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暮日里,徐徐的风中飘散着糖糕的甜香,他们手挽着手穿过熙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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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上次之后半月间,夏小蝉进步飞快,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掌握报心剑诀中,第一章的前半部要诀,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不过瞿牧斋今天是不打算鼓励他了,不然他明天大概又要睡懒觉。 秋天就要过去,忠平伯府的红枫正在凋落,园中的洒扫小厮日日因为各色落叶头疼不已,骂骂咧咧地做着伙计,偏看见个偷懒的,于是故意大扫大动,引得落叶纷飞。 “阿嚏——” 那边七巧这丫头的梦做得好好的,就被一片叶子糊了鼻子,一下打了好大一个喷嚏,洒扫的小厮笑着跑走了,她都没反应过来,人也没看见。只是她这声音太大,叫她小姐也打了个激灵,翠翠回头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没什么,鼻子有点痒。 翠翠讪讪搓了搓手臂,自言自语道:“现下穿秋衣确实有些冷了,今年怎样冷得这样早……” 其实也只是相较燕京往年来说算早,若在离人关,再过几日,怕就要下雪了。 黄叶纷纷,凭风送来扫去,夏小蝉这才感受到这萧瑟季节也要过去,很快就要往一个更萧瑟的季节去。他突然想到离人关的那些旧人,小二哥,宛姑娘,还有远在恶水城的敢昌安和敢昌宁,待入冬,就是草原人最强的时节,今年战事开得早,怕要持续上很久,真不知道离人关现下如何,离人客栈和教坊司,都还开吗? 夏小蝉其实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也对家国大义十分不够敏感,可是他珍惜的每个人都身处在这个家国之中,于是他便也沾些大义起来。他希望大家都能过上平安快乐的日子,就像……就像今年中秋节那样吧,阖家团圆,幸福安康。 “小蝉?小蝉!”翠翠看他出神,于是伸手在他眼前虚晃,“你在想什么呢?” 夏小蝉被猛地叫回神,打了个激灵,抬头便看见瞿牧斋,忽而笑了:“瞿衙内,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官。” 瞿牧斋明显愣了一下,不知他出于何意,想了想,便也对他说:“你将来也会是个很好的剑客。” “那我呢?那我呢!” 见他们都有了好愿望,翠翠自然也想着要有,于是愈发着急地追问。瞿牧斋是对她撒娇胡闹最没辙的,一下不知说什么好,还是夏小蝉经验老道了,一口答了她:“翠翠自然一定是女侠,将来劫富济贫,像这样,这样——” 夏小蝉指手画脚比划起他那些三脚猫的招式,天公赏面,他一动作,风也一动作,落得三个人满头黄叶,好像是他的真气打下来的,翠翠拍手大笑,直替他叫好。 笑闹了一阵,总算吃完了这顿过迟的早饭。 忠平伯要往江南府去督军粮,宫城子不知归期,府中一下没了两个大人,只有萃文青管这些孩子,所以便更宽松不少,因早饭吃得晚,午饭便也不吃了,若被问起来,顶多是七巧帮着吃一顿批评,究竟没人管了。 这样好的机会,翠翠自然不会放过,于是拉帮结派,就要出门玩儿去。夏小蝉回来到现在,还没正经出门玩儿过,自然也是跃跃欲试,唯瞿牧斋还算是个有规矩的,犹豫是不是不该由着翠翠偷偷出门。 翠翠满不在乎,告诉他,现在不玩儿,将来成了亲,更没得玩儿了,就得抓紧现在小的时候玩儿,这样就能推说年纪还小,不懂事啦。 大约是瞿牧斋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没再反对。 下午,翠翠便遣小厮拉了马车来,三个人要去西市玩儿去。至于七巧,那自然是被派去烦萃文青了,快三个月了,小姐的荷包自然又得换了。 西市贩卖的大多是百姓们日常所需,姑娘的胭脂水粉,或者一些靴子,袜子,绸缎布匹等等,还有各种吃的喝的,全燕京最好的酒楼——东青楼,便是开在这里。那东青楼的主人是位极好风雅的名流,三五日顶楼雅阁便有诗会,茶局,因临着青川,低头便能看见川中过往的渔船小舫,在这楼上吃饭喝酒,或者写诗作词,或者吃茶听曲儿,都颇有一番雅趣。 