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君尽可夫在线阅读 - 39 归心 (正文完) 有肉渣

39 归心 (正文完) 有肉渣

    李少俅进屋时,就见师傅倚靠着门后深陷砖墙的那根柱,眼神缥缈游移在屋顶,浑身上下都显出些许虚弱。

    “今日走得多,师傅是不是累着了?”他扶了陆琰一只手臂,想将人牵离了门柱,随意踱步,于旧府话旧情。可是师傅没有借着他站直身体,仍在原地,不放弃视野中的梁与顶。

    “都道陆汝尧年轻时眼高于顶,”他说着,抬起一手,隔空抚过梁上的图案,看起来竟有些好奇,“可我一次都没有看过这里的房梁,好像我看的,都是下方。”

    手指顺着木柱,滑到内间地面的边沿,边沿尽头是张空虚已久的雕花床,简单放了床锦被,难掩无人居住的衰败之感。

    那是他哺育过李少俅的地方——而对方如有所感,理解其中含义,才看一眼就转过来望着师傅,一对激动的黑亮宝石,总有些似曾相识,都恰好躲在门后。

    “师傅不看的是那些虚物,”青年受了鼓励,靠近一步;本想整个紧贴在陆琰身上,可腹部先有阻碍,是皇儿挡着,不许再近了,“眼里就只有我。”

    是啊,就只有你,将来可以继承大统的皇孙世子,被父亲无心言语咒出怪病,引得师傅迈出违逆伦常的第一步。他不该责备李少俅,所以等着怨气消散了,只会剩下眼中之人,是陆琰在那时便已注定,眼里的心里的,都只能有这一人。

    他从那时起,就只有李少俅了。可后来非要蹉跎多年,才能认识清楚。

    他怎么会错以为,他所想要的一切,能绕过了帝王索取?即便是遇上孱弱者,他也必须屈服于帝王身后张牙舞爪的威权,前后一视同仁。

    “陛下幼时确是颗明珠,埋没不得。”陆琰嘴上说得无关痛痒,但自斗篷中抬手了,摸上眼前年轻的面颊,好像看见的是与那时没有多少变化的人物。但手指间全然不是对孩童的态度,蹭着就能到耳鬓处,继而搓揉起耳廓——它还没跟着主人情绪红起来,像是渐渐习惯了他的亲密,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师傅的关怀,从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师傅又将我当作小孩儿了。”李少俅将脸倾向他的手,任由抚摸。

    他是不想被师傅如此看待吗?并不是。师傅放纵他的依赖,或许有自作聪明的私心,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的喜爱;他太适合师傅的理想与幻梦了,令人舍不得抛弃,犹如壮志未酬者舍不得抛弃生命。

    是他将自己活成了这样,正巧中在师傅的心意。那只手滑到颈侧,塞一指在领口里,要拉扯开他的衣物——龙君的颈子也显得脆弱,如今在陆琰的掌握之中,似乎不顾国运一般交出了性命。可是交给他,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一心为国为民的大学士,总比满朝故作昏昧的精明人强上许多。李少俅不仅交了性命,还有龙脉置于这一副躯壳中,同生共死,连骨血与气息都能融在一起。

    他凑近了亲吻师傅须间看似薄情的唇,寒风中待久了,冷,却隐约混合了鼻息中的湿意,舌尖等在那里,要人温存。

    “……可以吗?”他们敞着门在此地亲密,不用理会外面还有什么人;李少俅曾被师娘警告,利害与分寸,如今一切皆似情浓所至,他心神摇荡,却还可以等师傅首肯。

    陆琰望透了一双眼中激动,心头惊醒,身子反而倦了,不禁双臂环绕,搂着原先掌中的长颈,托付了后面的情事。坦露任何一处肌肤都还有些寒意,所幸怀抱暖热一片,是特为展现他的归宿。

    一个冷在骨中的春天,他守着曾有权欲摇曳生姿的废墟,怀抱了他所养育的龙君,企盼着云开雾散的天明,似乎没有一样不是圆满的。可天上的雪近了,不多会儿便是一阵簌簌声;可能是因为真到了春日,那雪打在石阶上的“啪啪”之音,显出绵软无力。陆琰看不到院中景色,只能想象。最后一趟的红白梅瓣已残在春雪地里,眼下又覆上一层,让星点颜色彻底失去踪影。茫茫然便全是雪了,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留它铺天盖地。

    “寅儿还记得,”李少俅自他渗出薄乳的胸前一路亲到隆起的腹上,激起了他那些有关母亲的回忆,不禁问道,“幼时,杨花纷飞的景象吗?”

