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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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 方白简忙站起来,扶起柳逢辰,不停道歉:“先生对不住。” 方才那一摔有多厉害,从落地时的一声闷响他已经知道了。 柳逢辰咳嗽了两声,故作难受地皱眉:“道歉能有什么用,少爷方才那一摔,几乎把我的烂心烂肝砸出来了,疼。” “对不住……”方白简惭愧地给柳逢辰拍背顺气,没一会儿又尴尬地将手移开,低头站在一边,“我只是喝多了,一时醉意上头,想要跳下去捞个月亮,并没有想不开。” 柳逢辰微微一笑:“少爷怎么不给我顺气了?”。 “我……我不该这样。” “不该怎样?” “不该同先生太过亲近。” 柳逢辰哟了一声:“那之前是谁同我云雨巫山枉断肠,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我身上将我拆吃入腹的?” “我……”方白简脸一红,“从前是我无礼,逾了矩,如今便同先生道一声不是。” “道一声不是就能完事了?”柳逢辰贴上来,“果然少爷同那些逛窑子的人无甚区别,只当我是消解欲望的玩物,爽快了便离开,却害我心烦意乱,终日牵挂,我的一番情意,可真是付了流水,唉。”说着竟是捂着心口蹙眉叹气起来。 方白简急了:“我从不曾将先生视为玩物,反倒是先生纯拿我消遣。先生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害谁心烦意乱,终日牵挂,又是谁的一番情意付了流水!既然先生不愿意接受我,那我还纠缠先生做什么?倒不如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先生总是这样,仗着我喜欢你,心疼你,说不过你,就欺负我,你才是同那些逛窑子的人没区别,用完了我就丢,还要去找小倌……” 方白简越说越委屈,这段日子里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都宣泄了出来。疏远柳逢辰,他心里何尝不难受,可如果柳逢辰对他无意,那他再怎么纠缠也是没用的。若是纠缠得紧了,惹了柳逢辰的烦,到时倒是真的追悔莫及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虽然这个江湖,也只有方家这一片天地,两人终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听了方白简的话,柳逢辰眉毛一挑:“原来这就是少爷这些日子疏远我的原因呐。” 方白简愣怔片刻,意识到自己是被柳逢辰套话了,更是羞恼:“先生,玩弄我的心意,有意思么!” “少爷别气。”柳逢辰主动搂住了方白简的腰,惊得方白简一动都不敢动,“这些日子,少爷成天躲着我,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我亲自上门去找,少爷也总用各种借口闭门不见,我要是不耍点心机,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少爷为何这么对我了,少爷忍心我倍受煎熬么?” 其实柳逢辰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是明白方白简为何会疏远自己的,只是好不容易逮着了个同方白简独处的机会,才趁机套话,同方白简和好。他嘴里说的那些话,多半都是胡扯的。 方白简听了他的话,脸上的愠怒之色退了不少,可手上仍是虚虚地推着柳逢辰:“先生若是不喜欢我,就莫要再撩拨我,惹得我心烦意乱,却又无法得到满足;先生总说心疼我,可这样待我,分明是将我害得更深。” 这话才说完,他便被柳逢辰压到了柱子上,唇被手指压住,再也发不出声。 “我要是真对少爷没心思,那我心疼少爷,又是为了什么?” 月色温柔,一人笑得如梦如魅,一人看得如痴如醉。 方白简彻底没了脾气,小声地柔软地说:“那先生先前还说那样的话……先生之前明明拒绝了我,现在又说对我……对我有心思,这不是在戏弄我么?” 柳逢辰轻轻叹了口气:“先前我不敢接受少爷的心意,所以说出了那样的话,害少爷难过了这么久,是我的错,我同少爷道声不是。” “为何不敢?” 柳逢辰胸中有千言万语,可说出来的,只是一句简单的:“因为觉得不该也不配。” “先生为何这样想?” 柳逢辰笑笑,淡淡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更重要的是,我尚未做好告诉少爷的准备。” “是很为难的原因么?”方白简试探着问。他发觉柳逢辰此刻的神色同他以往看到的都不一样,复杂,忧伤,哪怕柳逢辰此刻是笑着的,可笑容里藏着的落寞,孤单,绝望,一点都掩不住。“是同先生的过往有关么?” 柳逢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方白简道:“我并非对先生不敬,只是我发觉,而且先生自己应该也知道,先生对情色之事十分上心,欲求旺盛得不太正常。而七夕那一夜,先生让我陪同演一场强迫的戏,在同先生欢好的过程中,我多次在先生的眼神里看到恐惧和绝望,那不像是演出来的,更像是真的经历过什么。所以我才会猜测,先生变得这般风流,也不愿接受我的心意,是不是因为曾经历了什么事,有着尚未解开的心结。” 