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

    康奈下来的时候特伦斯已经在了，在大堂那儿走来走去，穿着只有在像这样重要的场合才穿的那套黑西装，看上去还挺文雅的。但他要是再继续那样踱来踱去，迟早要把自己的皮鞋走出一个大洞。

    康奈在站成一排的婊子们身边停下——他们按着身高体重、肤色发色排的队——忍不住转了转眼珠。

    不论客人喜欢异性还是同性，在“贞德”他们总能找到自己满意的。

    “特伦斯，地板要被你踩坏了。”康奈没好气地道。

    他哥转向他，眯起眼怒道：“弟，你记得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吗？”

    康奈耸肩：“他压根没来过。”

    “对，没错。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他这次来一定有原因。”特伦斯又瞪向那群婊子，“都争取给他留下好印象。就算他要你们去吃屎你们也得给我硬吞下。我们得让他高兴，都听到我说的了吗？”

    他们都乖巧地点点头，包括一向我行我素的爱丽丝。考虑到她睡了特伦斯，康奈觉得她其实不来也没事。毕竟特伦斯爱她的逼爱得要死，甚至都舍不得叫她出来。

    突然一阵敲门声回荡在大堂里。特伦斯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西装领子，又瞪了众人一眼，这才去开了门。当两个高壮男人进来的时候，特伦斯朝他们鞠了一个夸张的躬。这两人让康奈想起了电影里头的人物，除了体格一样，他们还同样穿戴着黑西装和墨镜，比六点二英尺（约一米八九）的特伦斯还要高出一大截。

    其中一个对着手里的物件说道：“已经清场了。请老板进来。”

    康奈皱眉，咬唇克制自己想调侃一个需要安保的黑帮大佬的冲动。他要是敢开口，特伦斯一定会杀了他。

    一群人从双开门鱼贯而入，同样高大，有些更甚，并且西装下都佩戴着手枪。其中还有几个包括欧莱利在内的熟面孔。康奈喜欢称欧莱利为经纪人，可惜他本人很讨厌这个称呼，康奈就只好抓住任何能这么叫他的机会。

    欧莱利是个留着浓密黑胡子的高个儿男人，从他眼部皱纹来看，至少比特伦斯大十岁。脖子根部还有一圈伤疤，据他本人说，是因为受意大利人轰击，然后被他们抓住割了喉，本以为把他丢在那儿他就会血尽而死，可惜他命大没死成。

    康奈根本不信这鬼话，但那些女人都很吃这一套，一个个争先恐后往他鸡巴上跳。康奈都搞不懂她们是真的那么好骗还是只想找个理由跟黑帮里的人搞一炮。

    又一个人进来了。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死寂。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就是基洛。他的气场压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不仅是因为他的俊脸和宽肩，还有他的站姿和看人的方式。毫无疑问只要他提出要求，任何人都会臣服在他脚下去取悦他。

    这跟康奈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基洛会是个油腻胖老头，鹤发鸡皮，还有一口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就跟他死去的老爸一样。但基洛显然既不胖也不老，看起来不超过三十五岁，下巴方正，眼睛明亮，眸色就像夏威夷的海一样蓝，或者至少在康奈的想象中应该是那样，毕竟他以前从没见过像这样的一双眼睛，自然天成，绝不是因为配戴了隐形。基洛同样很高，可能跟他的保镖一样高。他脸上还有一道大疤从左眼纵延到脸颊下方，刚好就在他的胡茬上沿。

    康奈几乎能听到那些婊子内裤湿透的声音，那些瞪大的眼睛和抽气声也是意料之中。就连森也舔着嘴唇，目光向下扫过那大佬的身体，双眼积聚起淫欲，眸色变得暗沉。

    康奈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但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吸引，心里还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动。他把这归咎于森之前挑起的欲火。

    特伦斯挣扎了一下，就挪动脚步朝基洛走去——差点儿没让自己的脚给绊倒。他深鞠一躬：“先生！对于您的来访我们感到万分荣幸！”