    还是那个问题,明明是在冬天就被从生母身边带走的孩子,为何能与母亲一同见过杨花呢?难道连看杨花的经历,也是分隔两地的吗?

    “记得啊,”青年说着,从腹顶尖处舔至侧腰,还是会引来敏锐肌肤上的颤抖,“那时候师傅抱着我,背开父皇,走到河岸边,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就是这些话,我记不清了。”

    李少俅心里的杨花,只有陆琰带他看的,而回不到生母怀中;本就没有人会将婴孩时的事情挂在心里,根本无法强求孩子,在许多年后再忆。

    可怜的宫人,怀抱着的是自认的幻想,不会有人记得或再为她证明,曾有这么一个孩子,诞生于她的腹中,如今至尊威风,还难认六亲。

    而傅宫人本身也差不多。宫中的记载模糊,还因走水而抹去大半;陆琰顺着其中线索找过,不知她的名字,或是出身的家庭。他不再去探索了,深宫里的事,外朝不便陷入其间,连这潜邸一梦,也该就此遗忘去。

    他腹中的孩子,李少俅的长子,是不是也会被如此夺走呢?可是他知道,他们绕不开他,即便是给孩子换了母亲,它也还会在陆琰的掌心。收紧了放在帝王后颈上的手指,此人身上纵有高强的功夫,也能被他拧断前程生路……

    这便足够了。青年直起身来,手却向下探了湿穴,眼神飘在一旁,似乎就能看向院中风景。他没有告诉师傅,所说的话,像是被所见提醒的:“师傅怎么不问……”

    “不必,”陆琰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又在说什么;这并非要事,一龙已无首,那世间万物须追从唯一的龙君指引,奔向命途,“小人而已。”

    没有了稚语中的杨花絮絮,他不会再提远去的人与事,只看眼前欲壑,深难见底。若是失了心里一弱处,陆琰在此,更是坚不可摧的;李少俅看透他一半心思便觉足矣,躬身解开师傅遮掩下体的衣料,帝王俯首,是讨好了,专为一人快活。

    陆汝尧松着身体,神色越发涣散,不禁因李少俅的动作而漏了声音——身下的舔吮断了线,年轻人握住了他半硬的孽根,歪着脸笑看,却没阻止他再有反应。

    “小心给人听去……”这警示的语调有些黏腻,李少俅是希望他们这秘事,能被人听取。屋外仿佛有人,又无迹可寻,每一个曾经,似乎都能与此时此刻对应。

    龙君为他跪在地上,领罚也领赏,是自小就追求的师傅青眼,可偿衷情。

    这便足够了。他能为此忍受数月之后的痛苦,诞下龙子,再于不到半月之后,任那些鹰犬禽兽,将孩儿带回金笼子里去。

    凤阁大学士对外病了一场,再回任上,清瘦可怜,却还是一贯精神,忙碌不知晨昏朝夕,严查了病中几桩玩忽职守的罪状,外人言道,这是要杀戒大开,一惩异心之众。

    “……开什么杀戒?在其位不谋职,连一个月功绩都看不住,朝中不需要这种废物。”陆琰抬手扔开一本劝谏君王的奏册,难得有人敢将这类东西直接送到凤阁来,是他手松一会儿,胆子都肥硕难抑了。

    左手边的江冲不出声,捡回那册糊涂话,按例不加凤阁意见,搁在全凭圣上决断的那一叠里;右手边高颂芳还在研墨,不抬眼只轻瞥,看见他面上神情,偏头一笑道:“大人自是不屑与他们一般见识,莫为这些宵小生气。”

