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倘若我的每一步都会使我罪加一等
楚悟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爸爸和别人不一样，爸爸很少和他吃饭，也很少和他交流，?大多数时候，他感觉爸爸并不喜欢他。 而且他没有妈妈。 楚悟问过管家爷爷，管家爷爷好像是他妈妈那边带来的管家，爸妈谈恋爱后就一直在这个宅子里工作。 ?他们谈恋爱的目的是为了结婚，管家爷爷是这么说的。 “我想看看妈妈……”?小孩攥紧自己的衣角，他想看看是怎样的人才能和爸爸一起。 他的爸爸真的很好看，他还小，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知道爸爸看上再多次也不会腻，管家爷爷说看多了就习惯了，可是爸爸根本不喜欢他，他又有多少能见到爸爸的机会呢。 管家爷爷听了，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给他拿出了一叠相册：“这些都是小姐拍的先生，只有几张是合照。” 道过谢后，楚悟带着这叠相册?回到自己房间，翻开相册，楚悟深吸了口气。 他看见相册里都是他爸爸的照片，或者是偷拍的，或者?是偷拍被发现了，爸爸对着镜头无奈的照片。 翻着翻着，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温柔笑着的女人，正挽着爸爸的手。 还有一张早已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男孩和女孩的合照。 楚悟愣愣地想，我真的长得很像妈妈呢。 楚悟再没翻开过那几本相册，?只是取了他们的合照藏在枕头下面。 ? “你爸又没来？真忙啊，”?好友撞了下他的肩膀，挤眉弄眼，“不过倒是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你爸，别说，你爸真的很帅，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你爸那样的成功男士啊。” “下辈子吧。”?作为新生代表身穿礼服的楚悟听了，淡淡地说道。 “别啊，我听说你爸一直没有再娶，但是有情人，传言是真的吗？”?好友八卦的样子比那些长舌妇还长舌妇，尤其是话题还是他最不想听的那个。 “我不清楚，我也很少见到他，他就算有情人也不会往我面前带，懂？”?楚悟烦躁地解下领带。 “万一就成了真爱呢？你爸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说不定哪天爱情焕发第二春，给你找个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毕竟坐拥楚家和邬家的事业，这不比那些大肚肥肠的老总好多了，我要是是女的，我也榜你爸。”?好友机关枪一样说了许多，楚悟无语。 “成语不会用就不用乱用，还徐娘半老，我看你是思想不正常，成天想着靠富婆养你。”?好友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怎么人生理想就是这个。 “我还听我家老头说，你爸虽然有楚家的底子，但是怎么也比不上邬家，他为了不让别人说他吃软饭才发奋图强振兴楚家的，结果还是比不上那时你妈管的邬家，”?好友揽着他的肩，压低声音，“当初就像大小姐看上了穷小子一样，大家都很震惊，但是你妈偏要和你爸谈恋爱，邬家怎么说都不听，只好任由唯一的继承人下嫁到楚家。” “知道他们很恩爱了。”?楚悟拿起书就想走，把好友抛在身后，听到好友在后面大声说了一句： “楚悟，要是你爸在外面生了个妹妹，或者你家有妹妹，一定要给我留着，我不想努力啦！！！”? “我不会有妹妹的，他们这么恩爱。”?楚悟早已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随着岁月过去，他越来越觉得谁都不能插足他的父母，毕竟他的父亲，楚醉怀，是那么爱他的母亲邬惜。 “他们很恩爱。”?他自言自语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谁听。 他曾经去公司“偷偷”看过父亲，小的时候以为那些人真的会瞒着父亲，现在想来他还是太天真，那些人都是父亲的手下，怎么会真的答应自己不说自己到来的事实。 父亲明明知晓自己在门外看着他工作，却没有分出一点心思给他。 楚悟曾经渴望过获得来自父亲的爱，伤心过自己的受冷落。等他知晓背后的真正原因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他和父亲一样都是冷心冷情的性子，他这张嘴说不出什么讨好人的话，又没法豁下面子去争取，落到现在父子隔阂的局面也是咎由自取。 而且父亲身边从来都不缺人。 楚悟想起父亲这几年身边来来往往的情人，黯然神伤，或许从出生起，他就失去了争取父爱的权利，他身上背负着罪孽的果。 他拉开门口等着的低调的车，惊愕地发现后排还坐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父亲。”即使狂喜，楚悟依旧压下心中翻滚的情感，朝那个一丝不苟扣好所有纽扣的人问好。 殊不知自己雀跃的眼神就连前排的司机都能透过后视镜看到。 “嗯。”楚醉怀的眼神从文件上移开了一瞬，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少年敞开的领口和松散的领带，于是他很快撇过了头，一路上只是看着飞掠的绿色。 也是啊，他怎么能奢望父亲给予他回应呢。 纵使如此，楚悟的心情还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打不起精神。 