    基洛的视线扫过整个大堂，又像评估艺术品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娼妓。但他就像当特伦斯不存在一样，连点个头都欠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康奈身上。那双深沉的蓝绿色眼睛把康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引得他浑身皮肤一阵发麻颤栗。康奈忍不住握拳，急于结束自己这种荒谬的反应。

    “先生？”特伦斯还想挪近点儿，但其中一个保镖迅速伸出一只手臂制止了他。

    基洛扫了他一眼：“你是谁？”他没有爱尔兰口音，说明他很可能是在美国出生的，不像特伦斯和康奈是移民过来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康奈一个月大的时候就到了纽约，而那时候特伦斯已经七岁了，因此他的爱尔兰口音要更明显。

    “先生，我是特伦斯·莫里斯。‘异域贞德’的负责人。”特伦斯又鞠了一躬。

    康奈尴尬到想找个洞钻。他哥未免表现得太刻意了，他都能料到这会酿成的反效果。他得在特伦斯拿他们的妓院闹笑话之前阻止他。

    康奈上前一步，又一次吸引了基洛的注意：“先生，我是康奈·莫里斯，特伦斯的弟弟。”他向他鞠躬，但只是浅浅地弯了下背，不像特伦斯那么夸张，“欢迎来到‘异域贞德’，如果您这次来是为了验验自己的货物，我们保证您选择多多。”他边说边摆手指向那群婊子。

    就像他们曾经受过的培训一样，那些婊子这时都故意低垂睫毛，眼带勾引地看着他们的大老板。康奈不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不管您喜欢什么样的，在这儿您都能拥有。”

    “不管我喜欢什么样的？”基洛向前一步，那些保镖顿时分开为他让路，“你知道‘贞德’的收益要远低于‘地狱之厨’吗？”

    特伦斯突然挤进基洛和康奈之间，高举双手：“先生，我可以解释的！”

    “我问你了吗？”他盯着特伦斯，眯起双眼，下颌紧绷，满是警告，“闪开。”

    特伦斯咽了口唾沫，乖乖站到一边，头埋得低低的。

    “先生，这我们也注意到了。”说是这么说，其实康奈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因为他就没关心过这方面的动向。他只在意那些婊子有没有照吩咐做事、他们的嫖客有没有被伺候舒服。特伦斯才是负责管钱的。

    “那你准备怎么解释？”基洛扬起一边眉毛——康奈一直都很想学他这种。但现在这种满含嘲弄的扬眉方式只让他觉得自己是被训了，而他最讨厌被当成小孩对待。

    他的手臂从乖乖贴在两侧到交叉搁在胸前：“天有不测风云。”

    杵在基洛后面的特伦斯立刻瞪大了眼睛，对着康奈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住口！他哥激动愤怒的双眼如是说。

    “天有不测风云？”基洛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他周围的保镖在双脚之间转换重心，有的人瞬间绷紧身体，还有一两个已经摸进自己的上衣，把手放在藏起的手枪上。

    康奈的喉头跟着一阵发紧，但现在害怕已经太迟了。他必须随机应变，搞定自己这张嘴惹下的麻烦。这也就意味着他得保持冷静。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过去几个月我们遭受了一些损失。我们有几个娼妓因为过量服用毒品不能接客了，但又不被允许找新的婊子来补替。”

    “是嘛？”基洛对他慢慢眨了下眼，扭头看向身后，“欧莱利，这是真的吗？”

    欧莱利猛点头：“先生，确实有几个用药过量的。”

    “那为什么不能找新的替他们？”他放低嗓音，在等一个解释。

    欧莱利清了清嗓子：“先生，我们需要削减‘贞德’的开支。”

    “谁下的命令？”

    欧莱利的脑门上挂满汗珠。他紧张地擦擦汗，又握紧身前的两只手：“先生，是麦金农的指令。”

    基洛点头，注意力又转回康奈身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谢谢您，先生。”

    基洛合上双手，掌心紧贴在一起：“现在，我确实是来你们这儿尝尝我名下商品的滋味。”

    康奈露齿而笑，推销娼妓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大步走到那些婊子面前，打开双臂：“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这里色色俱全。您今晚喜欢什么样的来伺候？”

    “今晚？”基洛摇头，“不，我想要长期包养一个，一个每天晚上都能替我暖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