    高公公领了两份差事,对这一病是知晓内情的;江同之一本正经但到底聪敏,觉察不少迹象却不语,待他回归时,万事井井有条,也是花去此人刻苦心力。陆琰不应高颂芳的抚慰话,只看向江冲,似有疑问,等人评说了。

    “不看新政却紧抱着过去养蛀虫的烂策,”他这荣升不到一月的江郎中,说话时不看他,正对着厅堂另一头的牌匾,说得一身正气,“清理光净,才好践行。”

    过去的江翰林,眼下似乎如一,还是像陆琰刚入京中时的模样,终生都不会变似的。他是在这里圈养了一个远离记忆的自我,说不定就是想看看,若他当初未行此路,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不过江同之到底比他气运好些。盯着左臂这人看了好一会儿, 他又回到吏部书文上,耳边是高公公絮语:“这么说也不对,皇子诞生,刚有大赦,随后血光多了,易惹不服之心。”

    可是这皇子的诞生,便是在血光中来的,没有什么吉不吉利的事。陆琰不与高颂芳多说,用了墨,在一旁纸上写下今后吏部课考之要诀。

    每一样公务他都觉得紧迫,一到桌前,总不像过去那般独立,总有人会提醒他,他在宫中,他有那么一个崭新的孩子,也在这里,被人权当了情感的质子,时不时就要用来呼唤他,前往御前。

    皇上珍惜头一个皇儿,丝毫不管忌讳,一定要养在紫宸殿中。大学士遵旨前往,看李少俅将婴孩放在桌上,来回逗弄,好像非要逼着个本该在襁褓中的小儿,坐起来似的,俨然活生生的玩具。

    幸好这一个乖顺,不会闹得地覆天翻。陆琰将皇子抱过来,放在安稳的臂间,给予亲情与温暖,才意识到,这荒唐的举动可能就是为了让他抱起孩儿,从公务之中抽离片刻,还记得这一对父子,等人团聚。

    陆琰走远些,是在殿中另侧找了地方,生怕这不成熟的父亲,给幼子添了苦痛危险。定了定神,他等李少俅凑过来,才问:“季常侍呢?还有几个嬷嬷,都给支使去哪儿了?”

    师傅语带火气,可撞见青年脸上笑意,又不发火了——都是李少俅故意的,撇开旁人,就等他来看看,共享天伦。可陆汝尧不是能养育皇子的身份,即便今后挂上太傅名衔,也不能一直待在宫里。

    皇帝又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莫名的危机感弥漫在他周围,怕师傅不喜欢皇儿,又怕师傅太喜欢。

    “师傅是不喜欢他吗?”李少俅果然问了,坐在对面,与陆琰一桌之隔,“还是,不想哺育亲子?”

    李少俅虽然问的是孩子,可心里没有装下过柔弱无助的小儿,只将自己放进了话中去。自从以高龄吃过这通苦,陆琰不跟帝王客气,直瞪了一眼,是让为父的青年想想,他胸乳之中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我倒是希望师傅不喜欢他,只喜欢我便够了。”他刚想辩驳皇家的乳娘嬷嬷选了那么多位,不缺他替代,李少俅先开口,直抒胸臆。年轻的父亲不为此话羞愧,反倒轻笑着,仿佛任师傅教训。

    自他登基之后,陆琰确实不再像过去一般教训他了。不过这样愈发心平气和,也不是碍于情面憋在心里,师傅只是转移了心绪;他知道,等皇子一天天长大,那些教训可能就会从他身上,到了新来的幼童那一边,为的是培养符合要求的继承,待大功告成,李少俅的顺逆死活,就不再重要了。

    虽贵为龙君,可总是看着未来落寞,恨不得眼前岁月能再多留些,能让师傅透过他的孩儿,多看看他。可师傅总要与他的心思对着,不看他,沉默着解开领扣。

    官服褪了一半胸襟,陆琰拨开厚实的小衣,露出了育后依然浑圆高隆的玉乳,却没有送进唔呀做声的孩子口中。他知道李少俅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他就回应在这表面之语上,要挟一般,只等青年醋劲上来,不再口是心非拿皇儿说事。

    李少俅看他动作,自然不平。当初他还是因为怪病才得到陆琰亲身哺养的,这个孩子安稳得很,凭什么就有这样的待遇?他不理会那些亲子不亲子之类的联系,他在这儿,师傅就该是他的,还没有孩儿的份!