因为才吃了早午饭,所以三个人也不曾饿,于是只管先玩儿着,晚些再去东青楼点上一桌好的。 三人才下了马车,翠翠便离弦箭似的跑了出去,也不管后头那另外两个追不追得上。她今日梳了男孩儿的发髻,一身月白轻衫,乔装成少年,确实是有几分倜傥的。 夏小蝉只追在她身后翠翠翠翠地喊,她一开始像没听见似的,后来突然停下来,反跑回来,一本正经地叮嘱他:“今天要叫我萃衙内,知道了吗?” 夏小蝉才刚认真重复了句萃衙内,还没问她去哪里,她又跑了。 瞿牧斋看他又要追,便抓了他的领子,拦住了。 “我看着呢,她自己也有分寸,不会真跑远,倒是你,别跑跑摔了。” 倒也有理,夏小蝉后知后觉点了点头,又发觉什么似的,抬头打量起瞿牧斋:“瞿衙内,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 瞿牧斋面色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是意料之中,不过还是叫人好生羡慕,夏小蝉酸酸地走自己的路,不禁自言自语起来:“真好,我总感觉自己都没长个儿,别是一辈子不长了……” “男子的身量要长很久,成年时长最快,你还小。” “奥……”夏小蝉默默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可是瞿衙内,你跟我不是一样大吗?” 大约他也是潜意识总觉得夏小蝉要比自己小一些,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两个人应当一样大。瞿牧斋便略顿了顿,思量片刻,才慎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生的?” “我?大约是夏天。” “我是初春生,比你大几个月。” 夏小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月份大小也有关系……” 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瞿牧斋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他又不会安慰人,也不太会说假话,看他不再发问,默默松了口气,应了一声嗯。翠翠在此时跑了回来,手上拎了一串风铃,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做的,看起来玲珑可爱,又将怀中两袋子油果子分给二人,叫他们吃。 “翠——” 翠翠跺了一脚,义正言辞叫停了夏小蝉:“要叫萃衙内!” 夏小蝉赶紧把那两个字咽回去,吞吞吐吐改了口,总觉得哪里别扭:“奥,萃,萃衙内?萃衙内,咱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去东青楼吃东西吗,现在吃多了,一会儿可怎么吃呀。” 翠翠提着自己的铃铛,又望了望他们手中的油果子,似乎觉得有道理,于是说:“那就把这个拿好了,我们可以带回去吃。” 敢情还是要他们拿着的,夏小蝉便默默把瞿牧斋手里的那份也拿到手里,一起折了口子,塞到怀里,本来平坦的胸口,被塞得鼓鼓囊囊,看起来颇为逗趣。于是翠翠也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胸口,对他甜甜一笑,作了个揖,以公子之礼道谢:“谢谢小蝉兄。” 于是闹得夏小蝉装模作样对她还礼:“萃衙内不必多谢。” “哈哈哈,走吧走吧,一会儿牧斋该不想理我们了!” “哈哈哈!” “没有……不过还是快走吧。”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哈哈!” “瞿衙内,你生气啦?” “没有,快走。” 燕京城最热闹的西市大街上,便留着他们最美的那段好时光,好青春,那暮日里,徐徐的风中飘散着糖糕的甜香,他们手挽着手穿过熙攘的人群,也不知道是手里的铃铛在响,还是那青川楼上,檐角挂着的风铃在响,清脆灵动,同少女的笑声一样的悦耳动听。穿城而过的青川之上,有行舟的文人唱曲,不知唱的什么意思,夏小蝉扶着栏杆动情听着,口中跟着他喃喃复呓—— 展放愁眉 休争闲气 今日容颜 老如昨日 古往今来 你需尽知 贤的愚的 贫的富的 …… 急急光阴 淘淘如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