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墨玉淮脑子里都是叶萧说的那句话。 他什么意思？他出车祸跟他有什么关系？墨玉淮希望现在的自己是个傻子，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去深想那句话背后的意义。 可他从来都不喜欢自欺欺人。 墨玉淮抬头看身边的人，“叶萧出车祸，跟哥有关系吗。” 墨玉景眼睫低垂，微微颤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想到叶萧会把墨玉淮丢到那个地方去，他当时只是想尽快解决叶萧这个麻烦而已，却无意中害了墨玉淮。 这一切都是他从那份调查报告里有所猜测，再亲耳听见叶萧方才那一句类似挑拨的话，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个怎样的错。 墨玉淮瞪大了眼睛，墨玉景这个反应明显是知道了他一直隐藏的秘密，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哥的势力都能跟叶萧对着干了，查他不过是小事一桩，瞒不了多久。 墨玉景没有说话，墨玉淮已经不需要他的答案。 他一直那么隐藏，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就这样被知道了…… “小淮……对不起。”墨玉景知道自己现在道歉都是无济于事，但他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呢？当初他布下那么大的局面，放了一块虚假的蛋糕，让他们几家联盟瓦解。 他深知人性的贪婪，勾起他们的贪欲，有人图钱，有人图势，有人图人情……一个家族那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是贪心不足的，暗中放出价码，将他们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不得不掏空全部的家底去填补，直到一场政策下来，几百亿的金额打了水漂，那几个曾经站在高处不可一世的家族发现自己吃了如此大亏，怎么会善罢甘休？他们动用一切力量要把他“清理掉”若非他拉了一群人入局，把所有人都赶上了刀尖浪口，承担了风险，周谢两家都能悄无声息的让他从世界上消失，到时候他不只地位不保，连命也保不住，这是一场豪赌的厮杀，一步踏错万劫不复，甚至为了加重筹码，不惜和时明月联姻，扶持她上位，再设计除掉叶萧，可惜没能要了他的命。 当时局势凶险混乱，他不敢轻易大张旗鼓的寻找墨玉淮，怕连累了他，想着尽快稳定下来，再把墨玉淮接回来。 他赌赢了，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间接害了墨玉淮。 墨玉淮看着墨玉景自责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他很清楚这只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 “我不怪你，就算叶萧没有出车祸，我的遭遇也不会好在哪里去。”所以没什么好怪的。 墨玉景小心翼翼的将他揽在怀里，在他发顶上落下一吻，“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小淮，我保证。” 墨玉淮下意识的推开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墨玉景小心的牵住他的手，“别怕……没关系，小淮，我等你慢慢恢复。” 墨玉淮却在此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抽回手，不敢去看他哥的眼睛，墨玉景眼神一沉，收回了手。 沉默了几秒，两个人异口同声。 “今晚想吃什么。” “我们分开吧。” 墨玉景脸色聚变，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 墨玉淮犹豫了下；“我说……我们分……” “小淮！”墨玉景厉喝一声，他对墨玉淮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纵容宠溺，哪怕冷战也不过是话少，从未有过如此语气狠厉，表情阴沉的时候，他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和声音吓了墨玉淮一跳，连带着司机也受到惊吓。 墨玉淮惊惧的表情让墨玉景回过神，他缓和了表情和语气，“有什么，回家再说，好吗。” 墨玉淮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他不怪他哥，可是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就是个坎，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况且他哥值得更好的。 墨玉淮看着窗外的灯火出神。 他不是女人，虽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要死要活，可是那深刻在记忆里的耻辱，他忘不了，人生中大部分灾难，多数是来源自这个畸形的身体。 他哥编织的爱太美好，差点让他信以为真，明明是在走钢丝线，脚下是万丈深渊。 现在想起来，真是无知者无谓，不知天高地厚。 他那么卑鄙…… 墨玉景对他而言，是从年少起就一直追赶的高山，他嫉妒过，羡慕过、憎恨过、喜爱过，这样一个从来不肯回头看他的人，突然堕落云端，低下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第一次听到墨玉景近乎婉约的表示时，他虽然诧异，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虚荣心。 看，从前对他不屑一顾，处处比他优秀的人喜欢他。 他最开始不喜欢墨玉景的，所有的一切情感都只限于“兄弟”这个界线。他只是轻狂的出于一时的好奇心、虚荣心、带有一点点卑劣的小报复，回应了这份感情。 他哥情感缺陷，怎么可能会爱人？他只当是心血来潮，甚至都没想过什么收场，就开始回应。 