    小东西运气已经够好了,他出生后还乖乖当了几年世子,处处有人提醒小心,而这一个出世就是为了宠爱而来的——李少俅坐不住,在看见师傅乳尖被皇子轻碰上时,即刻站起,绕桌过去。

    陆琰没有停下手上举动,让小儿头一回叼上自己的胸乳,双眼却追着他的好学生,凝视了彼此,送过一吻抵偿。

    君王年纪不大,早课还在,由于嫉妒幼子变本加厉起来,到午后陆琰只能稀薄贫瘠地出些乳汁,总算是给亲子尝到了。不知是不是胸前吧嗒有了响声,落到李少俅耳里,唇舌纠葛更深,气呼呼的,反显得可爱可怜了。做师傅的也是偶尔宠学生一回,没有呵斥,主客逆位缠人紧,仰面伸直颈子,乳首便从孩儿口中滑脱……这下惹来哭声了,不大,嘤嘤嗡嗡,小猫儿似的,又可爱过他父亲。

    “得了便宜,还不高兴吗?”见师傅甩开他去摇晃那小子,李少俅切齿,一如既往,要独占与专有,那他的师傅,会挽留他,再有便是肆意。

    这是他要的。陆琰想着,抬手揉在那颗舔吻着他颈侧的脑袋上,尽力温和,是胸口婴孩又动了念头吮咬,让他一时饲喂了大小二人,在他这里融洽紧密。

    “又有不长眼之人递送奏册直入宫中了。”自新政始,便有朝臣越过凤阁直谏,言新政媚民,枉顾国家利益,更危及皇室尊严,长此以往,必生大祸;而李少俅,都会说与他听,“只不过这回他们学聪明了,不说师傅是非,说的都是那新设的吏部郎中,誓要斩下大学士一臂才好。”

    可这“一臂”,外人不懂,有此一臂就是为了舍弃——时机到了,抛下江冲,是他早做好的打算,陆琰没有什么预先的愧疚,这朝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坚定。

    “过几日师傅生辰,我想好好操办一下……”李少俅总对他满怀欢喜,找不着去处一般,半跪着探问,“师傅觉得好吗?”

    “不便如此。”陆琰断然拒绝,却又将手腕,送到了学生的唇边,“我在府中设一家宴,陛下有心,派人送些礼物过来唱喏一番,就是至爱。”

    他爱李少俅。只需些许倾心,就能换来他想要的东西,对李少俅的迷恋恰好糅合各处需求,时不时涌上来的快乐,虽有警醒,但终究是快乐。

    陆琰看青年眨眨眼,知道是听懂了要遵照他的意思,满意。

    他还能在这皇宫内苑中感到快乐,多大的幸事啊。

    李少俅虽对他满心眷恋,可这皇子,没有乳名,将来也不会被直接封作太子,说不定今后又会被提防着半生,做了李恭……

    罢了,这奋力汲取乳汁的娇儿,有陆琰守护,无虞。

    权倾一时的大学士坦然离开紫宸殿时,被身后一阵笑闹声吸引了回转,就看见通往内宫的长廊里,有个熟悉的声音,被内侍宫人们簇拥着,举止疯癫。

    当初试周时,那位绝顶聪明的王妃,不知是对顺王说了什么,成了陆琰心头永久的疑惑。如今失亲的胡太后被自己困在这里,笑闹着踱步,忽而垂首,忽而仰天,要靠五六人才能拦得住,像是过去有位得了心疾的宫人,见不到亲子,也见不到要与她永诀的郎君。

    可这一回即将入夏,陆琰没有斗篷相赠,助她平步云端,旋而飞升离去。

    陆汝尧不给换了名姓的季凭儿添麻烦了,扭头就向宫外去。

    阿戚还在等他早归,脱去了官袍,可着便衣,在新设了竹石花池的小院里,同饮一盏清酒,乘了初夏的凉月。

    他是幸存的怪物,尚能自由在深宫内外,翻越高墙,追着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