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设定（他想上的人竟然是自己）

    “这么早就过来？你也太迫不及待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埃蒙德听到两个脚步声渐渐接近。又过了几秒，营养舱的玻璃外壁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人影，很显然，他们试图绕过营养舱，走到他正面的方向来。

    埃蒙德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形，所以他选择目视前方，两眼放空——装死。当然，由于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了这具身体，所以他本来也没有别的选择。

    “喏，看到了吧，就这样。只是刚刚完成了组装，软体部分都没启动，更别说人格训练了。他现在就是一台普普通通的人形机器。”女声继续说，“不过你想把他带回去也成，反正剩下的事不用在实验室里完成。我给你一份说明书，你回去慢慢看吧。”

    “把他放下来。”这次传来的是一个男声。等等，这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随着营养舱缓缓下降，他的视线降低到了和男人齐平的高度。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如假包换，正是他生前的死对头、宇宙帝国唯一的战神、永远冷着一张脸的禁欲系大美人，卡尔文元帅。

    他不是在六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战役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穿着帝国军方的制服？

    埃蒙德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宕机了——当然，他现在是一台性爱AI，宕机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

    营养舱里的液体缓缓被抽干，随即舱门打开，卡尔文一步步走上前来，直到停在他面前。

    “妮妲，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他似乎有一点惊讶。”卡尔文说。

    “惊讶？”被叫做妮妲的小个子女人愣了一下，很快笑出声来，“就这连肤色都没调过的金属扑克脸，你也能看出表情啊。”

    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能露出惊讶的表情，除非你能和我心电感应。埃蒙德腹诽着。

    见卡尔文眼神有点古怪，妮妲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多了，他现在连最基础的智能模块都没加载，就是台普普通通的初始机。要知道，情绪表现功能是要等人格训练完成以后才会激活的，早着呢，你带回去以后自己慢慢调教吧。”

    “我有常识。”卡尔文深深看了埃蒙德一眼，然后把“初始机”埃蒙德打横抱了起来。

    “哎，我说卡尔文。”看卡尔文抱了人——不，抱了AI作势要走，妮妲叫住了他，“你不会是……？”

    “什么？”卡尔文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不不不，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我的研究经费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三天之内。”卡尔文扔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抱着人型机器离开了妮妲小姐的实验室。

    ＊

    行动舱内。埃蒙德侧坐在卡尔文的大腿上，背靠着卡尔文的手臂，还没有模拟出头发的光溜溜的金属色脑袋被卡尔文用手掌护得很好。

    你问他感动吗？不不不，完全不敢动，也完全不能动。

    上帝啊，为什么他现在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AI，要知道，AI是没有人权的，尤其是性爱AI，更是AI界的底层，他们有可能被主人用任何方式对待，人类概念里的SM之类的根本不值一提，而会对人类造成永久性伤害的玩法被用在性爱AI上的事也是屡见不鲜。更有甚者，他知道有些特殊爱好者会在“兴奋”时玩虐杀、肢解性爱AI的游戏，而因为这类爱好者往往同时有着不俗的经济实力，黑市里甚至会流通着一些专门迎合他们的爱好打造的特殊AI。

    总而言之，至少在这个时代，AI仍旧只被当做物品看待，甚至连动物都比不上，人类可能会因为虐待动物而被戴上手铐，但肢解性爱AI却只是不太受人待见的个人爱好，绝对没有法律上的风险。

    所以，为什么他会是一台性爱AI，为什么看起来卡尔文是他的“主人”，为什么卡尔文会购买，哦不，定制一台性爱AI？埃蒙德陷入了沉思。

    至少在他前半生的印象里，卡尔文是毫无疑问的禁欲系人设，即使他从事的工作会大量消耗精神力，即使这种消耗会极大幅度地激发人的性欲，让舰队指挥官在一场大战之后直接化为性饥渴的猛兽——反正埃蒙德从未听说过关于卡尔文的任何风流韵事，就连桃色绯闻都少之又少。

    回想起来，卡尔文唯一出名的一则桃色绯闻还与他自己相关——那则绯闻是从帝国内部传出来的，说卡尔文之所以一直孑然一身、洁身自好，是因为他对身为联邦上将的埃蒙德先生又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情结。埃蒙德记得自己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只把它当做一个笑话，毕竟这颗小冰果甚至连他的私人通讯都从未回复。

