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们信调局一向

    荀七回家的时候，天光还大亮着。他指挥着属下把东西抬进书房一一收拾好，把人打发走后关上房门，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人还没回家——意料之中。领了要“好好干活”的吩咐，绝没有第一天就旷工的道理。

    熟悉的安静感慢慢环绕上来，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忽然就显得空寂起来。

    原本是很习惯的。在信调局与各路人马周旋，就是最放松的时候也永远要提着三分提防和小心，一天之后，难免会觉得疲惫。在外行军时没得讲究，回到涪城的时候，能有个安安静静休息放松的地方，他一向觉得很好。

    但人类这种生物，最难捉摸，有时顽固守旧不肯稍变，有时又喜新厌旧得厉害，新鲜了两个月，经年养成独处习惯，竟就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荀七放下水杯，起身踱到琴案边，坐下来信手调弦，磕磕绊绊了半晌，终于把荒疏的琴艺捡起来几分，顺下来了一支悠扬的短曲来。

    琴声荡开来，却似乎让室内显得更空了。

    要是整日里就这么关在家里，是个人怕都要给憋傻了，倒是难为……

    琴弦又一次提早滑出指下，带出一声浑浊的泛音。荀七第三次把视线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来，叹了口气。他忙得没时间练习，弹得这么糙，倒是辜负了这把好琴。

    他转过头来，看着窗外渐渐合拢的暮色，轻皱起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主人，您已经回来啦。对不起，奴隶以为您不在，忘了敲门，失礼了。”荀七看着他的奴隶从门口走出来，动作娴熟地拿起他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挂起来，步履飞快时也不显得慌乱，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分明是有些陌生的模样，但眉梢眼角带着的温煦笑意，又似乎与往常一般无二。

    玲珑挂好衣服转过身，见荀七神色莫测地坐在琴案后面盯着他不答话，于是放缓了脚步，边走向琴案，边试探问道：“您今天想听琴吗？奴隶弹给您听？”

    “这是嫌弃我技艺粗疏……”荀七半扬起头，看着越走越近的奴隶，眉毛轻轻扬起来，“污了你这张好琴？”

    “怎么会？”玲珑见惯了荀七故意找茬，虽然心里仍总是忍不住发紧，倒也不至于太过战战兢兢，反而觉得比刚才那副不辨喜怒的样子让人心安些。他隐隐把握到了一点荀七的情绪的脉络，于是走到琴案边，上身依然笔挺，膝盖优雅地弯下去，蹭着地面挪到荀七腿边，“奴隶和琴，都是您的，奴隶怎么可能嫌弃您呢？奴隶胆子小，主人要是没有真的动怒……”他边说话边俯身轻轻吻了吻荀七的鞋面，抬起头时把手规矩地背到了身后，接着仰起头冲荀七微微笑了笑，撒娇似的放软了声音，“求您别总这么吓唬奴隶。”

    荀七垂眸，顺手理了理奴隶衣服上随着动作弯出的细微褶皱，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像是不为所动，“要是动了怒呢？”

    “那，奴隶只有认罚，想办法求您消气，也求您……别罚得太狠。”玲珑顿了顿，像是吃准了荀七不过是在调笑，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看上去几乎有恃无恐。“您要是不想听琴，那奴隶现在去换身衣服，给您做饭……”他前倾身子，把下巴轻轻搁到荀七腿上，“好不好？”

    “啧。”奴隶的姿态做得直白，但效果确实够好，荀七伸手揉了揉奴隶自己凑上来的脸颊，整个人的气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晚上做个糖醋排骨。”

    这就是“好”的意思了。

    “是，主人。”玲珑脸上笑容愈盛，点头应下后就要起身，就看见荀七忽然勾起了唇角，“衣服不用换。”

    ……

    “主人。”玲珑紧紧捏住手里的糖罐子，努力忽略身后在自己腰侧作乱的手，“奴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会儿油烟要起来了，别呛着您。”

    荀七抽紧手上的带子，在奴隶后腰上重新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奴隶这幅正装笔挺，外面裹着围裙的样子，同预想中的一样有趣。他故意掐住奴隶腰侧的软肉，感受到被他命令不许停工的人在他身前隐忍着的颤抖，声音显得格外轻快：“又不是没做过饭，怕什么油烟？”

    “唔……主人……”玲珑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手腕，尽量准确地量出了第三匙细砂糖。他把糖洒进锅里，调整好火候大小，看着锅里的汤色略微松了口气。他分辨出荀七忽然生出的恶劣兴致，认命地叹了口气，向后轻靠在荀七肩膀上，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荀七怀里，一点点放松了身体，“那……请您……随便玩吧。”一边被调教玩弄着，一边被要求“行止如常”，任何措施和疏漏都会变成之后惩罚的理由——这功课确实韩昇教过他，过程自是不堪回首，总也算是成效显着。何况主人现下，眼见不过是一时情趣而已，应该不至于会因此降下重罚。既然如此，何必拂了主人的兴致呢？尤其是今天……

    他微微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为之后可能到来的一切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荀七却忽然后撤了一步，就此放开了手。他看着奴隶倏然睁开的眼睛，和一瞬间流露出的意外神色，心情愉快地笑了一声，留下一句“专心做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厨房。

