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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洪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西式的房间装饰,柔软的大床,窗户边拉着米白的布帘,被风吹的扬了起来,布帘上细小的透明珠子叮当作响,似乎又把他带回了以前的日子。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闻着挺安神的,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洪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外边,太阳似乎已经西斜了。 他动了动身体,一股酸痛立马从骨头缝里迸发出来,随后袭来的是后穴中的阵阵巨痛,而里边像是塞了一根什么东西一般,一直有种合不拢了的错觉。 洪膺脸色一片青白,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处,在发现那地方好好地合上之后松了一口气。 那地方似乎被上了药,刺痛中还带着丝清凉。洪膺用手盖住脸,无奈又懊恼。 自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中白均儒那臭小子的计,简直愚蠢至极! 思至此,他的后脑勺似乎隐隐作痛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发现后面并无异常,或许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要不是这臭小子偷袭自己,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事...... 洪膺心中一股郁结之气,他挣扎着坐起来,忍着腰上的酸痛,摸索着下了床。 一接触到地板,双脚便一阵无力,洪膺差点跪在了地上。 他赶忙扶住床前的桌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酸痛软麻感便更加明显,小腿肚一直在打着抖,而胸前被布料这么一摩擦,也刺痛了起来,洪膺咬了咬唇,掀起衣衫一看,胸前那两颗东西已是又红又肿,破皮的地方已经结了痂,没有破的地方也青紫不堪,咬痕和啜痕布满了整个胸膛。 洪膺愤恨地把衣服放下来,狠狠地锤了下桌子,昨晚意识虽然迷离不清,可他依旧记得那两人是如何往死里折磨他的。饶是洪膺这样好的身体,到最后都熬不住昏死过去,就连何时回来的他都没了意识。 愈想洪膺便愈气愤,可最终都只能化为无可奈何,要不是自己轻信了何叔......罢了,到头来都是自己轻易信人的性子使然,怪不得他人。 想罢他便往门口走去,打算离开这地方。 而他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身月色长衫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正站在门口,短暂的惊讶过后,便一幅了然的神情看着洪膺。 “你醒了。” 他戴着那副许久未戴的金丝边眼镜,细长的链子从耳后延伸下来,垂在肩上,闪着细微的光芒。 恍惚间,洪膺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那个雨天,男人也是一袭月白色长衫,一幅金丝边眼镜,由小厮引到台下贵宾席的位置坐下。 他这一坐,便开启了洪膺近三年的非人生活。 洪膺没回答他的话,只瞥了他一眼,便想绕过他出去。 白均煜眨了眨眼睛,用身体堵住了出路。 “去哪呢?” 这么一靠近,白均煜手里的粥更香了,而洪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 “噗!” 男人怔愣了一下便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笑的眉眼弯弯的,就连发丝都在抖动。 洪膺的脸瞬间红了,他咬了咬后槽牙,粗黑的眉皱的死紧, “让开。” 他低低地吼了一句,那人端着米粥挡在他跟前,笑的碗里的粥都快要洒出来了。 堪堪止住了笑意的白均煜将手里的粥递过去,“拿着,专门为你熬的,喝了再走吧。” “不需要。” 言罢洪膺便一把推开了白均煜,白钧煜手上的碗和端盘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青花瓷的碗碎成了两半,木质的端盘落地后便弹向了远处,滚烫的粥洒了一地。那粥也一并翻在了白均煜的衣袖上,粘稠的粥热气腾腾的,刚出锅还热得很,白均煜手腕上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 洪膺愣住了,他没想到白均煜不躲,就这么任他推。 男人被粥烫到的地方立马红了一大片,洪膺下意识地抓起他的手,拂开那上面的粥,一把将他拉进了浴室内,把他的手按进了水里。 两人挤在浴室的洗手台上,白均煜呆呆地看着洪膺的侧脸,似乎有些怔住了。 也不知那手浸在水里多久了,洪膺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不发一言地转头便要走。 然而下一秒,洪膺便被人拉进了怀里,那人将他抱得死紧,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洪膺皱着眉想将那人推开,可那人却埋在他的肩膀里,闷闷地说了句。 “不要推开我......” 洪膺刚扬起的手又默默地放下了,他把手垂了下来,握成了拳。 “白先生,你该放手了。” 青年垂下眼帘,低低的说了句,是在说给白均煜听,亦是在说给自己听。 “对不起。” 男人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乍一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洪膺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是在向他道歉? “对不起,为我以往的所有行为。” 男人蹭了蹭洪膺的颈侧,再一次开了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青年的瞳孔猛地动荡了起来,随后一股热意涌上了他的鼻腔。 “对不起,洪膺,我为我的幼稚和傲慢向你道歉。” 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白均煜抬起了头,他捧住了青年的脸,指腹在青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一阵抚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摘下眼镜,将头抵着青年的额头,闭上了双眼,纤长的睫毛因为抖动而轻扫着青年的眉眼。 洪膺没有读过书,不识得几个大字,可这两句话,他正好知道是什么意思。 早几年他的一个师姐喜欢上了一个经常来听戏的富家子弟,碍于戏子身份不敢表达爱意,最后郁郁寡欢,患疾而终。死前一直在呢喃着这两句诗词,而此后,洪膺也在师兄杨余歌那得知了这两句诗词的含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洪膺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般,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你……你说……什么?” 