直到突然的急刹车。 安全带把他死死地绑在座位上，但是也不能阻止他往楚醉怀身上靠去。 楚悟心里什么杂念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念头。 他过去还未曾像这样一样亲近过父亲。 可他不得不马上离开，楚悟直起身来，正想道歉：“父亲，对不……” 楚悟的眼睛睁大。 楚醉怀并没有看他，或者说，父亲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父亲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楚悟看见了一位跪倒在地上的少女。 那是……谁？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此刻便是他命运的分歧点，他会义无反顾地走向深渊。 “先生，有一位女学生突然冲出来……”此时正是绿灯转红灯，司机这一停倒也不突兀，他正想下车查看，却看见自家总裁径直拉开车门下车了。 他大步流星地向那位正苦着脸揉着膝盖的少女走去，少女见到车上有人下来，竟是慌乱得想要逃走，可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再次扑倒在地。 “上来。”楚醉怀言简意赅地说，他弯下腰，想要把少女扶起来——他还自知自己肯定没有那个力气一把把女主抱起。 面前的少女正是本世界气运之子，女主景忆昔，她头上的金色光环亮得耀眼，让楚醉怀难以忽略。 “诶？！谢谢，但是我还有事要做……”景忆昔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走不动的，横穿马路很危险。”楚醉怀不明显地歪了歪头，景忆昔觉得…… 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冷漠的男人好像还挺可爱。 心脏加速得不正常…… 景忆昔朝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麻烦您了。” 楚醉怀拉开车门，景忆昔这才发现这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豪车里不仅有专职司机驾驶，后排上还坐着一个一看就是本校的学生。 还是她熟悉的人。 她转头对上楚醉怀疑惑的眼神，景忆昔深吸一口气，她算是明白了，可能楚醉怀根本就不明白让一个女生坐在两名男性中间是多让人尴尬的事情，但是这家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楚悟带着淡淡敌意的表情点燃了她心中并不需要的好胜心，景忆昔咬咬牙，一屁股坐在了两人中间。不知为何，她偏不想让这个学弟如意。 伴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车子重新启动。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楚醉怀不经意地拉起话题，景忆昔试图接话，却差点被他的后半句呛到。 “我儿子也是。”楚醉怀撑着自己的脸看向窗外，全然不知景忆昔一副世界崩坏的表情看着他。 “您是楚悟同学的父亲吗？”景忆昔拼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话些，她搭在腿上的双手不自然地颤抖着。 “嗯，你认识他吗？”楚醉怀扭过头来看她。 “我认识楚悟同学，但是楚悟同学不一定认识我啊，楚悟同学可是高一优秀新生代表，我是高二的学生会后勤部成员，景忆昔。”景忆昔自我介绍道。 她小心翼翼地扫视身边坐着的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成熟魅力的男人，心想，这个人怎么可能是楚悟的爸爸呢，长得那么年轻，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分明的痕迹，她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楚悟的哥哥之类的角色了。 “嗯。”楚醉怀对此不置可否，简单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字以示回应，他向来话少，但是情绪实际上都写在眼睛里。 他不在意他的便宜儿子男主，他只不过想普普通通地打出游戏的结局罢了。 或许正是这份疏离，让楚悟起初并不敢靠近他的爱人，后来…… 他剥离掉了爱人的层层外壳，露出柔软的内核之后，他终于明白了。 等待不会让爱人主动投入怀里，而是会把自己推开。 如果唯有强硬的不容拒绝的手段才能使爱人接受他，他不介意这么做，然后看爱人露出那种屈辱得不得了却喜欢他不得了的表情。 倘若我的每一步都会使我罪加一等，那么禁锢神明只不过让我提前达到罪不可赦的地步罢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那一天，楚悟真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爱人即使是冷冰冰的神明，但是精液终究是温暖的。 他轻声在爱人耳边呢喃：“父亲，你说，我是不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呢？” 他的父亲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没办法，只好夹紧父亲：“父亲，我很有用的。可以当儿子也可以当妻子，还可以当你的地下情人。” 楚醉怀无言地扭开头，手指徒劳地抓紧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