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二天苏且安没来上学,同学说他请了病假,我大脑当时宕机了。

    我走到小卖部,翻到通话记录打电话给他,他接的很快,声音有点虚弱,“望兰哥哥。”

    “同学说你请病假了。”我问道,“你怎么样?”

    他笑了笑,“现在好多了。”

    “哦。”我干巴巴的说道,“那你为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要躺一两天吧,怎么了?”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的,“我...作业还没写啊。”

    苏且安显然把他的职责忘记了,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在宿舍,你现在拿过来,我写好,早读之前可以交上去。”

    我还是第一次来学校的宿舍,整整五楼,我还背着重重的书包,到了苏且安的寝室门前,我已经没了半条命,气喘吁吁的把门打开,苏且安坐在床上,笑着看我,“望兰哥哥好快。”

    他絮絮叨叨的,“作业拿过来呀,去喝点水,宿舍没有一次性杯子,我书桌抽屉里有一个白色没有用过的杯子,我们时间不多啦。”

    我把书包丢到他床上,洗了洗杯子跑到饮水机前面接水,生病了的苏且安脸色苍白,纤长的睫毛会不自知的颤动,总是含着水雾的眼睛比平时看起来更美了,我感觉西施应该就是这样,我顿了顿,把他比成女人是不是不太好?

    见他嘴巴都起皮了,我把水递给他,“喝水吗,温的。”

    他百忙之中抬头看我,虚弱的笑了笑,“稍等一会。”

    这人长得太犯规了!本来我只有一点点心疼他的,但见了他的脸,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人家都病躺下了我还要来折磨他!他喊我哥哥,又长成这样,我时不时会有想要保护他的感觉,我之于旁人是没长大的孩子,需要保护的弱者,只有他之于我,是需要我来照顾的弟弟。

    也许是祈亭哥哥把他的聪明气传输了一点给我,我顿悟了。昨天在他面前哭鼻子就够丢人了,今天怎么样也该做个好大哥。

    见他手指都在颤动,我立即把卷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不要你写了!”

    我把水杯塞到他手里,在卷子上乱写答案,他没有喝水,担忧的看着我,“怎么啦?”

    他凑过来,宽大的睡衣从肩膀处垂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截精致的锁骨。

    我按着跳动的心脏,告诉自己,顾望兰,你已经有祈亭哥哥了。

    我偏过头不敢再看,把剩下的卷子胡乱的塞进书包里,说道:“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我艰难的走出宿舍门,看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楼梯,只觉得双眼发黑,打电话给顾声野,叫他来接我。

    他来的很快,脚步声很重,我看着他跑到我面前,把书包接过去拿在手上,单手把我抱起来,我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你干嘛!要背!”

    顾声野说道,“不方便。”

    可是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被公主抱,太丢人了,我推他,“我自己走!”

    顾声野真的把我放下了!

    我走了两步,膝盖都在打颤,气得打他,“要抱!”

    顾声野好像又笑了,把我抱起来,我凑近看他的脸,“你笑话我!”

    “没有。”他说道,我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也笑话我了。”

    顾声野不说话了,我在他怀里打他,“不许笑话我,听见没有!”

    顾声野脚步不停,“听见了。”

    苏且安一直没来上学,几天以后,我在祈亭哥哥的研究院里看见苏且安了。

    苏芜跟我介绍,“这是我表弟,苏且安,特别聪明,反正已经保送了,就提前被我挖到院里来实习了。”

    苏芜看了我一眼,朝我眨了眨眼睛,笑着对苏且安说道:“这是我师母。”

    我还来不及惊讶苏芜知道了我和祈亭哥哥的关系,苏且安就重重的咳嗽了两下,我问他,“你病还没好吗?”

    苏芜问道:“你们认识呀?”

    苏且安点头,“望兰哥哥很照顾我的。”

    苏芜圆圆的杏眼眯起,“是哦,你们一个学校的,那就太好啦!你陪着师母,我先去有事了哦~”

    苏且安给我倒了杯水,说道,“谢博士可能要到晚饭时间才有空。”

    这几天放假,我都已经习惯来这里等祈亭哥哥了,祈亭哥哥工作有的时候很忙,我就坐在他休息室的沙发上玩手机游戏,苏且安跟着我进来,在我旁边坐下,我问他,“你没有工作吗?”

