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侍卫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二章 花灯会

第二十二章 花灯会

    晨桥镇的花灯会临着江,长长地蔓延到了远处,各色花灯林林总总地沿着江堤挂着,映得江面星光点点。

    “哇,好热闹啊~”沈骋打头走在最前,东张西望地看着沿路的花灯,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出来溜达,也没有人拦着不许做这做那,实在是惬意。

    杨文跟在后头,看他越走越远,上前拦下,不满道:“说好了陪我的,你一个人窜出这老远,算什么?”

    沈骋无奈止步看他,“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走呗~”

    杨文犹豫了下,拽住了沈骋的手,风风火火地往一条热闹的街巷拐去。

    “去哪啊?!”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跟紧我,不准松手!”

    两人的身影极快地消失在了熙攘的人群中,墨亦往暗处看了看,墨炎已带人跟了上去,便放下心来。

    回过神,只见不远处赵临停在了一个西瓜花灯前,拿底下的灯谜看了一会,转身口中开合说了几个字,老板便拆了绳索,将花灯递了过去。

    赵临拿着花灯回头,看向在明亮的灯火中有些影影绰绰的墨亦,走过去递出了花灯,“给。”

    “给我?”墨亦讶然。

    赵临点头,“你不喜欢?”

    墨亦连忙摇头,口中斟酌:“还,蛮可爱的。”就是都多大人了呀,这句墨亦没有出口。

    墨亦接下花灯低头拿手指戳了戳,再抬头的时候,赵临已经走到了一个小摊前,认真问他, “要不要汤圆?”

    “嗯,要。”主上饿了?墨亦心道。

    点了两份芝麻馅的汤圆,墨亦跟赵临坐在了小摊边的桌椅上,西瓜花灯被挂在了桌沿,嫩嫩的绿,圆滚滚的摇晃。

    汤圆不一会儿就煮好了,煮汤圆的老婆婆一边起锅一边带着乡音问道:“侬要伐要碎花生啰?”

    “伐要。”墨亦大声应道,见赵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沈骋教了两句。”

    两碗汤圆上桌,老婆婆嘱咐了声小心烫就又招呼起了别的客人。

    白瓷大碗上袅袅冒着水汽,里面透亮浅褐的汤面上浮着十几个胖乎乎的汤圆,墨亦舀了一个轻咬了口,浓稠的芝麻馅便滑进嘴里,喷香!外面的糯米皮又弹又软糯,配着加了新姜的红糖汤水,微辣中带着浅浅的甜,在冰凉的初春都整个人暖和起来。

    美味的汤圆愉悦了墨亦,他低头开心地吃了起来,并没注意到赵临在旁边微微弯了眼睛。

    加了餐的二人都有些撑了,在江边徐徐散步,逛完了长长的一条灯街,还看了花灯会上纷繁多样的各种热闹,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下,靠着围栏俯瞰江面。偶有江风拂过,吹散了那摇摇曳曳的如豆光亮。

    “还有什么想试的吗?”赵临转头看墨亦,看他脸上些微流露出来的满足跟闲适。

    墨亦静默了下,想起了自己早些时候说过的话--我没去过,想看。腼腆地笑着回答,“没有了,我已经看过所有的花样了。”

    赵临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以后我们去别的地方看更多不一样的。”

    “嗯。”墨亦微微低头应下。

    有什么东西如潮水一般漫溢了全身,带着冬日暖阳般恰到好处的舒适,温柔得让人眷恋。

    ******

    “好!”一曲终了,沈骋一边带头鼓起了掌,一边微微侧头对杨文低声道:“那个人是谁啊?长得那么好看,古琴也弹得好好啊。这个‘玉树阁’好厉害,可是哪个文馆的学生交友相会的地方?”

    沈骋的眼睛还死死地黏在台上那个周身透着风流的男子身上,所以没有见到杨文已经黑如锅底的神色。

    有下人自远处举着托盘一桌桌经过,台下人便放了或折扇、或玉坠、或珊瑚手串等各色东西上去,沈骋远远的看着,有些疑惑,还要打赏啊?莫不是文人交友,是卖艺的?而且赏的东西都好金贵喏!

