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双性教官的军婚在线阅读 - 20 血战与表白(无H)

20 血战与表白(无H)

    炮弹侵蚀下破旧的古宅被临时修复了破损的地方,凌乱的塑料片和木板堵起窗户和露出的屋顶,也隔绝了铁一般冰冷的月光和虫蛙的鸣叫。

    或许就在不远处,边境线以内,云南小山村里的人们刚吃饱饭,搅着灶台剩余的柴灰烤上两三枚鸡蛋红薯,或是切几颗青绿的野果,沾着酸辣的佐料闲聊田埂上的野趣。孩子们则拿着精心削好的树枝,追逐着笑闹游戏。

    但此时,昏暗的煤油灯只照亮了这座徒留战争痕迹的破败宅邸的一部分,血腥气和腐败的恶臭让人错觉黑暗中随时能钻出恐惧的实体。

    于林啸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与黑暗中的危险对峙着。

    他反手紧握的63式四棱军刺,是以高到恐怖的致死率闻名的冷兵器之王。

    军刺长三十厘米左右,银光闪耀下是致命的四道排血槽,只要插入身体,伤口就无法包扎和愈合,倘若再拧转一下,那内脏便会瞬间破裂,无力回天。

    但饶是手持这样一个杀人利器,身体素质还直逼兵王,于林啸此刻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刚刚二楼一跃的动作看似轻松,实则对膝盖有很大冲击。更别提在这之前他急行军了五公里,又杀死了两名在外巡逻的强壮边民,处理了二楼的机枪手和子弹。

    边民可不是呆傻的家猪,常年靠刀口舔血来养活自己的人不是他在美国贫民区遇到的普通地痞流氓能够比拟。杀死这么几个人,膝盖又负了轻伤,于林啸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

    而沈昀和另外一个人质还为他接下来的战斗增添了不可控的风险,所以他才对黑暗中那股危险的气息极度警惕。

    刚刚,齐晟在耳麦里告诉于林啸,出境援救许可已经批复,队伍立即就能出发。只要他熬过中间赶路的这半小时,保下两人,那回去不仅不记于林啸的过,还要给他准个大功。

    距离这个通知已经十分钟,于林啸想。如果他是黑暗里的敌人,第一个想法肯定是联络援兵增援。

    对方熟悉地形,位置也可能较近,或许根本不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达。

    所以必须立刻阻止对方的这一行动。

    于林啸沉吸一口气,眼中寒光一闪,他决定主动攻击。

    攻击可能会死,但不攻击一定会死!

    黑暗中,他矫健的身型快步上前,黑暗中的敌人感知到危险,诡异的身躯钻出来,与于林啸缠斗到一起。

    两人交手很快,对方使的招数阴毒,一刻避之不及,刀尖差一点点就要扎进于林啸的眼珠子。

    于林啸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下降到影响攻速了,转而做出防御的姿态。

    敌人不强,甚至资质平庸,比起守门的那两人和楼上叫道陀的机枪手,并不出色,可能这就是他一直藏于黑暗的原因。

    两人缠斗许久,于林啸顾忌着沈昀和另外的人质,交战区域十分有限。

    如此这般,体力消耗极快。就在他觉得小腿肚一阵无力之时,汗液又从眉毛留下糊住了眼睛,一时瞎子一般失去了视野。

    对方抓住机会,弯刀眼看着就要往于林啸脖颈大动脉处砍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但明显没有对方想的四处喷洒,定睛一看,削铁如泥的刀刃砍过的分明是于林啸的胸口。

    他眼神一惊,看向使他脚底一滑的元凶——

    地上那“不男不女的怪物”盯着他,两手紧紧拽着他的脚踝,破烂的嘴角扯出笑容。

    正是沈昀强撑着最后的意志,将敌人的步子扯退了半步,才让于林啸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与此同时,于林啸也立刻意识到,敌人愣住的这短短几秒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四棱军刺上前,锋利的刀刃使得它视血肉于无物,利落一击贯穿胸腔。

    反手一拧,血液流水般从四道血缝喷出,溅了于林啸一脸。

    他粗喘着踹开眼前已经软到在地口吐血沫的边民,狠狠地补了两刀,这才放心。

    而沈昀早已伤重晕厥过去,脸色苍白,但眉眼平和。

    于林啸似乎卸了全部的力气,单膝重重跪地,接着缓缓整个人伏倒在了沈昀身旁,用他那沾满血污的手,将沈昀脸颊泥泞的乱发理到额角。

    轻柔、笨拙且小心,仿佛一个缺爱的孩子触摸他熟睡的母亲。

    ……

    齐晟的队伍在五分钟后准时到达,趁着夜色和追兵未到,悄悄打扫战场,拍照留证,随后将两人和重伤人质小心运回西南边境。

    其间,重伤人质一度情况紧急,但好在救治及时,最终还是保住了性命,只是留下了终身的残疾,不能继续战斗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是三天以后,沈昀躺在西南军区总医院的病床上才得知的消息了。

    他脱水严重,皮肉伤居多,尤其是眼睛伤得最重,醒过来时仍然要裹着纱布。入目一片漆黑,显然不是纱布透过光能看到的景象。

    “……我还能恢复视力吗?”沈昀喉咙干涩。

    医生是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知性冷静的女人:“只是暂时性的血块压迫,虽然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还是有很大复原的希望的。”

    沈昀点点头。

    过了一会,他嘴唇开合,欲言又止。

    沉默在空气中回荡,只有医院墙壁上悬挂的钟表,秒针嘀嗒作响。

    “如果你想问孩子的话,待会护士会把化验单拿给你。”医生道。

    “还在?”

