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影帝是个娇软美人在线阅读 - 91、许仙和白娘子

91、许仙和白娘子

    为了配合蔡导这个“大胆的想法”,苏潇和郑家班每天要花半个上午的时间来训练。

    整场巷战不设威亚,所有的空翻、旋子、侧空、倒挂金钩都要纯靠腿力和腰力来完成,再加上为了强化视觉效果,武打动作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运动强度极大。苏潇每回都累得全身湿透,汗水雨点似的顺着湿漉漉的发梢往下滴,还经常无意识地弯下腰揉搓膝盖。

    孟远坐在远处街尾的石墩子上看得心焦如焚,不自觉地屈起右手食指拿牙齿厮磨指关节,得知苏苏没和江正远交往的狂喜劲儿还没过,就被这种魔鬼式训练搅得五内不安。

    胡醒路过时见他这个样子,立马摆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嫌弃地说:“把手放下,你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咬手指像话吗?”

    孟远将手握成拳头杵到大腿上,拧着眉问:“老胡,能不能跟蔡导说一说,别拍什么一镜到底了?分镜头拍苏苏还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慢慢摆,现在必须把一条街的动作连续做完!你看他,都快受不住了!”

    胡醒恨铁不成钢地说:“嗨呀,你糊涂啊!难得苏老师从出道就开始练武,这么多年都没落下,郑爷这是欣赏他,想栽培他!现在武打小生断层,这部片要是拍好了,搞不好能像黄飞鸿宇宙、叶问宇宙那样形成一个星严宇宙,光靠这个ip苏老师就能火十几年。到时候谁还计较他同性恋,大家提到他只会说功夫巨星、德艺双馨!”

    “苏苏为什么要做功夫明星?”孟远绷紧下颌线强烈抗议,“他身上有旧伤,不能走这条路!”

    “以前的武打明星哪个身上没伤?比苏老师重得多,还不是上午打石膏,下午继续拍?你能不能别把苏老师看成菟丝花,人家敢打敢拼着呢,最近不是饭量也大了,人也开朗了不少嘛?不需要你搁那儿瞎咋呼,你还是赶紧回去给苏老师做饭去吧!”

    “哼,你们就知道欺负苏苏!”孟远气呼呼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逼近胡醒,把对方压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泄愤似地一脚踹在石墩子上,直接将那块几十公斤重的大家伙踢飞两米,轰一声砸到墙上,落下一大阵灰尘。

    胡醒吓得肥躯一震,缩起脑袋对着孟远的背影骂:“慈母多败儿!你就心软吧你!一根筋!”

    悬壶济世这一幕的文戏已经结束,武戏不急着拍,蔡导说要来一场情绪爆发戏,正式开启元星严的美强惨之路。

    下午工作人员便做好了准备,在一个八角形大平台周围搭上绿幕,台子中央架起一座Π形石柱,石柱的横梁上挂好铁索,斩过泾河龙王又要斩他儿子的剐龙台就此成形。

    苏潇换上一身血迹斑斑的褴褛白衣,发髻凌乱,长发披散在肩头,脸上涂成苍白的颜色,显示出之前在凤仙郡一边和天兵交手一边强行布雨的狼狈。

    八个武校学生穿上天兵的衣服,手持长戟分立剐龙台八角,另有两个天兵将苏潇的两只手绑在石柱横梁上,双脚绑在地面钉的铁链里。

    这座石柱比苏潇高了小半米,绑好以后双臂越过头部做投降状,广袖垂落,露出布满伤痕的纤长手臂,配上染血的长衫和披头散发的造型,看起来委实可怜。

    他身上藏了好多血袋,不管用什么道具,只要往身上一扎,就是血淋淋的一片,后期加上特效,能让观众能看出是一片龙鳞被剐了下来。

    蔡导和郑爷站在苏潇前面,讨论剐龙鳞这个过程是用刀劈斧砍剑削枪挑,还是用烧红的铁钳拔、尖利的锥子撬更有视觉冲击力。孟远离得近,光听他们说的这些可怕字眼就眉心直跳,更不舍得直视苏潇被挂起来的凄惨景象。

    胡醒见孟远脸色不太好,走过去叫他站远些,孟远只是垂着头,理也不理。

    胡醒只好用力推他:“都是假的啦,你担心个什么劲啊!来来来,去我的调度室坐会儿,这场戏拍完我叫你。”

    孟远被推着一步一回头,到片场边缘时脚底像是生了根,胡醒再也动不了他分毫,只能又叮嘱几句,去忙自己的了。

    苏潇被绑在柱子下面,一边听两位导演争论,一边分出心神看孟远被推到远处,仗着自己眼睛被发丝挡住大半,大胆地隔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凝视对方。

    平时他没有多少机会这样光明正大地观察孟远,以往快速撇过时,发现他眼角眉间都有皱纹了,现在远远看去,他似乎比三年前老了不少,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偻,两只手紧紧抓着裤缝,表情仓皇落寞,宛如一条迷失在人群之中的老狗,身上的皮毛都是脏兮兮的了。

