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卧房香戏,雪暖心融
陋巷内,简陋的茶水摊旁边有幢三层平房,一条楼梯上去,左右三层属于两户人家。 “王公子。” 柳皓君轻唤道,嘴角微微上扬。 “快下雪了,”王逸铖抬头看,言语中也没有惊讶,“你不来找我,过几日我也会去找你的。” “柳公子找我的理由可与我来找你的理由一致?”柳皓君微微笑道。 王逸铖看他,他忽然尴尬地轻咳一声,像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低下头去。 “我找你的理由和你的理由……肯定不一样。”王逸铖转身,低着头微微蹙眉,不算流露出了悲伤,俊美的脸庞上有一种脆弱。 柳皓君的心停了一拍,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明知对方是个男子,还产生这种……怜爱之心。 “柳公子,上来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王逸铖走上楼去。 “噼啪!”“噼里、噼里啪啦。”“呼~” 一双手关上三楼的窗户,隔绝风吹来的寒意。 两人独处一室。 柳皓君在窗旁打量着屋内,满地的玉石珍宝,清亮的白瓷与五彩的琉璃盏交相辉映,木刻雕塑名人字画散落一地,总价甚至超过专卖珍宝的琳琅阁,又被扔在地上如弃敝屣。他的视线停留在王逸铖身上,只见王逸铖走到床旁,用火折子点燃了一炉草叶,随着异香在屋中弥漫,王逸铖扔下裹的棉被席地而坐。 “柳公子,过来。” 草药的香渐渐在屋中蔓延,屋子另一头的柳皓君也闻到。这香初闻冰冷辛辣、刺激醒神之余,又有一点点的甜香,中调随着草叶燃烧微微的噼啪声开始变得绵软温暖,香气也变得隐隐约约,像是结合了沉香和檀香,韵味深厚,久闻不厌。 身体,竟然也暖和起来。 柳皓君一下反应过来:这怕是用了和一杯暖同样的草药。 “或是要我叫你寒卿才肯?”王逸铖笑道。 柳皓君的心咯噔一下,看向他。 王逸铖不过12、3岁,从年龄上算乳臭未干,但是见面之后不仅身带贵气——贵气,其实是指一种像是王公贵族的从容和气度——商人的精明和狡黠也兼而有之。自己……不禁对这个人产生好奇,又觉得他年纪轻轻却让人看不透,十分危险。 “我年岁长于你,你直呼我字似乎不太合适。”柳皓君笑笑。 “只有我们两人也不合适吗?”王逸铖夹出一片草叶给他泡茶,嘴角略微上扬:“听说你出生在通泉州难得的下雪的冬日,所以字寒卿。你讲礼数尊卑,我比你小,所以你要叫我逸铖。而我大小不拘,也不管什么年龄身份,所以我要叫你寒卿。难道这样错了吗?” 柳皓君笑着摇摇头,低头嘴角微微上扬。 他接过茶杯,轻呷一口,入口清爽微苦,不涩,虽有茶的香气但并不浓烈到可以被称为‘茶’,颇有几分草叶的清新,倒是别有风味。当他把茶杯放下,忽然愣了一下:嘴中开始回甘,那是如春天的蓓蕾一般的甜味。正常人当然知道蓓蕾是有香味而不是甜味,但是这种甜就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粉嫩又馥郁的春天。 “……好茶!看似寻常实则暗藏妙处。这就是王公子想见我的原因吗?”身为商人,柳皓君眼中隐隐有光。 “或许,我就是想见你一面。”王逸铖看着他。 柳皓君的心顿时跳漏了一拍,一会后他笑道:“王公子取笑我了。王公子可是想把这商品放我店中售卖?可已取了名字?一杯暖也要给我们卖吗?” “不,一杯暖还是只给穷人卖。” “一桶茶赚2杯押金的钱,而茶一文钱一碗,虽不知具体数目,王公子绝对赚不到什么钱。王公子真是锦衣夜行,做好事不留名。当时差人送回名帖不留名时是,现在这样变相救济找不到工作或没钱买棉服的穷人也是,寒卿佩服!” 王逸铖也给自己泡了杯茶:“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和你一样是商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哦?那王公子为何不将一杯暖的独家贩卖权卖给我,柳家绝对会给出一个让商、人、满意的高价,”柳皓君目光精干犀利,带着笑意,他确信王逸铖是不会卖的:“如果由柳家稍作包装和宣传,每碗卖到5文……20文都轻而易举!” “表面上的不争名利,总是为了更大的名利。”王逸铖眼神深邃,挑眉冷笑。 柳皓君感觉他气质变了,慎重地说:“愿闻其详。” “你真想听吗?” 柳皓君认真地看着他。 王逸铖忽然又变得轻佻:“它不是把你带来了吗?你就是我最大的利益啊!” 柳皓君笑笑,不以为意。 “我本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是哥哥教我做生意、让我靠着自己自立于世。