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异变反应都是痛苦的同时伴随着全身肌肉的战栗,那种刺痛细密到像能清晰感觉到每个细胞的死亡,从躯体外围的指尖开始,一点点蔓延到心口。

    这种身体组织被看不见的武器扼杀的感觉,凌肖是无法与任何人描述出来的。

    他的喉咙又极干,活人在他看来就是人间甘霖,而白起就更是那一弯无需他心怀感恩就可以肆意索取的山泉。

    哪怕被打了一拳,下巴好像差点错位,凌肖也没准备做得太过分。

    要不是白起好死不死一脚踢到他腿间的要害,他确实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背德的感情。

    他下面硬着还要忍受白起靠近的脸,忍受半垂的眼睫和琥珀色瞳孔里散发出的关切视线。

    太热了。

    如果他的身体还能有温度,那现在应该满头大汗到让白起以为自己发病了。

    凌肖吞咽了一口唾液,说:“哥。”

    听到这个称呼的白起,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想退开一步,但腰被凌肖搂着,没法走走得太开。

    “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喊我准没好事。”

    似乎是满意自己恶心到白起,凌肖难得有了一点表情,他挑了挑眉,然后低头看下去,语气有些理所当然的霸道:“你刚刚踹到我这儿了。”

    白起也循着那视线看过去,看见凌肖的腹部肌理,看见那个磨损严重的裤头,然后再往下,看见鼓在那里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白起花了几分钟才想明白,然后耳根子猝地红起来。

    他复杂的表情,是那种作为长辈而疏于关心后辈身体状况,并且对于自己十分不通情理而感到内疚的羞恼。

    “那我,回避一下。”白起磕磕巴巴说,同时侧身从凌肖的手臂绕出来,不过还没走出半步,凌肖另一只手也缠了上来,两手圈住人腰。

    太近了,近到凌肖撑起的小帐篷已经要碰到白起的胯。

    “这你弄的,不需要负责吗。”凌肖有些无赖地说。

    “为什么要我……”白起脸上的红退去了一些,现在完完全全是满脸不可理喻地瞪着凌肖,“你自己不可以吗?”

    至少这种生理问题,白起一直都是自己解决的。

    “难道你不想了解一下吸血鬼的身体构造。”

    “有病,”白起扯开凌肖的手,关上仓库大门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补充,“我们工会的血猎都会上吸血鬼解剖课。”

    就是这种超乎正常人的慢热,凌肖对白起的不伦之情才能一次次被掩饰过去。

    虽说这也不能完全说是白起的原因。

    凌肖的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复杂,有时候五感超乎常人的灵敏,有时候又会很迟钝。他在渴血的时候身体会同时出现饥饿口渴等身体欲望,当然也包括情欲,这是没有自觉、身体自发出现的反应。而现在他也只是看见自己起反应了,实际上下体没有传来过多的感觉。

    等到那里自行软下去,凌肖把白起喊进来。

    白起好像很不满,嘴里嘀咕了句:“怎么要这么久。”

    凌肖冷笑了一句,找到地上那堆衣物里的衬衣穿好,胡乱扣了两粒,衣领敞开着,再把斗篷披上。白起很不满,说了句衣服都穿不好,在他旁边找了个干燥的木桩坐下。

    他们今晚注定要一起过夜,那么如何安然无恙的度过就成了问题。白起不放心再让凌肖在外面游荡,可是两人待在一起自己的安危也堪忧。而身上的银制镣铐如果用在凌肖身上,凌肖必定会重伤。

    “不睡?”凌肖问完后,也觉出当下情况的尴尬,也不再阴阳怪气白起大晚上不睡觉。

    两人无声背向而坐,白起有想过说些什么,可想了解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何况凌肖这个人刻薄,要是哪句话没说好,可能就会遭到他的语言攻击。

    而且,白起又不是个善于沟通交流的人。

    他干瞪着眼前的漆黑,适应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分辨出仓库里的构造,这里面堆了很多杂物,有家具也有稻草人。蜘蛛丝从屋顶蔓延到地板,大门的四角也尽是蛛网。

    仓库主人应该基本不来这。那么说明他们暂时可以在这里躲着。

    一束没有温度的日光照到白起脸上,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一件斗篷,凌肖不在仓库,应该是躲去更黑更僻静的地方了。他也懒得用evol去找,合上沉沉的眼皮终于睡去。

    白天睡觉晚上干瞪眼,这样几天后,白起的生物钟总算和凌肖的同步上。

    他就像是生活拮据的家庭主妇,每天掰着手指过日子,不过并不是盘算身上还剩多少钱,而是在算还剩几天时间。

    VH组织属于国家,为国王效力,很多工会规定都有法律效力。工会严格规范任务流程,一般任务结束要及时提交详细报告,无特殊情况不得延误,这样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不然就会依次扣除,最后钱扣完了,就会分级记过。最严重者是被工会除名,并全国通缉。

    现在白起已经严重超时,如果韩野回去后透露他在任务地点以外的地方游荡,应该就能提前荣获通缉令了。

    他计划着,得去附近的中心镇,看看工会告示栏里面的红黑名单。时间就定在今夜,他看日头刚落下,准备等凌肖回来就离开这里。

    仓库们推开小缝,白起从缝隙中探看四周,然后走出来。不一会儿凌肖拎着一些面包和苹果回来,交给白起。

    “付钱了吗。”凌肖带回食物他会问一句,尽管每次凌肖都用沉默告诉他这是偷来的,但白起还是坚定地发问,以用这句话反复提醒凌肖的过错。

    面包很干硬,这让并不脆爽的苹果尝起来竟然也有几分甜润,白起三两下吃掉,剩下的包起来作明天的食物。

    天已经完全暗下,正头顶是墨色,远处是灰蓝,而山尖上还散着一层霞光。白起站定了一会儿,与这几天无聊又安稳的生活作别。

    直至山尖的色彩也归为灰色,白起看着一旁发呆的凌肖说:“我要去最近的中心镇。”

    “不行,”凌肖把兜帽取下,白起看见他挺立五官的轮廓,和半垂眼皮下那一弯红色新月。

    一卷米白的硬质纸张递到他眼前,白起还没展开就闻到纸张上带着点树皮苦香的油墨味。这是VH的特供墨水,里面混了香樟树的汁液,闻起来很特别,而且有驱虫效果。他们工会的圣水也添了这一原料,所以比其他渠道产出的更好分辨,同时也就更好管理。如果民间有这种味道的油墨和圣水流出,工会内部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彻查。

    展开纸张,映入白起眼帘的就是“悬赏令”,下面是他肖像画、名字、工会编号、悬赏金额以及悬赏理由。

    有人匿名举报白起包庇吸血鬼,与吸血鬼组织联手,蓄谋造成社会动乱。

    悬赏组织,国家骑士团。

    日期,八月初。可那几天凌肖和他都躲着深林里,谁会看见他们呢?

    白起先是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凌肖一边,对方坦然的态度似乎浑然透露出“关我屁事”四个大字。接着白起又想到这几天他唯一搭话过的人,韩野。可是韩野离开的时间已经是在通缉令之后了。

    无论现在白起外在表现得多冷静,也无法真正平复他面对这种复杂又离奇的事件而产生的慌乱心情。

    “走吧。”凌肖说。

    “去哪?”这回是白起问,他眼里透着迷茫,把悬赏令这叠好放进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