    怕落了面子,沈骋也有样学样地拽了随身玉佩放到了托盘上,见杨文坐着一动不动,心里奇怪,那下人却谢了沈骋的赏,不停顿直接走去了下一桌。

    沈骋见人走远了,才赶忙靠近了些,轻声道:“人家弹得那么好,你怎么不给赏钱啊。”转念一想杨文不是那么抠门的人,问道:“可是没带?那你跟我说呀,你这样人家看了要笑话你的。”说着就悄悄摘下了臂上的檀香佛珠串,一边观望众人,一边偷偷往杨文手里塞,嘴里小声道:“不过这里好贵哦,虽然也是真的好听啦。谢谢你特意带我来,可我身上就这个佛珠串跟手上这把折扇了,听完下一曲我们就走吧。”说着又叹道,“可不能让我爹知道我这样大手大脚,要不然又得挨揍了。”

    杨文目光有些森然地看着手里的檀香佛珠,一把拽住了沈骋想要抽离的手。

    沈骋回头看他,还未说什么,刚刚拿托盘的下人又到了桌前,对沈骋恭敬道:“恭喜这位公子,我们弄琴喜欢公子的玉佩,请公子去后院一叙。”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沈骋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这什么规矩啊,赏钱合心意了还可以跟弹琴的人叙话?沈骋抬头看向台上的男子,男子也顺势扶风弱柳地行了一礼,笑看沈骋,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沈骋看不懂那满含深意的一眼,心想琴是真的弹得很好呀,而且不去会失礼吧?那便叙一叙好了。

    沈骋刚站起身,就被一股大力扯歪了身子,跌进一个怀里。沈骋愣愣的看着近前杨文的脸带着从未见过的狠厉,且口中怒气冲冲道:“他不去!”

    下人似乎被面前二人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措,待反应过来便转身看向台上的弄琴。

    弄琴自上细看着二人的情状,看着沈骋的茫然,看着杨文的愤怒,轻轻笑了。潋滟的眸子极快地闪过些什么,沈骋还未来得及捕捉,弄琴已低头自托盘上拿起了一串珊瑚手串。

    下人行礼告退,走到旁边的桌子,对一个书生打扮的沉稳公子,说了彼时一样的话。

    那带着书卷气的年轻人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可眼中却闪过欣喜,起身随着那下人到后院去了。

    然后沈骋就被杨文拽出了“玉树阁”,杨文蛮横地抓着他的手,大步而快速地朝前走着,沈骋在后面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虽然只能看到后脑勺,但是沈骋可以确定,杨文生气了,非常生气,而且是对他生气。不仅不理他,不对他说话,刚刚还狠狠地瞪了他。

    沈骋完全不知道哪里惹得人气成这样,想想只好使出对付他爹的手段。秉持着错了认错总不会错的原则,十万分的诚恳认错道:“杨文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你说出来,我一定改的!”

    杨文充耳不闻,继续前行。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哎呀!”沈骋一声惊叫。

    杨文心一慌,停步回身,正好接住了踉跄一步的沈骋,抱了满怀。

    沈骋小声的埋怨自胸口传来,“石头做的啊,那么硬。”说着扶着杨文的胳膊站好,抬头看他,露出一双砸出泪花的桃花眼,眼里都是控诉。

    沈骋直直地看着眼前始终迷迷茫茫,却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心弦的沈骋,一瞬间突然觉得疲惫。

    那些嬉闹调笑、陪伴保护、旁敲侧击也许永远永远也不会有结果,沈骋会一直那么迟钝,跟他做兄弟、做朋友。他想要不管不顾地说出来,说出想要做情人,而不是这样无望的关系,哪怕最后被拒绝,被厌弃,也好过一直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那里是哪里吗?”杨文用少年人独有的沙哑嗓音低低的问道。

    沈骋看着眼前突然有些陌生的杨文,下意识地回道:“‘玉树阁’啊,不是吗?”

    杨文看他,眼神已隐隐有了些疯狂,“是啊,但是‘玉树阁’只是个名字,它可以是任何地方,酒楼、茶馆、客栈或者,”杨文用眼困着沈骋,“南风馆。”

    沈骋被这样的杨文看着,不自觉地有些害怕,顺着问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

    杨文痞笑了起来,带着沈骋没有见过的邪气,幽幽道:“就是嫖男人的地方,你知道,男人要怎么做吗?”杨文突的一把搂近了沈骋,一双手自那柔韧的后腰下滑,覆在了那个他妄想过无数次的地方,耳语道:“用这里。”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轻颤了下,杨文带着难言的捅破窗户纸的快慰。想要说出最后的,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所以男人跟男人也是可以在一起的,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然而等杨文松开手想要继续时,却看到了脸上滑下泪水的沈骋。见杨文还要靠近,沈骋歇斯底里地挣扎了起来,“别碰我,不要碰我,你这个混蛋!”

    立时破功的杨文开始慌乱着剖白,“别哭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别哭!”圈着沈骋,杨文尽力想要止住他的动作,心中懊悔又难堪,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力气上的优势让杨文很快得手了,他抓住沈骋的双手背在身后制牢。然而还未等杨文解释,沈骋却挣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句:“我不是妓!”接着瘫软了身子放弃了,奔溃地大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杨文简直听傻了,他终于发现了这段对话的问题的所在,然而现在却是根本说不清了。沈骋的眼泪在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着,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骋渐渐哭累了,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杨文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身处在一个僻静的屋子里,杨文面上带着懊悔跟心疼静静地看着他。

    沈骋哭得直打嗝,觉得万分丢脸,开始质问:“你做什么,嗝,那样吓唬我?!”

