜在医院做护士长，你死了都没人收尸。”

    “那你拿手机给我，我给戚珑打个电话，”他自顾拨打了戚珑的号码，却打不通，“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得回家看看。”

    “都这几点了，要回家也得天亮再回，你们俩谁见不到谁就活不下去了？”

    王小龙沉默了会儿，他现在这副样子，戚珑见到了肯定要担心，而且他现在见到戚珑，心情说不定会有些复杂。

    ——“当年王氏破产，戚家可出了不少力，也是后来病入膏肓，老爷子一心向佛才想为当年的过错弥补一番。”

    ——“让戚珑给了你一笔钱还不够，现在还要让你嫁进戚家来。”

    ——“你以为戚珑为什么娶你一个劣质Omega，还不是为了讨老爷子欢心，为了遗嘱上那点股份。”

    这些，是车祸发生前戚大太太对王小龙说的。

    虽然不排除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终归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正想着，电话响了，是戚珑打来的。

    王小龙慌乱地接通电话，却不知道开口要说些什么，而戚珑那边也没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戚珑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颤抖：“……小龙？”

    “诶，戚哥……是我。”

    “……你，在哪？”

    “我在医院，出了点小意外。”

    “你受伤了？！在哪家医院？”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戚珑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