    其实这话问出来就是赶人的,祈亭哥哥不喜欢别人进来,总说东西弄脏了。

    他落寞的笑了笑,“谢博士...他很看重学历,所以没有分配给我什么工作。”

    “哦。”可怜的孩子,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好在继续赶他,“那你加油弄个好学历。”

    “嗯,我成绩好,会努力考谢博士的母校的!”

    这话说的,明明知道我成绩差,以后肯定没有好学历,他还说这些!我看着苏且安难得的笑,没有刺他。

    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觉得他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让我自卑然后跟祈亭哥哥闹脾气,让这个人近水楼台,趁虚而入。

    看着苏且安脸上真诚的笑容,我弹了弹他的脸,真是个不懂事的臭弟弟。

    苏且安顿了顿,说道:“我刚刚听表姐说,你和谢博士在一起了。”

    “是呀。”我笑起来,“你别告诉别人哦。”

    “好。”

    过了一会,苏且安突然感叹了一句,“要是我有谢博士的能力就好了,我可以代替他去工作,他就可以陪伴你去做别的事情,不让望兰哥哥孤零零的在这里玩手机。”

    这话说的!我简直太感动了,好弟弟,你的心意,大哥我心领了,可惜我祈亭哥哥能力太逆天,你代替不来,我感叹道,“太可惜了,我也好想你来代替祈亭哥哥。”

    话音落下,祈亭哥哥刚好打开门。

    他扫了一眼苏且安,“你没有工作吗,在这里说闲话?”

    苏且安快速的站了起来,“对不起,谢博士...”

    祈亭哥哥打断他的话,“我这里不养闲人,你只是想混资历的话趁早回去念书。”

    苏且安显然委屈了,咬了咬唇,看起来快哭了的样子,“谢博士,是苏芜姐...”

    “研究院不许攀亲带故,闭嘴,出去。”

    苏且安好像看了我一眼,但我光顾着看祈亭哥哥了,他穿着白大褂骂苏且安的样子好酷呀!

    祈亭哥哥这才看我,笑了笑,“等的无聊了吗?”

    我还没说话,苏且安站了起来,我感觉好像有水珠滴在我裤子上,抬头一看,苏且安委屈到掉金豆子了。

    至于吗!祈亭哥哥那么帅,骂你两句怎么了!但是他这样好可怜啊,祈亭哥哥确实太凶了点,而且他是因为我才挨骂的,我要帮他解释一下。

    我看着祈亭哥哥,道:“哥哥别生气啦,是我硬拉着他陪我的。”

    祈亭哥哥笑着看了苏且安一眼,“原来是这样,很抱歉小朋友,我错怪你了。”

    接着他问我,“你什么时候才会扑到哥哥怀里来?”

    他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只有二十分钟空闲时间。”

    我赶紧丢下手机,跑到他怀里,祈亭哥哥把我抱起来,摁着我的脸埋进他的胸口,对苏且安说,“现在是属于我们的私人空间,请你出去。”

    苏且安好像走了,祈亭哥哥带我进了洗手间,叹了口气,“小冤家,刚换的沙发又被你弄脏了。”

    “脏的明明是苏且安!”我知道祈亭哥哥向来不喜欢陌生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有些心虚的说道,“你不许怪我。”

    “嗯,不怪你。”祈亭哥哥笑笑,伺候我洗手,我这个时候好像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回头往门外探去,“谁来啦?”

    如果是苏芜姐姐,哥哥就要去忙了。

    祈亭哥哥把我抱回来,贴在我的耳边说道:“别担心,我现在的时间只属于你。”

    我的脸又没出息的红透了。

    昨天祈亭哥哥又准时把我送回了家,今天还是放假的一天,我开心到飞起。自从没有苏且安这个作业代笔,上学的折磨翻了好几倍。不得不说,苏且安的模仿能力是第一无二的,我这几天找了好多个学霸,都模仿不来我的狗爬字,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己瞎写!