    杨文赶忙解释:“我不是吓唬你。”眼见沈骋的双眼又开始蓄水,也顾不上委婉了,“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杨文还欲再讲,门外进来个干瘦的老大爷,咣当一声把装着温水和布巾的铜盆砸在了洗脸架上,目不斜视地装着一副事外人的模样,耳朵却一动一动的。

    杨文涨红了脸,“三叔公。”

    三叔公一副才发现屋里有人的惊讶劲,“哎,你继续呀,我耳背的,听不见的!”

    “您先出去吧!”杨文急忙把人往外请。

    三叔公临被关在门外前还是嚎了一嗓子,“哎呀,小媳妇最开始是这样的,多睡睡就好了!”

    杨文转回身,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沈骋倒是不哭了,就是不停地打嗝,瞪着湿漉漉的大眼,样子有点傻。

    杨文自桌上给他倒了热茶顺顺,又拧了布巾帮他擦脸。

    里外折腾了一遍,不打嗝的沈骋白白净净地坐在床边,眼睛却红红肿肿的招人心疼。

    杨文让他在床上躺下,又去院中井边换了盆冰冰凉凉的井水,帕子浸湿拧到半干,折了两折转手敷在了沈骋的眼上。

    终于消停地坐在床沿边,杨文深吸一口气,决心讲个清清楚楚。“我,我,我,不,不,是……”杨文结巴了,被吓的。

    “扑哧”沈骋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然后又快速地板回脸,我还生气呢。

    杨文却大大松了口气,靠近了些,抓住了沈骋的手腕。

    沈骋脸红想抽回手,被杨文制止了。而后沈骋感到有什么东西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像是一副手串,但是又好像不是自己的那串佛珠。

    “你的那个佛珠你送我了,这是回礼。”是定情信物。

    沈骋便没有挣扎,然后感觉杨文也上了床,躺在自己身边,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微微沙哑的嗓音自耳边响起,“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可你一直那么蠢……”

    “你才一直那么蠢!”沈骋直接反驳 ,绝不接受。

    杨文轻笑,“是,我也是一直那么蠢。”不然怎么会想到那么糟糕的方式,说着又换了沈骋从没听过的温柔嗓音,“我带你去‘玉树阁’,是想让你知道男人也可以在一起,不是看轻你,我怎么会看轻你。”

    “哼~谁不知道男人可以在一起,夫子没教过你‘断袖分桃’吗!看就是堂上没认真!白瞎了我爹天天捧你踩我,你根本没比我好学!”沈骋依然记得被沈老爷耳提面命向杨文学习的痛苦日子。

    杨文几乎要笑出来了,“是是,我不如你。”说完颇为坏心地凑近了沈骋的左耳,极温柔深情地道:“你既知道‘断袖分桃’,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沈骋如料想般地颤了颤,小巧而莹润的左耳也泛起了红,杨文忍笑,果然。

    沈骋微侧了侧头,用左耳蹭了蹭肩膀,“你别这样说话,痒死了。”还麻酥酥的。

    “嗯,我不这样了。”杨文从善如流退了退,拿下了沈骋面上的布巾。

    沈骋翻过身后撤一些,眼前还有几分模糊,眨巴两下终于看清了现在这个温柔得陌生的杨文,想了想微微低下头回答:“我不知道。”

    杨文笑了起来,比料想的好太多,起码不是拒绝,起码他没有厌弃我。

    杨文仔细看着沈骋,认真道:“沈骋,你还记不记得在那个仓库里,你答应过帮我做一件事?”

    沈骋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文,“你……”。

    杨文依然温柔,摇头轻声道:“不是要你答应我。”

    沈骋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下了诺言。然后他就看见杨文的脸一点点地靠近,近到呼吸可以喷薄在自己的面上,近到自己的心跳开始疯狂而无规律。

    沈骋立时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一如沈老爷要打他时的反应。

    只是许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沈骋等待着等待着,终于失了耐性。

    他睫毛轻颤着偷偷摸摸睁开眼睛,然后见到了熟悉的杨文,带着调笑笑容的杨文,一脸欠揍的看着他的杨文。居然是耍我!沈骋怒极。

    眼前却突然就暗了,极近的距离中只能模糊看见一双带着幽光的眼,牢牢地锁着自己。

    唇上被什么柔软湿热的东西轻轻扫过,临摹着唇形,间或温柔的轻咬、舔|舐,带来一阵阵陌生的酥麻,却堪堪止步在唇缝。

    良久,杨文退开,把面前已经完全怔愣住的沈骋搂进怀里,在耳畔极轻声地道:“偏要你看着。”

    看着我,看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