    “还在。”

    门被关上,巨大的寂静使得空间在沈昀的感官中被无限拉伸,而他就在这样广阔空荡的世界里不断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突然,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惊醒了他。

    有人推门而进,手中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被就近放在了沈昀的手边。

    他闻见一股淡淡的饭香,融化在细微的冰冷雨水气味中,混杂出熟悉的味道。

    “于林啸?”沈昀不由地叫出声。

    “嘘——”一根干燥的指头堵住沈昀的嘴唇,随即是耳旁微热的呼吸,“我背着班长偷跑出来的。”

    沈昀觉得眼前漆黑的夜空开始燃烧、发烫,直到星星从中坠落,划开脸庞,落到了那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上。

    “你的伤……我的孩子,你……”沈昀想问很多问题,却因为太多,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出口。

    于林啸只是沉默,两手放在了沈昀身旁的床单上,撑出一个小小的凹陷,让沈昀明显能感觉到他热烈的存在。

    夜幕的流星越来越多。星星沸腾了。

    “你救了我,你做了饭,你来看我,为什么?”沈昀问。

    于林啸语调僵硬,道:“我不知道。”

    雨水渐密,冲刷起玻璃,温差使得雾气在屋内升起,连屋里也泛起了一股奇特的雨水气息。呜呜的风声遮盖了沈昀低声的呜咽,温暖的空调风轻拂他柔软蓬松的头发。

    于林啸手足无措,一言不发。

    长久的呜咽过后,沈昀说:“于林啸,你放过我吧。”

    风声骤大,远处云雾厚重,黑色的天空中有更大的雨云在接近。

    “我答应你,给你们于家生孩子。生完,我们就毫无干系,行吗?”

    沈昀话落,没等到回答,于林啸却突然扑上来,死死抱着他的腰,一动也不动。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沈昀声音还有点哽咽,“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我不,”于林啸手臂勒得死紧,就像是要把沈昀揉到他的身体里一样用力,“我不要。”

    沈昀的眼泪不停地掉,衬得他整张英俊的脸庞很凄惨,他十分努力地平稳呼吸说话,但还是忍不住悲伤得抽噎:“……为什么?”

    于林啸抬起头,决绝的脸色里有着明显的纠结和迷惑。他又想说,我不知道,可是喉咙却梗得发痛,开不了口。

    窗外的雨滴如同水柱,沙沙地敲打着树叶和玻璃,沈昀被于林啸紧紧抱着。就像那日他在黑暗的楼梯间,雷声隆隆时被紧紧抱着一样。

    但是今天没有雷声,沈昀也不是小熊。

    他轻轻捧起于林啸的脸,道:

    “于林啸,你知道吗,你为了我可以去死,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沈昀怀中,那个迷茫的大男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眼睛被纱布蒙起来的男人。那副神情,就像是一个最差劲的学生,去看拯救自己一生的,循循善诱的开蒙恩师。

    “你爱我,是吗?”

    于林啸悚地站起身,像是被雷电击到,又像是听到了最不能理解的奇怪咒语。

    他突然想起那个在重病的母亲床前消失的男人,那位尊敬的于领导、强悍的于将军,权欲熏心的人,一个父亲。

    这个父亲,让人在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把弱小而无力的自己从母亲的棺冢前拖走,盖棺下葬。于是,蓝白色小花的睡衣便永远地埋葬在了冰冷的泥土里。

    但是,身前的男人滚烫的泪珠滴落,让于林啸不由地记起了一些这些熟悉的仇恨中应该被忘却的细节。

    比如雨水中掩盖的父亲的眼泪,和母亲不舍又催促的叮咛。

    那只枯槁的手,当时也是捧着幼小的于林啸的脸蛋,温柔地指责:“怎么能说爸爸不要妈妈呢,爸爸是听了妈妈的话,才离开的家。”

    “妈妈也爱爸爸,所以妈妈可以为了爸爸,牺牲自己油尽灯枯的生命。”

    所以明明任务是潜伏等待援兵,为什么要下去冒着暴露后的生命危险去救沈昀呢?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敢动老子的人,死也要弄废你个狗日的。

    于林啸想,哦,原来我为了沈昀,也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就叫爱吗?”他问。

    沈昀笑了,他拍了拍于林啸刺刺的脑袋,就像拍着已经醒悟的学生:

    “对,这就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