柳逢辰震惊不已,方白简的聪明和细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竟将大体真相猜中了。他佩服这少年人的机敏,也害怕自己的过往被方白简知道后的结果。 他的过往,肮脏,下贱,血淋淋,若所有的一切叫方白简知道了,他还能拥有方白简的心意么?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真心是最经不起博弈的东西。 “少爷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罢,”柳逢辰重又对方白简笑,“我现在还不想说,少爷也别问,今日是中秋,我更期待与少爷谈笑风生” 看着柳逢辰的反应,方白简什么都明白了。他的确十分好奇柳逢辰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可柳逢辰不愿说,他便不会硬逼,对柳逢辰,他有的是耐心。 “好,那这件事我就暂且不问,我接着问第二件事。” “少爷问。” “那先生为何现在告诉我对我也有心思?难不成先生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心结若是那么容易解开,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如少爷所说的那样,风流,放荡,欲求旺盛,沉迷情色……” “先生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柳逢辰摇摇头:“我并非怪少爷如此评价我,我自己也清楚,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然敢做,又有什么不敢听的?。” “嗯……”方白简仍是不安,柳逢辰坦荡得让他惊讶也害怕。 “只是少爷这些日子总避着我,我心里头就跟少了一块似的,空的叫我坐立不安,每每想起之前同少爷多么亲密,而如今又这般疏远,更是孤枕难眠。我对少爷牵肠挂肚,日思夜想,虽仍是不敢,也仍觉得不配接受少爷的心意,可我再也无法逃避一个事实:我,也喜欢少爷。” 初见时的惊为天人,相处时的互晓秘密,交心时的一片赤诚,欢好时的欲仙欲死,告白时的怦然心动,疏远时的满腹惆怅……柳逢辰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个可怜,压抑,聪明,痴心的少爷是从什么时候走入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将它占据。 “我风流,放荡,欲求不满,沉迷情色,我或许金玉其外,但的确败絮其中,我自知配不上少爷这样出身名门,光风霁月的人,可我也自知,我对少爷无法自拔地动了情。我强迫自己将心意宣之于口,是不想抱憾度余生……” 言未尽,吻封唇。方白简亲得那么用力和动情,似是要将自己的魂同柳逢辰的魂合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花满树,人在怀,心相贴,气息乱,不知今夕是何年。 一声鸟鸣啼散遮月的云,方白简依依不舍地同柳逢辰分开,小心地揉着柳逢辰被自己亲肿了的唇,道:“配不配不是先生说了算,是我说了算。管他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管他什么心有千千结缘愁似个长,我方白简,就是钟情于你柳逢辰。” 柳逢辰听得几乎落泪。他有那么多事需要交待,尤其是自己那肮脏下贱血淋淋的过往,说不定那些话说出来,方白简就要后悔地撕自己说出动人告白的嘴了。 可柳逢辰忍住了没说,他贪恋这一刻的情深意浓,哪怕这山盟海誓有可能不会天长地久,他也沉湎其中。 就让我任性一次,享受一次,欢喜一次罢。柳逢辰想。有这么一次,这辈子也不算白过了。 他紧紧抱着方白简,贪婪地闻着方白简身上的气味。起初他只是沉默,接着是小声地啜泣,最后是大哭,满心欢喜和压抑在心里最深处的委屈和不安都化作了泪水,濡湿了方白简的衣裳。 方白简吓坏了,抱着柳逢辰,又是拍背又是揉脸:“先生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了什么么……” 柳逢辰在他怀里摇头,过了一阵,才擦着眼睛笑:“少爷并没有说错什么,我只是太激动了而已。” 方白简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声哭嗝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少爷,夜深了,这里凉,我们回去可好?” “回去?各自回房么?”方白简才高兴没多一会儿又失望了起来,“再一起呆一阵不成么?我……我很想先生的。” 柳逢辰笑,踮起脚贴着他耳朵故作玄虚道:“谁说各自回房的?这段日子,我也很想少爷。怕少爷不高兴,都不好出去找小倌,总是自己解决,一点都不满足,这花好月圆之夜,少爷可否陪陪我,让我满足一下?” 方白简登时就明白了柳逢辰的意思,又羞又喜:“我会好好服侍先生的。” 柳逢辰眉开眼笑:“好。” 方白简拉着柳逢辰的手,迫不及待就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才走出几丈路,经过拐角的时候,就听到了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和恶毒的谩骂—— “什么卖艺不卖身,跟我立什么贞洁牌坊呢,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