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伤
云昭生出一阵惧怕,仿佛眼前的相曲随时都会消失无踪。他张开手臂环住相曲,脸庞贴在他身前,夹在二人之间的小宝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 突然生出的恐惧让云昭抱紧了相曲,他威胁道:“师兄,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若是再敢无缘无故离开,我再也不会去寻你了。” 相曲笑了笑:“有你和小宝在,我又怎会抛妻弃子。” 云昭还是不放心,自从来到左岸,他便惶惶不可终日。他担心相曲报仇执念太重,生成心魔,却不知此事反而成了他日夜忧心之事。如今添了小宝,云昭更是不想相曲再出事端。 云昭摸出一根红绳,缠在相曲与自己的手腕之上。曾经万剑谱中,相曲担心与云昭走失,也曾用过这个方法。然而这根红绳凝结了云昭灵力,又施了法术,缠在他们二人手中,立刻隐于无形,可是无论对方去往何处,另一人立刻就能知晓,谓之同心结。 云昭总算是放松了些:“如此一来,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将你找回。” 相曲望向腕间红绳,神色有些复杂。此法乃是起落宗屏情所创,他与其师兄便有此同心结,然而最终结局还是一人坠魔,一人身死。在他看来,总是不祥。 只是相曲不愿云昭扫兴,他拂去云昭脸庞黏着的碎发,道:“你不是说过再也不来寻我?为何还要用这个拴住我?” 云昭白了他一眼:“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了吗?” 他们二人实在腻歪得太久,远处等候的婢女也忍不住催他们回房休息。他们正要回去,忽然瞧见一窜蓝光跃入夜幕,继而凄惨叫声落入耳中。 相曲根据方向,大概猜出传出惨叫声的地方正是那座被封古井。云昭不由多望了几眼,还未开口,婢女又开始催促道:“二位还请快些回房。” 此乃聂家秘辛,怕是不愿让人知晓,故而才一直催促他们。他们也不欲横生枝节,循着婢女引导回到房间,却没想到聂影三竟然在房中等候多时。她换去了男子装束,又是一副娇艳的女子模样,见到他们,尤其是见到云昭,笑容越盛。 “二位道友终于回来了。”桌上摆着几盒药膏,便是聂影三专程送来的。聂影三道:“双木道友初次生产,怕是不知生产对于我等修仙之人,亦是损害颇大。故而送来一些药膏,希望能替道友一解烦忧。” 聂影三说的坦然,可是云昭听了,确实两颊绯红,对相曲怒目而视。聂影三如何得知他身体受损,还不是那也相曲偏要在监视他的眼睛之下故意戏弄于他,才会让此事传到聂影三耳中。 “还有一事。”聂影三瞧着云昭面红耳赤的模样,竟然也一并红了耳朵。她手中现出一块剑胚,正是云昭在剑炉看见的那个,“既然双木道友喜爱此物,便送予道友。” 聂影三赠物是假,警示他们是真。聂府之中处处都是他们眼线,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立刻都能传到聂影三那里。若是他们想要逃跑,聂影三也会立即知晓。 云昭正要伸手去接,相曲抢先一步收下东西,面色不善地开口:“多谢道友好意。可是我也要提醒道友,师妹乃我发妻,道友还请自重才是。” 若是常人,此时怕是羞赧不已,聂影三倒是坦坦荡荡,不见任何羞惭。 聂影三道:“双木道友容貌绝色,我心之向往,又有何不可?若是双木道友同样心悦于我,转投我之怀抱,遮月道友又能如何?” 聂影三如此直白坦荡,倒是让相曲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左岸虽然皆为女子,但是其民风剽悍,竟是连男子也自叹弗如,时时发生互相争夺爱侣之事,可是最终也是由二人是否两厢情愿决定了去留。 云昭厉色拒绝:“聂道友,我与师姐鹣鲽情深,此生只有彼此一人,我也绝不会转投他人怀抱。” 聂影三笑道:“双木道友何必急着拒绝我,余生太长,一切都未可知。” 相曲如此深沉之人,竟被聂影三三言两语激得出了手。聂影三也是早料到他会出手,二人对了几招。相曲用的是最寻常的剑法,他刻意以女子路数攻向聂影三,然而这女子剑法对他而言实在陌生,不过几招就败在聂影三长鞭之下。 “遮月道友,我可不会如茵晓一样,做那强取豪夺之事,你大可放心。” 聂影三身为聂府掌事,修为自是不低。她收起长鞭,向着云昭盈盈一笑,便推门而出。 云昭抱着小宝在旁观战,见相曲还坐在地上不起,疑惑道:“师兄,你为何还不起来。” 方才对战,牵动相曲左肩伤口,他并非故意不肯起身,而是怕被云昭发现伤口。相曲藏起左肩不让云昭知晓,故意叹道:“我打不过她,万一她真将你抢走了如何是好。” 云昭笑道:“她此番故意试探,早在你预料之中。以师兄之能,怎会抢不过她,你只是故意输给她。”云昭将小宝放回摇床,伸手要去拉他,“一定要我来扶你才肯起身吗。” 云昭才碰到相曲手臂,便被他一把拉住手腕,跌坐在相曲怀中。 从前山中他与相曲一同练剑,云昭也会装作不敌摔倒在地,故意诓骗相曲来扶他。此计屡试不爽,他也未想过相曲如此聪明之人,为何会一直上他的当。 不想今日,竟然也被相曲骗了一回。 “我被她打伤了,必须要你亲自来扶。”相曲搂住云昭侧腰,却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伤到哪里了,让我瞧瞧。”云昭不信他的鬼话,说着就要扒开相曲的衣服。相曲按住他的手背,外衫一旦脱下,里面染血的衣衫便会被瞧见了。 相曲道:“聂道友对你如此上心,送来的药应当也是上等的,还是让我为你上药吧。” 云昭本就不欲提起此事,他的伤处太过隐秘,总是羞于启齿,此事偏偏被相曲当作一件大事说出口。 云昭道:“不必,那里……如今已是大好了。” 相曲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手探入云昭衣裙之下,纵然云昭不说,他也知这几日云昭身体有异,吸饱了淫水的里裤贴在肉缝之上。不过轻轻一触,云昭便垂下脑袋,脸贴在相曲颈侧,隐忍着不肯出声。 相曲无奈:“让我看看。” 云昭在他肩上摇头:“不过是小伤,看了也是徒增烦忧。” 相曲搂住他的肩背,以哄骗口吻道:“难道以后都不让我看了。”他抚摸着那一道肉缝,此处为他诞下孩子,历经磨难,如今又未得修复,害得云昭时常不适。相曲想要弥补,只能对云昭更好一些,可还是觉得不够。 云昭靠在他肩膀,声音微哑:“若是你想看,那便先让我看一眼你肩上的伤口。” 相曲一顿,很快反应过来,道:“小伤而已。” 云昭抬起眼睛,眼睫已然湿了:“既然你不愿让我看,我又为何给你看。你不愿我看见伤口为你担心,却要我将伤口让你看个清楚。莫非我就愿意让你为我担心?” 云昭明知相曲瞒了自己许多事情,可是因为信任相曲,从不多言。然而近日事情繁多,先是小宝出事,又是相曲受伤,还有总是扰他的心魔,纵然是一直在相曲面前柔顺好骗的云昭,也不愿装作毫不知情了。 相曲怔了片刻。云昭双眼发红,抓着他衣衫的手指却一直颤动。 相曲仿佛看见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还浑然不知的年少云昭。自从他改投阁主门下之后,做过无数次的噩梦。梦中云昭抓着他的衣衫,泪珠滚落在他衣上,一遍又一遍问他:“你为何要离开?为何?为何?” 相曲满口苦涩,无法回答。 而如今云昭泪眼朦胧望着他,他也无法回答。他松开云昭手背,不再隐藏肩膀伤势,任云昭扒开他的衣衫,三个血窟窿虽已愈合,可是因为魔气萦绕,始终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云昭也没想到相曲伤势竟是这般严重,他几乎不敢再碰相曲肩膀。相曲面色如常:“那日我体内魔剑又要发作,才会以骨针镇压魔气。” 相曲隐去那位老者只字不提,而他的伤口确实也是这样来的。 云昭深吸一口气,将发间簪子抽出,施了一道法术之后,发簪尖端莹亮,沾满了精粹仙气。云昭道:“先将伤口挑破,我再为你驱除魔气。” 相曲看着他手中发簪,此针无论落与不落,他都无法隐瞒实情了。 相曲道:“我如今体内全是魔气,怕是你想驱除,也驱除不了了。”相曲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之事,“我如今已是魔修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