到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是假，也无谓真假，他为墨玉景之豁出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力所能及的真心实意，也不算枉墨玉景对他的心意，所以他无愧。 墨玉景现在所拥有的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他再一次站在了高山之颠，可望不可及。 能够跟叶萧周旋，完好无损的带着他离开，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连墨家还在的时候，都不够资格跟叶萧这样刚。 墨玉景远比当年的墨家还要强大，这样的身份权势，要什么人得不到？他如今风光无限，盯着他的人只多不少，跟自己亲弟弟搞在一起，流言蜚语只多不少。 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墨玉景不好，他必须是高高在上的，一尘不染的，让人尊敬的存在。 何况都是成年人了，谁会真的指望感情过一辈子？即便现在不在意，也是因为现在还喜欢，等再过两年这份感情消退后还剩下什么？墨玉景所受到的诱惑只会越来越多，墨玉淮没有足够的筹码挽留。 那时候他要怎么办？是撕破脸皮还是一哭二闹？ 与其落在最后难堪或者撕破脸皮的境地，倒不如及时打住，他们是双生子，这世上没人比他更靠近墨玉景，不是情人也是兄弟，只有这份关系可以光明正大的让所有人知道谁也不能否认，也斩不断。 情人会分开，兄弟不会。 他在尘埃里，仰望日月高洁。往后若是受不住了，也还有离开的机会。 墨玉淮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想了那么多，有些难过。只是想一想而已，平白让心中泛酸，丝丝的疼。 车子停在门口，墨玉淮回神后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墨玉景牵着他一路上楼，并对佣人吩咐，“今天谁也不许上二楼。” 墨玉景将门反锁，看着墨玉淮许久，还是率先服软，“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送吃的上来。” 墨玉淮摇头，直奔主题，“我认真的，我们分开吧，哥。” 墨玉景呼吸一顿，“你在责怪我吗，小淮，怪我没有及时找到你，害你……” “与这件事情无关。”墨玉淮打断他，“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墨玉景低声说，“我可以改，以你喜欢的方式相处，我们试着调整……” “哥，你真的喜欢我吗？！”墨玉淮直视他的眼睛，“你哪里都好，没有让我不满的地方，可是我不相信你喜欢我，你有情感缺陷，你的温柔、你的平易近人，你的喜怒哀乐都是装的，你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正常人，是不想被人当作怪物，这样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有“喜欢”这个情感。” 墨玉淮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十六岁之前，我们的关系那么冰冷，你主动对我示好，在叶萧面前维护我……这种转变的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不要拿我是你唯一弟弟什么的理由来搪塞我，我不信。” 墨玉景收起了温柔平和的假象，面无表情道；“你确定要知道吗？哪怕真相不是你想知道的。” 墨玉淮见他真的承认自己的猜测，心里一梗，暗骂自己活该，当个傻子活在虚假的温柔里有什么不好，非要个真实做什么。 墨玉景“搬回这个别墅的第一天，我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墨玉淮回想了一下，迟疑道，“不要靠近书房？” 墨玉景抬手一指，“那个星星摆件，是个机关钮，小淮，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如亲自去看看。” 墨玉淮莫名的全身爬上一股寒意，“里面是是什么。” 墨玉景拉着他上前，手扭动了一个水晶星星的摆件，只见墙面摆满书架的一堵墙突然打开，墨玉淮目瞪口呆。 竟然是个暗道！ 墨玉淮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藏那么严实，肯定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不敢往前，咽了咽唾沫，步步后退，“不、我、我不看，我也不想知道了。” 可是墨玉景不打算放过他，强行将墨玉淮拖进去，“我本来想着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把这些藏一辈子，你非要打破现在的一切，那你就好好看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连叶萧都看出来我的本性，你偏偏什么都不知道，不，是现在才察觉到。” “我不去，我不……啊！”他在黑暗中摸到了什么东西，吓得浑身一凉，汗毛直立。 “吧嗒”一声，灯光亮起，墨玉淮回头看去，表情如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惊惧无比。 他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各种各样血腥可怖的尸体照片，残肢断骸、什么死状都有，甚至放大了数倍，密密麻麻的一面墙，视觉效果令人惊骇，换个胆小的都能尿裤子或者晕过去。 不止如此，这里面还有个手术台，手术台上尽都是斑驳血迹，形状不一，有顺着边缘滴落或者喷溅在台面和地上的形态，可想而知这个手术台经历了什么。 另一边立着一个架子，摆满了玻璃瓶，里面装的都是类似眼球或者断肢之类的东西！ 墨玉淮身体摇摇欲坠，退到一个角落里，瘫坐在地上，恐惧的颤抖，大口喘息，呼吸之间都是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他牙齿打颤，“你、你杀人……” 墨玉景没有说话，墨玉淮预感不妙，眼角余光看到一把沾着血迹的砍刀，刀刃上倒映出他恐惧的眼睛。 墨玉景对他微微一笑，“小淮，别怕。”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