    ……

    今日的饭桌上与以往不同，奴隶的话难得地格外多些，把他在信调局一天里遇见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半是闲谈，半是汇报和请示的意思。荀七看出奴隶谨慎的心思，边专心啃着排骨，边默默听着，偶尔就信调局的人情世故随口提点几句，见奴隶都郑重应了，也就没有再多的吩咐。玲珑把一件件事说完，一日下来多少有些纷乱的心思得到了细致的梳理，像是涓涓细流，尽归渊海，就此安定下来。见荀七放了筷子，他起身准备收拾碗碟，就听见他的主人忽然道，“收拾好了，冲一壶新茶，送到书房来。”

    他点头应了声“是”，心理忽然闪过一丝异样感，抬头细看时，从荀七的神色里又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只好不再深思，专心做手上的活。

    ……

    荀七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就听见了敲门声。他转着椅子，半侧过身子，叫了声“进”，不出所料地从门后走进来的人脸上看见了毫不遮掩的惊讶。他不动声色地从奴隶手中接过茶壶，“自己调试看看，”他指了指显示屏上贴着联系方式的便签，“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技术处。”

    “主人……”玲珑看着眼前近乎陌生的书房，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相比之前做任务事临时搭建的便携式设备，这一次，书房里新设了一整个工作台，与荀七原本在用的那张桌子相背而立，台面宽大，设备齐全，把书房里原本空旷的另一半空间填了个满当。

    荀七喝了两口热茶，余光瞥见奴隶还站在门口，于是轻勾起嘴角，边打开电子屏，边淡淡道：“还傻站着干什么？”

    玲珑诺诺应了声“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又见荀七已经转过身开始工作，只好强压下纷乱的心思，走到新添的办公椅上坐好。新添的设备与技术处最新的标准款一般无二，工作环境经过军事级别的加密，已经接入了内网，他按照自己的工作习惯做了初始化设置，又重新把今日的工作文档梳理了一遍，把白日里没来得及写完的注释一一补充进去。一旦专注做起事情来，也就一时无暇理会别的心思，刚刚因为一时惊愕而急促起来的心跳也慢慢落回了原有的节拍上。

    荀七转过身，看着奴隶似乎迅速就要进入工作状态，眼底的笑意不由又浓了三分。他指尖夹着一支电子笔，忽然一伸胳膊，从身后探进了奴隶的领口里。

    “主人？”笔尖比体温稍冷，奴隶却连任何躲闪的本能反应都没有，仿佛对他施与的全部都没有丝毫抗拒或是排斥，只是原本快速活动的双手停住了，像是在等他的指令，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荀七笑了笑，轻按住奴隶肩膀阻止人回头或者起身，简短吩咐了一声继续，手下不停，绕到奴隶身前，挑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玲珑努力收束心神，听命继续写着手下的文档，心思却再难沉静。主人此时起了兴致，才是题中应有之义，这一方面让他觉得紧张，另一方面却在连番诧异之后，给了他某种诡异的心安感。他甚至打定了心思，无论主人要怎么玩，都不轻易求饶，即使穿着被剥成半裸的正装，边写着工作文档，边被人肆意玩弄的感觉让他久违地感到了极度的羞耻和难堪，就好像是最直白的宣告——白日里光鲜的外表不过是主人赏他的一层人皮，内里这幅淫乱不堪的卑贱皮囊，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可“尊严”这种东西，他早没资格奢想，而时至今日，他甚至甘之如饴——他的主人今日给的太多了，他不配谈报酬，至少，总该陪着主人玩得尽兴。

    乳尖传来熟悉的微弱痒意，不算难受，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删掉指尖颤抖时敲下的错误字符，因为凉意和紧张，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细小的栗。

    荀七把手上的东西穿过奴隶的乳首，调整了一下角度，瞥见屏幕上奴隶来回返工的半句话，嘴角翘起来，终于觉得差不多了：“行了，低头。”

    “是。”玲珑应声低了头，看见自己挺立的乳头上戴了新的乳钉，造型小巧，主体是一对色泽剔透的圆形翡翠，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与他胸前挂着的项链正相匹配。

    “主人……”他再也忍不住，倏然回过头来，正对上荀七一张笑脸。

    荀七垂眸欣赏了片刻奴隶胸前雪白皮肤上戴着的珠宝，目光略过“七”字造型的项链，变得更加温柔。他伸出手指，把奴隶衬衫上的扣子一颗颗重新系好，“以后记着，在外面不许戴，在家里不许摘……”他顿了顿——正扣着最后一颗扣子的手指被奴隶轻轻握住了。

    “主人，您……您不打算……”玲珑抬眼看着荀七，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湿了，后面的半句话几乎说不出口。

    他分明没动手，怎么反倒是这幅样子？

    “霍岚。”荀七拧起眉头，敛了神色，想了想，勉强安抚道：“你可以放心，在这张桌子上，我不会动你。我们信调局一向……唔……”

    他的话罕见地没能说完——被一头扎到身前的人堵了回去。

    他僵了一瞬，终于无奈地垂下胳膊，把泪流满面的人揽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