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依赖
这次任务进行的不算顺利。 他们尽可能的仔细准备，依旧错误估计了敌方人数，固然没有人员死亡，但有不少受伤，不过基本完成了目标。 他们带回了西莫的姐姐提莎，以及意外收获，一个Omega同伴。还有他们需要的特效药——尽管因为混乱中，不为人力控制的损坏，实际能用的数量被削减了不少。 平权军在第一时间将俱乐部老板设套的消息透露了出去。除了警醒，这也是为了避免老板歪曲这次事件，在帝国的地下势力里大肆宣扬。。 毕竟有一个交钱交货的好名声，对要和帝国的地下势力做生意的平权军十分重要。 外勤部成功完成任务，这几天正好休息，除了有武器损坏的，该花天酒地的花天酒地。相比起来，医疗部则快要忙疯了。 他们要处理带回的特效药，还要帮在这次任务中受伤的人处理伤口。小季也被抓去了医疗部，被那里忙的脚不沾地医生们缠了一身绷带。 新同伴提莎的到来让平权军兴奋了好几天，她受到了整个平权军的欢迎和礼遇。她在庆功宴上成了主角，大家都排着队来和她握手。宴会后她收到女伴的邀请，和她们在牌桌上彻夜酣战。 最后来自帝都的新手段如一匹乱马杀的牌局人仰马翻，提莎提了一大袋儿作为赌资的铜币回到她的新住所，一间干净，独立的房间。隔壁是和她酣战一夜，惺惺相惜的一位Beta姑娘。 她们相约第二天去厨房帮忙，然后一起烤一点可以分发给邻居的小点心——作为新搬进来的乔迁礼。 “提莎让大家想起了西莫，”组长微笑着和程允分享这些事，“当然，她自己也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姑娘。” 他们刚开完战斗复盘会议，大家都散了。外勤组组长单独留下了程允。 程允坐在开会的位置上，听到组长的话，点了点头，“是的。她很好。” “我记得，你和晚颜，就是西莫接回来的？”组长问。 “是的······” 组长笑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带着晚颜刚到这里的时候，手上紧紧攥着着瞳如的信物，那个刻着水鸟的徽章，谁说都不放手。” 历经多年还锃亮如新的回忆让程允滞了滞，他当然清晰的记得那枚徽章。它现在被放在江晚颜的病床前，陪着她日复一日的沉睡。 江瞳如是江晚颜和江临的妈妈。5年前江临在那艘逼仄的飞船上，亲手把那枚徽章塞进了他手里。 组长发现了他的停顿，叹了口气，“五年前那些事，我很抱歉。晚颜，小临，还有后来西莫的事。” 他伸手向揉揉程允的脑袋，可程允已经24岁了。于是他的手下移，拍了拍程允的肩膀。 “小程，你不能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你可以去陪陪晚颜。或者试一试和提莎聊天，她毕竟是西莫的姐姐。当然，如果你愿意，找任何人聊天都可以。” 程允读懂了组长眼中的担心，他再一次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去吧，”组长颔首，替他把门打开，“你自己也要记得去医疗室看看，你好像该复查了”他顿了顿，“不过不用着急，我想你可以过几天再去，我们的大夫们可忙坏了，小姑娘要是接到什么时候都能做的，根本不紧急的例行检查，可能会直接把单子拍回你脸上。” 这句话或许有故作轻松的成分在里面，但程允听得忍不住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笑。 组长也跟着笑了，“哦，对了，”他笑了一阵，又想起来了什么。“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 程允忍不住抬头，难得流露出一点慌乱，“是我自作主张了。不好意思，带了没有经过审查的人回来。可是······” 为了保证安全，往往，平权军在吸纳新成员前都需要时间筛查信息，然后建立信任。 可这显然没有让组长感到困扰，他温声说，“不用为这个担心，孩子。提莎帮助我们证明了他的身份，” 他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况且，他是个Omega不是吗？” 平权军接收寻求帮助的Omega时，审查总是很宽松也很迅速。毕竟Omega们的命运已经足够悲惨了，数量也十分稀少。即使在平权军里，Omega的数量可能也还不到20个。他们在面对Alpha时的生理弱势，以及严苛的监管，也更容易让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大夫们帮他看过了。后颈的定位芯片也被取出了。他们也替他看了看身上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可总有些地方，我们的医生也无能为力。” 组长叹口气，“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最好去看看他，他就在医疗室。他好像格外依赖你。” 格外，‘依赖’？程允在路上一直想着这个说法，真古怪，‘依赖’？程允想，组长说的真委婉，真实情况恐怕是——把他认作‘主人’了吧？ 他脑袋一热救回了小季，却压根没做好准备收留他。