    苏潇看得鼻尖直发酸,快速吸气压抑住心尖的锥痛。

    苏潇低估了孟远五感灵敏的程度,他那双眼睛有着狙击手的锐利,所以当苏潇第一眼看向他时,就被他捉了个正着。

    这几天孟远本来就在为长镜头的事气闷,现在看到苏潇两只手腕都被铁链磨红了,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眸子里还噙着滢滢水光,一颗心就像被五行山重重压住,喘都喘不上气。

    他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上去把苏苏救下来,带他走人,再也不受这个罪了!不就是几亿吗,他不差钱!

    但一想到胡醒说苏苏饭量变大了,人变开朗了,以后能成为巨星,不再被人看不起,他就只能死死控制住自己的冲动,苦苦忍耐着浑身血液的躁动。

    那边蔡导和郑爷终于决定先试试仅看造型就很恶毒的蛇矛,让三师兄亲自行刑,以达到力量方面的饱满感。

    三师兄操着一根蛇矛跳上剐龙台,绕着苏潇比划了几招,等郑爷对剐龙鳞的动作动作满意了,便开始试拍。

    人员就位,鼓风机开动,场记打板,拍摄开始。

    苏潇面朝镜头,目光清淡平静,还隐含着几分轻蔑,对即将到来的酷刑毫无畏惧。

    三师兄面容冷峻,摆了个起手动作,然后一甩棍尾,蛇矛的尖部闪电般刺向苏潇的胸口。

    “唔!”苏潇咬紧牙关,只泄露出一声低鸣,身体向后一弓,心口处喷出一捧鲜血,手脚铁链哗哗作响。

    孟远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苏潇这个吃痛的表情太过真实,以至于底下的人吓了一跳,以为三师兄下手没轻重,把苏老师扎伤了。

    蔡导急忙抬起手阻止人群的骚动,台上三师兄做了个利落的旋身,一回头照着苏潇的小腹又是一戳。

    “嗯!”苏潇随之弯腰,鲜血自腹部涌出,眸光如冰似霜,下颌线条紧绷,腮部明显抖动,十指的指尖都在颤抖,双臂扽着铁链哗啦哗啦响个不停,有着玉山将崩之势。

    孟远噔得往后退了一步,呼吸紧促起来,脑海里一阵一阵地发懵。

    场记和统筹窃窃私语:“三师兄不是来真的吧?苏老师好痛的样子!”

    在台下观摩的江飞不由自主地抱了抱膀子,心想苏老师不愧是影帝,如果自己演绝对表现不出这种能让观众都觉得特别痛的效果。

    此时的三师兄也在心里打怵,但还是挽了个棍花,“狠狠”捅向苏潇的锁骨之间。

    这里是电影设定的龙之逆鳞所在,最是疼痛难忍,就听苏潇再也忍不住得“哇”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细长而脆弱的天鹅颈猛地向后仰起,长发甩出,双膝打弯下跪,却被手腕的铁链带住,整个人呈后凹的姿势挂在石柱之间,能让人很容易就想象到如果是一条真龙,该是怎样痛苦地扭曲身体。

    “满清十大酷刑啊这!”下面的人看得心里发毛,拿不准是蔡导心狠让三师兄真扎,还是苏老师演技炉火纯青表现得太过吓人。

    孟远两眼通红地弓起腰,两只手撑住大腿,呼哧呼哧喘粗气,眼前盘旋着苏潇遍体血红的模样,耳畔回荡着他痛不欲生的悲鸣。

    渐渐的,他沉浸到另一个世界,似乎亲眼看到了苏潇浸泡在恶臭的工业废水中、发着烧仰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浑身溃烂地在雨中爬行、又被飞速驶来的车辆重重撞飞……

    “啊——”同一时间,剐龙台上和片场一隅响起两声重叠的大喊,台上是苏潇再次被剐发出的惨叫,台下是孟远失了心智发出的怒吼。

    所有人都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不对的地方,正在愣神之际,就见一个魁伟的身影猛虎一般冲上剐龙台,一脚将毫无防备的三师兄踹倒,掐住他的脖子举拳痛揍。

    三师兄条件反射地钳住孟远手腕往外扯,同时屈起膝盖反击孟远的后背,但孟远像是没有知觉,任对方砰砰狠踢,一味地掐着脖子出拳,一副把人往死里弄的架势。

    苏潇刹那间进入石化状态,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石柱旁的两个天兵杵在那里目瞪口呆。