    所以真实的情况就很明显了。面对精神力消耗带来的蓬勃性欲，卡尔文的选择是性爱AI——这实在是个很符合他那严肃刻板的禁欲系人设的选择，不用谈感情，不会惹来任何后续的麻烦，单纯为了解决问题。埃蒙德甚至能够想象他那张如同雕刻大师倾尽毕生心血雕琢出的完美脸庞在性爱中到底会是什么样：他的双唇一定抿得很紧，说不定眉心也会微微蹙起，眼神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或许每次做爱的姿势也始终是同一个。他的每一下律动都会是相同的幅度、相同的力度、相同的时间间隔，其精确程度与他操纵一千台宇宙机甲时的超神表现不遑多让，而这一切会一直持续到他射出精液。他会射在哪里？这个问题有点难以想象。不过既然所有的性爱AI都有体液处理功能，射在里面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

    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连这具身体的一根指头都控制不了，埃蒙德几乎就要在自己的死对头怀里打寒战了。他是一台性爱AI，属于卡尔文的性爱AI，他的机体里配置了体腔润滑组件，其作用不言自明，这意味着他很可能，不，是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卡尔文操进屁股里。

    上帝啊。埃蒙德想。他风流浪荡了一辈子，还真没被人操过屁股。

    然而，埃蒙德很快发现，这还不是最让人绝望的。

    在被卡尔文一路公主抱到“家”里、连接了网络、加载了一大堆AI软件后，卡尔文终于向他下达了人格训练命令。

    “训练目标。”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卡尔文的目光紧紧锁了埃蒙德的视觉组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眼睛，“联邦上将，埃蒙德112613。”

    “好的，卡尔文先生。”——这个回答从基础AI系统的输出接口传了出来，然后顺着发声系统传了出去。埃蒙德感觉到自己的嘴张开又合上，声带微微颤动，但这一切仍然不受他控制。

    卡尔文又盯了他整整五秒，才移开了视线，在留下一句“训练完成后来找我”的命令之后，站起身离开了摆放他的小书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埃蒙德几乎有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的冲动。

    这太疯狂了。他想。卡尔文给他的性爱AI所选择的人格设定，竟然会是——自己？难道说，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这颗小冰果对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感情？这也太……劲爆了吧。

    不不不，还是要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埃蒙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主机刚刚连接网络，所有下载下来的内容他都可以通过精神力直接查阅，所以他多少了解了一点眼下的情况：他不仅仅是“活了过来”“变成了性爱AI”，而且还穿越了时空，回到了111年前，也就是宇宙历4109年。

    而这一年，是他和卡尔文第六次在星际战场上相遇的时间。很显然，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战役已经结束，战役以联邦舰队从马克姆跃迁点集体撤退为最终结果，在离开战场的时候，“埃蒙德上将”还用任何人都能解密的公共频道向帝国舰队的元帅先生发送了一条消息，具体内容是——“真可惜，这一次不得不把你丢在这里了，我的小美人儿。希望下一次，能够有幸为你解决战斗之后的事。”在这条消息的末尾，还附带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表情。

    这显然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调戏。众所周知，这一时代的星际战争除了装备上的差别以外，影响战局最大的因素就是高级将领的精神力水平。因此在激烈的战斗过后，双方的高级将领都会因为精神力的过度使用而需要做一点“休整”工作，简单来说就是睡觉，以及做爱。在风气开放的联邦，当人们谈起某些英俊帅气的联邦军官时，经常能够见到类似于“好想为他解决战斗之后的事情！”的发言，久而久之，“解决战斗之后的事”就变成了做爱的代名词。

    想到这里，埃蒙德觉得自己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没错，卡尔文一定是被这句放到公频上的玩笑话激怒了，以至于在战役结束后就怒气冲冲地定制了一个性爱AI，并且准备把他设置成自己的人格。这是泄愤，对，一定是这样。

    虽说这个猜测看起来也不那么光彩，但至少比什么“帝国元帅对自己的屁股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情结”听起来舒服多了。

    平复下心绪，埃蒙德开始浏览起刚才卡尔文在自己身上加载的一堆程序。基础性爱程序——意料之中。家务处理程序——好吧，看来他还得负责照顾元帅大人的生活起居。个人助理程序——唔，也不是不能接受。战略决策程序——啊哈，这个他喜欢。

    除了一堆程序以外，埃蒙德注意到他的性爱程序里还被附加了许多增强插件。譬如：呼吸强化——皮肤组织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时会产生强烈的性冲动；触摸强化——部分区域被主人直接触碰会产生颤栗般的快感；体液强化——接触到主人的体液达一定量后会陷入性饥渴的状态；强制发情——一定时间内未接触到主人的体液，会陷入对主人极端渴求的状态……上帝啊，这未免也太……要知道，他只不过是在战场上对着敌方将领说了两句骚话而已，真不必遭受如此报应吧？？

    除了哀嚎，埃蒙德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没有第二种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