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好像突然间被换了个灵魂,萧君和的改变改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之前的颓废全无踪影,虽然一样地冷漠,一样地将自我与外界隔绝,但这样的冷漠与隔绝,正好成就了她的专注。 除学习外,其余的一切她全不关心。有时候,她甚至一天都不说一句话,早早地到了教室后,便像雕塑一样坐在位子上,雷打不动,一学就是一整天。 其努力程度,更是远胜其他学生。 无时无刻不像个陀螺一样运转着,她几乎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零碎时间和休息时间,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血与肉都陷进去,好像浪费一分钟她就会死掉一样! 屈虚怀远没想到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事实上,这样的拼命程度与献祭般的专注,他极少见到。 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依旧不得而知,但看着瘦骨嶙峋的人儿焚膏继晷地学,他不再追究迫使她改变的起因,只将重心放在每天的营养餐和学习规划制作上。 浪子回头终归是让人欣喜的,在屈虚怀的请求与发动下,各科老师都积极地帮她补以前落下的知识。 整整历经一个学期,高二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萧君和终于跟上了正常的进度。 最后一周的语文课,屈虚怀惯常早早便来到教学楼,11班上一节是体育课,所有的学生这会儿估计还全都在操场。 当他到了教室那一层,却看见一个小男生在11班的门口,正忐忑地左顾右盼。 那小男生很是清秀白净,目光瞟向教室里面,好像是要进去,但看到他,又缩了回来。 明明神色有些着急,却又故作无谓的放松,仿佛生怕别人知道了什么似的。 看起来好像是低年级的,屈虚怀看他行为有点鬼鬼祟祟,揣着疑惑走进教室。 望到教室最里面一排时,他不由得停了一下。 纵向视线看去,就在萧君和座位处的过道,地上躺着一本数学课本、一本习题册,还有一个蓝色的信封。 所有的东西,像是匆忙中放置不稳,连带着从抽屉里面滑落出来。 难道是在偷东西?屈虚怀转头向外,却发现前一刻还密切注视着他的小男生,一下子不见了人影。 她没有放什么贵重物品在抽屉里吧?屈虚怀走过去,向抽屉里查看的同时,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当他掂起蓝色信封时,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信封制作精美,花了大心思,仿佛担心被偷窥了一样,封口处抹了厚厚一层透明胶。不同于一般的牛皮纸,这信封的纸自带香味。 萧君和的?她哪里来的这东西? 屈虚怀疑惑着翻了一面,却发现信封的正面,郑重其事地写着“萧君和亲启”。 看来不是她的!端详着信封,屈虚怀脑海里闪回那小男生忐忑的神情,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有没有可能,这是......情书? 这个年代,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爱意吗?而且,那男生看起来那么小。 可是,怎么不可能呢?小男生的神情,仿佛早恋被抓了个现行,而萧君和......怎么说呢,总也有独属于她自身的闪光点吧! 就在他怔愣出神时,萧君和刚好汗如雨下地走进教室。 看到他站在自己座位旁,手里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以为有什么事,她直接道:“老师?” 屈虚怀干脆将信封递给她,“应该是一个男学生送的,看看?” 萧君和疑惑地接过去,看了看,撕开封口:“谁给的?” “不知道名字。” 萧君和摊开手掌,将信封倒过来。以为是信,倒出来的却是一颗新鲜的小雏菊,花瓣里还沾着些许露水! 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这是雏菊的花语。再明显不过的暗恋! 屈虚怀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自认并不是个古板的老师,对学生青春期产生的朦胧情感,虽然不鼓励提倡,但也一向表现得开明与理解。实在是萧君和情况特殊,她需要心无旁骛地学习,禁不起任何不好的影响。 萧君和不解地看着雏菊,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遂又撑开信封,幸好里面还有张纸条。 她抠出纸条,却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幅拙劣的线稿,连儿童画都算不上。 六个小人,其中四个围着最小的那个,剩下那一个站得老远,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雏菊看不懂,线稿更看不懂!萧君和一脸不解地看向屈虚怀。 屈虚怀盯着她,直直道:“雏菊好像有暗恋的意思。” 