    “孟师兄你疯了!”四师兄年纪轻反应快,紧跟着跳上去,双手探向孟远肩膀,想将他拉下来。

    孟远后背一震,碰一声将四师兄撞了出去。

    三师兄大口大口地喘息,半张脸都是血,总算从鬼门关捞回一条命。

    被撞开的四师兄速度极快地返身挥拳,袭向孟远面门,孟远偏头一闪,快如鬼魅般咣一拳砸在了四师兄颧骨上。

    郑爷在下面气急败坏地大喊“快按住他”,台上的十个天兵犹豫了片刻,扔下长戟扑上去,没过片刻又一个一个被甩了出来,捂胸的捂胸,抱臂的抱臂,诶哟乱嚎,纷纷挂伤。

    “孟远!你干什么!快停下!”苏潇这才回神,尖叫着向前急扑,只是被手链脚链锁着,扑到半空就定住了,他死命拉扯链条,弄出极为刺耳的嘎吱声。

    两个保镖飞速赶来把铁链解开,拖起他就往台子边缘撤。

    “放开我!孟远!你们放手!孟远你醒醒!别闹了!”苏潇一边奋力挣扎,一边高喊孟远的名字,本就凌乱的打扮加上成片的鲜血和激烈地拧动,活像一只正在遭遇非人凌虐的厉鬼。

    整个片场陷入混乱,众人混迹影视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吊诡的事件,反应快工作人员已经拿手机录像了,唯有鼓风机还在傻呆呆地转圈。

    江飞眼看自家兄弟被群殴,一撑手跳上去帮忙,几秒钟后啊的一声,被失去理智的孟远一脚踹了下来。

    “疯了!都疯了!”胡醒喃喃自语,一脸呆滞宛如蜡像。

    孟远打趴下天兵和四师兄后,一回身仍旧按着倒霉摧的三师兄打,郑家班的人慌忙一拥而上,他们比武校的学生实战经验丰富,七八个人分攻孟远上中下三路,总算将他和三师兄隔开了。

    只是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孟远,再加上苏潇在不远处跟保镖撕扯,将他刺激得双眼猩红仿佛恶鬼,脖颈青筋砰砰直跳。他开始无差别攻击,刚猛的拳脚呼呼生风,逮谁揍谁,不时传出关节错位的咔嚓声,听起来甚是瘆人。

    郑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脚尖在地上一搓,挑起一根挂灯用的长竹杆,一套咏春棍法唰唰唰使出来,直奔孟远头部。

    孟远听到棍风,将头一摆躲了过去,还顺势抓住一个郑家班弟子的后背,捋到身前狠捣对方的小肚子。

    棍子落了个空,郑爷“嗯?”了一声,想不到这兔崽子混战的时候警觉性还这么高,唰唰又是两棍将弟子拦腰救下,却突觉身形前冲,竟是被孟远抓住了棍头,往那边带了一步。

    不过正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郑爷手段老辣,连忙气沉丹田,双脚扣地,手腕连抖,迅速将棍头从孟远手里震了出来,化去差点被一个晚辈夺去兵器的尴尬。

    郑爷缓了口气,大声命令两个徒弟:“老三老四!架住他!”

    三师兄四师兄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孟远,一人一边钳住孟远两臂,任他脚踢胸肋和后背,咬紧牙关死不放手,郑爷即刻拿竹杆一扫,哐的一声,敲到了孟远脑门上。

    孟远脑袋向后微扬,眼前发黑,极力将双臂上的挂件往外甩出,身形随之转了半圈,郑爷趁机又是一棍,哐的一声,扫到了孟远的后脑勺。

    孟远头颅垂了一下,随即两手一夹,硬生生将三师兄和四师兄胸口贴胸口地拍到了一起,痛得他们哇哇大叫。

    就在这时,郑爷第三棍已到,哐的一声,砸在了孟远天灵盖上。

    孟远头部连挨三记辣棍,原地摇晃几下,脸朝地面嘭然倒在台上。

    “孟远!!”苏潇顿时一愣,发了狂般一口咬住左边保镖的手背,趁他吃痛松手,又回身狠拍右边保镖一掌,终于挣脱了桎梏,连滚带爬地跑向孟远。

    孟远似乎听到了爱人的呼唤,竭尽全力抬起头,伸出一只手够向那个奔向自己的身影,鼻尖挂着血珠,唇角微微弯起,喃喃地对那个朦胧的身影道:“苏苏……如果我曾经能保护你……”

    话音未落,手臂一坠,再无知觉。

    “孟远!孟远你醒醒!孟远!”苏潇纵身扑上去,抓住孟远那只手,喊得声嘶力竭,哭得涕泪横流,猛烈摇晃孟远的身体。

    蔡导攥紧统筹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呜呜呜!他们简直是现代版的许仙和白娘子!”

    郑爷喘着粗气高声喝止:“别晃了!再晃要脑震荡了!”

    苏潇立刻不敢轻举妄动,哑着嗓子冲持续石化中的胡醒吼:“叫救护车啊!愣着干什么!”

    受伤最深的三师兄倒在孟远身边,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骂:“妈的!这家伙不是人!他就是头野生猛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