在他原本的设想里，他救回了他，就是义务的尽头。小季可以在平权军里遇见其他人，他们会治疗他，安抚他，告诉他，他安全了，不用害怕。但那个人绝对不该是他。 在他治好之前，程允甚至都不愿意面对他。 他无法直视一个被教养成狗，膝盖都被打折了的Omega。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会让程允下意识的感到反胃和恶心，就像被迫咽下的一片发臭的鱼。 是的，是程允救出了他。可程允并不是一个好的救助者，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对他发火。 最好的办法是两不相见。程允面无表情的想。 不知不觉他很快走到了医疗室门前。不过他并不是为了小季而来。 因为江晚颜，程允算是医疗室的常客了。医生和护士们在病床前忙碌，偶尔抬起头看到他，也不会对他的到来感到惊讶。 他一一向自己认识的人颔首作礼，然后熟门熟路的绕到医疗室尽头的加护病区。 平权军医疗组的白衣天使们，为这位昏迷不醒的睡美人贴心的准备了医疗室最清静的房间，即使是在现在这样忙碌的时候，这里也不受分毫打扰。 程允推开门找到熟悉的床位，江晚颜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昏迷不醒。 她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摊在身后，双手放在身体两边，一边的输液杆上挂着维持她生命的生理盐水和营养剂，她沉睡的面庞恬静温婉，高挺的鼻子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她平缓的呼吸着，这昭示着她的生命不曾消失。 江家这一对兄妹，都长得好看极了。 不过今天她显然并不是如往常一样孤独一人，因为程允在她身边看到了提莎。 “程允？”提莎也发现了他，她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 “没事你坐，提莎姐，”程允忙说，他又皱眉想了想，“你不是今天要去厨房吗？” “哦，本来是的，不过，我听说了她的事······”提莎看了一眼沉睡的江晚颜，“就想过来看看。” 病床前唯一的椅子被提莎占了去，程允于是重新搬了一根过来，和提莎一起坐在床边。 “她······”提莎问，“她是你妹妹吗？” “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吧。” “哦······” 两个人实在找不到话聊，气氛沉默，只有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的滴进中间控制速度的透明容器里。 程允盯着病房上白的刺眼的瓷砖看了一会儿，问提莎，“提莎姐，你有想好之后打算做什么吗？” “我？”提莎耸耸肩，“我还没有决定。可能会去后勤组，或者来医疗组帮工？谁知道呢。” 程允低低的嗯了一声，“都挺好的” 提莎拨了拨她红色的长发，状似无意的提起，“我来的路上看到，呃，你知道，俱乐部那天的Omega了。” “······” “他的状态好像不大对······” 还没等提莎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医生的声音，“什么？程允他在？在哪？晚颜那里？” 另一边有人不知道应了什么，很快，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江晚颜病房的门被粗暴的拉开。 进来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医师。她身着干净的白大褂，棕发被利落的挽在脑后。 她是医疗组的医生，也是江晚颜的主治医师，她和江晚颜程允一样，是一个Omega。 “沈蘅医生，”程允点头叫她。 “小程？你真的在这里，”被叫做沈蘅的女医师看到程允似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快过来。” 程允莫名其妙的被她拉着手臂拽出了房间，“新来的那个Omega情况不大好，他从醒来就一直在找你，谁都劝不动······” 程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个Omega。固然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但沈蘅发起火来很恐怖，尤其是在关于病人的事情上。迫于威慑，他不得不被她拖着走。 他很快就知道什么叫情况不好了。 小季沉默的跪在床边，浑身上下脱的赤裸，只有缠伤口的绷带挂在身上。 可是他的绷带好多都胡乱的散开，有的上面还沾有星星点点的血，因该是自己胡乱挣扎，伤口崩裂造成的。 房间里一片狼藉，他身边围了两三个Omega，他们试图拉他起来，可小季却格外执拗，坚持不肯起身。 他的项圈也还挂在脖子上，他颤抖着被吓得青白的嘴唇，执拗的，一遍一遍的说，“主人没说可以起来，小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