萧君和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有人喜欢她?莫名其妙! “可线稿是什么意思?” 屈虚怀瞥了一眼纸条,无奈地微笑道:“信封是给你的,你都看不懂,老师更看不懂了。” 萧君和干脆地撕掉纸条,连同雏菊和信封一起丢到了垃圾桶。这个小插曲就像风过无痕,在她那,根本激不起一丝波澜。 寒假很快到来,学生放了假,老师们也各回老家过年,屈虚怀也不例外,留下足够萧君和过活的钱后,他便回了帝都。 学校关闭了所有的教室,但开放了一个自习室,各个年级的学生,有想来学校自习的,都可以到自习室里去。 萧君和丝毫不敢懈怠,她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自习室第一排最靠里边的那个座位,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座。 这天,当她来到自习室,蓦然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愣了一下。 比她早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男生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 看起来有些面熟!但萧君和没放在心上,继续往自己座位走。 可她没走几步又停住了。——座位上除了她放着的笔记和课本,还多了一些东西,一个三明治和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莲子粥。 恶作剧!兴许放了泻药,或是已坏掉的食物!这是她最先想到。 除了老师,她对谁都爱答不理,她自知自己人缘不会好到别人给她送早餐,唯一会在生活上给予她关怀的是屈虚怀,可他现在并不在学校。 不愿浪费时间多加揣摩,她提起粥和三明治,一把丢到垃圾桶里。 “哎——”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一声。 萧君和转过身,发现那个比她早来的男生满脸的惋惜和失望。 男生注意到她的注视,脸突然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浪......浪费......食物......” 关他什么事?萧君和不客气道:“你搞的恶作剧?” “恶作剧?”男生的表情看起来失望又幽怨,“不是恶作剧......” 萧君和瞅着他,似乎不打算就此揭篇,非要看他能给出什么说法。 男生涨红了脸,嗫嚅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是屈老师......他交代我......交代我看着你......” 屈老师?萧君和好奇道:“你认识屈老师?他为什么要交代你看着我?” “嗯。”男生抬头瞄了她一眼,又奇怪地底下了头,“他......他拜托我督促你好好吃饭......我看你最近好像......早上状态不太好,以为你没吃早餐.....” 原来早餐是他买的!难为屈老师不在学校还惦记着她!萧君和转头看了一眼垃圾桶里惨不忍睹的粥和三明治,道:“不好意思啊!不过,我每天都有吃早餐!” 说完,她没再追究什么,只回到座位开始做题。 “吁——”终于圆过去了!见她背过身去,傅隋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说什么受屈虚怀所托,都是骗人的!早餐是他自愿买的,并没有别人什么事! 说来可笑,他比屈虚怀还要更早地和她产生交集,现在却需要利用屈虚怀来打圆场! 当初,被她从那群人手中救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她。 从之前的颓丧到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她的变化令他惊奇,可那股混杂着强势个人魅力的吸引力却从没变过,以至于他昏了头脑地送出那封晦涩的告白信。 平常只能远远看她一眼,可因为放假,他得以跨越年龄和年级,和她坐在同一间教室,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淮塘的冬天又湿又冷,还没有暖气,即使穿了再多再厚的衣服,也仍然抵挡不住寒冬的魔法攻击。 他家里的学习环境很好,根本不用每天顶着寒风来学校。但他愣是不知寒不知冻地来了。 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显眼,但视线却能清楚看到前面的萧君和。 每天来到自习室后,他总是冻得手脚僵冷,但看到那个雷打不动的身影,又倍感甜蜜和欢喜。 可她似乎对他无感!不但如此,她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了!这不能不令人沮丧! 看着前面那个笔挺却冷漠的身影,傅隋一时之间有些难言的无助。 她也许永远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他此时竟然有些嫉妒能让她侧目的屈虚怀,即使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