洪膺一把抓住白钧煜的手,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心悦君兮君可知?” 男人笑了笑,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洪膺彻底呆住了,他满耳朵都是男人那句心悦君兮君可知,外界的嘈杂声都无法入他的耳里了。 男人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的反应,捧着他脸离远了些看,发现人已经呆傻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亏他还紧张洪膺会有何反应,可这根木头墩子还能有何反应,只是又变成了雕塑罢了。 “你这是又呆住了?” 白钧煜摸了摸青年的脸,忽然便心生了不悦。 他转而往下,大拇指指腹蹭了蹭青年有些抖动的唇,情不自禁地想吻上去。 “我不知!” 谁知那洪膺忽然回过了神,一把推开了他,高声吼了一句,便想转身逃跑。 白钧煜自然不会再给他逃跑的机会,他拉住了洪膺,将他按在了墙上。 “洪膺!我是认真的!” 洪膺被白钧煜抓着肩膀按在了墙上,他强迫洪膺看着他,没有给他眼神甚至是身体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你。” 俊美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洪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那四个字,那四个放在几个月前,两人都不敢想的字。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放手。” 洪膺忽然挣脱了白钧煜的桎梏,反手给了他一拳,一拳不解气,他接连着挥出了第二拳。 “别再骗我了,那日你已经说过放我走了,便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你们想玩弄便玩弄,想丢弃便丢弃的戏子!” 他涨红了脸,眉毛吊起,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凶恶无比,可那双虎目却是染上了些液体,瞳孔在眼眶里不停地颤动着,似乎带了丝委屈。 “那日我说的话是假的,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来,再打两拳。” 白钧煜似乎着急了,他脸上少有的出现了不安的神情,甚至抓着洪膺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洪膺挣脱了手,转头便冲了出去,白钧煜在后边叫了他一声,也跟了上去。 男人一路跟到了大芳梨园,便被洪膺一个闭门羹挡在了门外,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手上被烫伤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他甚至没来得及唤司机栽他一程。 “白……白都督?” 喜丸远远便看到他家师兄跟只被人撵的猎豹似的飞速跑了回来,没想到后头还真的跟了一个撵人的白钧煜,她小心翼翼地询问出声,生怕那一脸不善的男人直接迁怒于她。 男人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喜丸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脸便讪讪地走开了。 这位爷可是她们这的常客了,昨晚师兄被那何叔火急火燎地叫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今天下午师兄这么急冲冲地跑回来,后边还跟了这么一位大人物,想必是又闹矛盾了…… 喜丸兀自猜测了一番,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钧煜冷着张脸坐在洪膺的房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 那何叔提了个小盒子和包裹过来,远远见着白钧煜了便加快了速度。 “先生,您就这么跑过来了,我给您带了干净的衣服来,您先换一下吧。” 洪膺在屋子里听到门外响起了何叔的声音,他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盖,打算眼不见耳不闻。 “先生你这手都起水泡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这......我这就去给你买药!” 何叔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似乎很慌张,匆忙的脚步声过后,门外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洪膺掀开被子,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疑惑,起水泡了?也是,看着细皮嫩肉的,不起水泡才不正常。 青年心底里暗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先前跑的太快,这会后面那地方正火辣辣的疼着,手脚跟灌了铅一般,沉重不已,而肚子也早已叽里咕噜的响个不停了。 到最后他实在饿的不行了,便冷着脸开门出去了。 那白均煜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旁边放着个包裹,看起来莫名的......凄凉。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迅速回了头,站了起来。 洪膺咬了咬后槽牙,不打算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白先生,没必要,你请回吧。” 白均煜推了推眼镜,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拉住了他的手,递给了他一个小瓶子。 洪膺正想挥开,却发现那是一个梅青色的小瓷瓶。 “给你用于那处的药,刚刚忘记给你了。” 望着手心里躺着的还带着温度的瓷瓶,洪膺心里瞬间便涌上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又是在干什么?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 “拜你俩所赐。” 洪膺冷哼了一声,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他垂眸便看见了男人通红一片起了水泡的手背,心里那股复杂的感觉更甚了。 “我......” “你……” 两人刚想开口说话,远处却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直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声响的来处,不多一会,两人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