哥哥曾说‘不与穷人争利,不向富人让利’,便宜有效便于使用的东西很快就会风靡市场,但也难登大雅之堂。我让利给穷人,用他们的赞叹宣传我的产品,也吸引了有钱人的好奇心,比如你,现在不就坐在我面前吗?” 王逸铖若有若无地笑着看着他:“还没到下雪的日子,难道你不是为一杯暖来见我吗?身为一个商人,你想要它的贩卖权。勾起名流富绅的兴趣之后,就该推出贵的他们愿意买的产品了。” “你说的,就是这能喝、香气还能暖身的草药?” “是,我懒得取名,姑且用暖香指代。有了它,外面隆冬大雪,在屋内也可以穿着薄衣行动自如,帮人摆脱厚重冬衣的束缚而且免于火炉明火的危险,草本配方,也适合婴幼儿使用。如果关闭门户,香味持续得久,暖意也能持久,一个香包大约使用一天。‘在真实需求之外还有可创造的个性化需求。’这也是哥哥说的。只要调整里面不同草叶的配比,我可以让它有不同的香味,还可以有不同的养生功效。本来只是暖身的香,变成品味和个性的代表,还能养生,想必会大卖吧。” 王逸铖话里带着些不耐烦和恍惚。 “……王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寒卿佩服。”他提到‘哥哥’……柳皓君想:在船上他不是说自己无亲无故吗?这‘哥哥’是…… “不过柳家向来只跟知根知底的人合作,我至今不知王公子的身份背景,怎么相信你能保证产品的质量以及安全性呢?” 王逸铖喝了口茶,轻笑一声压下心中的不耐拉回自己飘走的意识:“我和你一样,家中的都是商人,你家贩卖的是实物的杂货珍宝,我家卖的是摸不着的、但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东西。”荣华富贵。 “摸不着的,但是每个人都想要的?” 王逸铖拿出一株千年人参:“健康。不过我并不受宠,家里扔我到帝朝自生自灭,是哥哥鼓励我、助我白手起家。现在我手中除了寻常草药外还有珍稀的邪花异草,平均一两黄金换一两。现在我是当地草药拍卖大会的主办人,今年赴京拍卖的邪花异草十之二三经过过我的手。你现在看到的满屋珍宝,不过我一年所得的百分之一。” 对家庭失望……原来这就是他说没家世不值一提的原因。可他明明有哥哥,怎么说自己无亲无故呢?“王公子,就算父母都不看好你,还有你的哥哥一直在身旁陪伴你。如今你小有成就,也算对他有所回报。” 王逸铖拄着头看着他目光深远,笑容若有若无。 好像被看透了……柳皓君莫名有些心虚。但久经沙场,谈判桌也数不清上过几回,他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王逸铖垂下眼,又露出了之前在楼下的雪子中、柳皓君见过的脆弱和倔强:“哥哥总是嫌弃我,说虽然有能力但是懒得去做那就是无能。而我现在为他赚到了这一切,也想拿去献媚于他,却可以料想一句夸奖都得不到……但是不是为了他的话,我早已选择去死而不是经商。寒卿你是自己喜欢经商,还是因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必须学会呢?” “这……” 柳皓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变化,会这么回答,又会让自己来回答。 不自觉地,柳皓君问出了他最在意的一个问题:“王公子,你在船上说自己只为一人戴上面具,就算这面具沉重,让人喘不过气,也只为一人脱下面具任、任他耍弄被他人笑痴,他就是你的‘哥哥’吗?他真的是你的‘哥哥’吗?” “我是余国人。” “是。”那又如何? “余国男子不能结婚,只能收养。他是我的养父,我的哥哥,我的爱人。” 柳皓君的心跳好像一下停了,他摒住呼吸脑中一片空白。胸中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生长,还没表露出来就被对方这句话掐灭了。“原来,你的哥哥…就是……你的爱人?” 王逸铖轻笑一声:“可是他也收养了别的男人,把真心分成了好几瓣,平均地爱着好几个人……我和他的后宫们相处融洽,彼此敬重,但我就是不能忍受本只属于我的爱被平分!我对他说他是我的全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他却让我离开一阵子去看看别人……哥哥说,我应该学会去爱别人。” 王逸铖垂下眼帘,眼睛颤动着,眼中反射着泪光泪水马上要掉出来。他低下头双手抱膝把自己的脸藏了进去,身子抽动着在哭泣。就像一个受伤自闭的小孩子一样。 柳皓君看得别不开眼,忍不住靠近。他伸出手,心中又刺痛,‘他已经有爱人了!’只得以朋友的身份淡淡地说:“你哥哥说的对。爱别人的前提是自爱,他是想让你学会自爱。” “那你……能让我爱吗?” 王逸铖抬起头,露出了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