    吃过早餐,佣人突然拿了个快递给我,我没有网购的习惯,看了看收件人,确实是我,而且这上面是祈亭哥哥的字迹。

    祈亭哥哥还是第一次给我寄快递,我好奇极了,飞快的跑上楼,快递箱子不是特别大,但是很厚,包裹的很严实,估计是什么易碎品,我拿回房间了,迫不及待的用剪刀划开。

    打开了快递箱子,里面只有一个漆黑的盒子,我把盒子抱在怀里,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只从手腕处被截断的左手,和男人的阴茎。紧接着数不清的巨大的黑色虫子飞了出来,把灯光遮住了,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盒子和我一同跌落在地上,我感受不到痛楚,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该怎么尖叫。

    “顾声野...”可是我根本叫不出声,脖子好像被什么人掐住了,我哭着,用尽全力喊他,“顾声野,顾声野。”

    巨大的虫子扇动着翅膀,整个房间全是划破空气的声音,我的叫喊,或许根本不能算是叫喊,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为什么在这些虫子之间,我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闭上眼都能想象虫子飞行的模样,他们咚的一声撞到墙壁,会发出吱吱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接着再飞起来,或者是掉到床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然后在我的床上爬行。

    虫子们开始降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脚上,仅仅一只虫子就有我半个脚掌这么大,它们密密麻麻的触须,又或者是虫子的脚,在我皮肤上蠕动,给我带来轻微的刺痛的感觉。

    我想站起来,想跑出去,可是我太害怕了,全是虫子,整个房间都是。

    我不敢动,我紧闭着眼睛,抿着嘴巴,我怕飞虫飞到我嘴巴里,然后我把耳朵也捂住,试图让这些虫子恐怖的飞行的声音减弱一点。

    有一只虫子钻进了我的裤子里,顺着我的裤子往上爬,我好害怕,我可能在发抖,虫子们好像变得更加兴奋了,爬行得更快了。

    我一个人,我的狗不在,我什么用也没有,连虫子都可以欺负我。

    我的眼泪滴在地板上,滴在虫子的翅膀上,我在心里喊他,顾声野,顾声野!

    他来了,他没有让我等很久,他把我抱出房间,快速的关好房门,从我身上把虫子抓起来,碾碎,抓起来,碾碎,黑色的汁液不断地从他的指缝溅射出来,发出噗嗤的声音。

    我才知道原来这些虫子这么脆弱,我紧紧的抓着他,“大狗狗。”

    他捏虫子的手停顿下来,低下头看了我一眼,用右手把我狠狠的扣在怀里,左手继续在我身上抓虫子。

    “大狗狗。”我有点不能呼吸,他把一只虫子砸在地板上,放松了扣着我的力道。

    我又这样喊他了。

    那年冬天,顾声野已经到了哥哥说的最终阶段,可以给他休息一段时间了,我在家里放起恐怖片,我大部分时间都躲在他怀里不敢看,直到他说不怕了,我才继续看,到了恐怖的镜头,我又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汲取他的味道。

    没多久,他的假期就结束了。

    可是我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就像一只真正的大狗狗,抱着我就可以给我无穷无尽的安全感,我躲在他怀里做任何事,我窝在他怀抱里睡着,我给他起爱称,对他诉说我的爱意,说我有多么喜欢他,他会把我抱的好紧,告诉我,他也好喜欢我。

    他这么乖,这么好,我舍不得折腾他了,我偷偷的把祈亭哥哥列的计划减少了。

    大概是对不听话的坏孩子的惩罚,我的大狗狗消失了。

    顾声野把汁液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抱起我走到客房的卫生间里。

    他想把我放下来,让我去洗澡。

    “不要...”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离开我,我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要抱,要抱。要抱…”

    “知道了。”顾声野的喉结在我手臂滚动,嗓子好哑,他让我坐在他的臂弯,把我的头扣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松开了我,想去给浴缸放水,我急忙把他松开的那只手拽回我腰间,“要抱!”

    顾声野只好抱着我找到客房的呼叫铃,用下巴按了下去,没多久一个下人来了,他吩咐下人去放水,然后坐在床上。

    过了好一会,我才有点力气,“大狗狗...”我问他,“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他说话的音调没有起伏,轻飘飘的,置身事外。

    这又一次让我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那只我唯一的狗了,他知道我是他的仇人,他现在还愿意在我身边做僵尸只是因为他的弟弟在我父亲手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掉得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