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吗

    他实在想象不出虞尧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归不是虞尧说的疯子。

    有这样一个母亲，虞尧可能是有些埋怨的吧。

    所以才会养成这样一种飞扬跋扈，又口是心非的倨傲性格。

    嘴上说着像是不在意母亲，其实还是跑到这里来，看母亲曾经留下的痕迹。

    万离山心情有些沉重，虞尧可能提到了母亲，罕见的安静下来，就那样靠在床头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阴沉的天。

    直到服务员把餐送进来，这略显压抑的气氛才好一点。

    “虞尧，吃饭了。”

    虞尧转回头，“你喂我。”

    万离山知道他能动能走，知道自己给他讲半天他不会听，干脆便沉默地坐在床边，垂着眼一口一口的给他喂。

    等吃到一半的时候，万离山突然小声说：“虞尧，你之前说的那个小乞丐，其实是我。”

    “噗！”虞尧猛地一吓，呛得咳嗽：“咳咳…咳卧槽，你突然…咳发什么疯！”

    万离山也没想到虞尧反应这么大，又急急地道歉，“不是，我，对不起…”

    说完他又垂着眼，继续刚才的话。

    “我当时走丢了，因为第一次来县里，不认得路，就蹲在那个桥头上，后来你过来了，还问我为什么坐在那，我因为太紧张了，就没说话，最后有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叫你，你说你要回去了，就把围巾和帽子还有手套都给我，还有四百块钱和几块巧克力。”

    他静静地说着，虞尧在一旁听着，脸色尤其微妙。

    万离山说的钱和巧克力他倒是忘了，毕竟那些东西他从来不缺，要不是因为那时候回去长了冻疮，他或许连这整件事都忘了。

    但此时一被万离山提起，就好像记忆重现，隐隐约约觉得确实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他震惊过后，紧接着就操了一声，声音压低了些：“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

    万离山没说话。

    当年那个小孩太扎眼了，是扔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万离山第一次见那样的人，自然印象深刻，就算长大之后对那张脸的具体模样会产生记忆模糊，但两人短暂相遇的时刻万离山可能会一直记得。

    来到南博的第一天，初见虞尧那张脸，他第一反应是被惊艳的愣在了原地，就如同小时候那次，这无疑是将万离山久远的记忆一点点唤醒。

    他想起了那个女人临走时叫的尧尧，和老师在电梯里告诉的虞尧的名字。

    万离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但随后虞尧一系列的操作又让他每天神经紧张，也就把这种重逢的喜悦压在了心底。

    “所以说，我耍你的那些事，你不生气反而还听话的叫你往东就往东的这些破事，是因为我小时候对你做的那些？”

    虞尧低沉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一丝不爽，像是有些生气。

    万离山抬眼对上他阴沉的视线，紧接着又偏头移开。

    这种默认的动作，差点气死虞尧。

    其实虞尧只说对了一半。

    一开始所有的包容和退让的确是因为虞尧曾对他有恩，那时候他爷爷还在生病，虞尧给的钱在当年算是一比不小的数目，所以他才对虞尧抱有感激。

    或许不拒绝别的人是因为不想有言语交际上的麻烦，但不拒绝虞尧，绝对是他心甘情愿的。

    之所以说虞尧只说对了一半，是因为万离山到后面，是真的有点喜欢虞尧的。

    虞尧的脾气很差，虽然总对他冷嘲热讽，但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恶劣。

    刚开始柯州盛他们总欺负他，又是玩他头发又是笑他衣服，虞尧虽然也跟着嘲笑，但万离山有次看见了，他打篮球的时候会故意用球砸他们，会无缘无故踹柯州盛一脚，每次这个时候，柯州盛他们他们都特别委屈和冤枉，然后又跑过来给他诉苦。

    就连不想喝牛奶还有在食堂也是。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所以万离山有很多次都以为虞尧是接受自己的。

    但每次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虞尧又都会说出一些伤人心的话，他不想自作多情的认为那只是虞尧的冲动和闹别扭，所以每次都会把自己的位置摆在最小的那一方角落。

    “万离山！”

    虞尧突然低声吼道，猛然牵回了万离山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和发烧的原因，虞尧的眼角很红。

    “你傻不傻逼，我当初就是当你乞丐可怜你而已，跟扔在地上没什么区别，谁他妈要你因为那点屁事当老子的狗！”

    万离山刚才的默认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一直以为万离山是喜欢他才会同意让他操，才会被他那么折腾也不反抗，他很确定万离山是心甘情愿的，他以为那是万离山喜欢他，就跟那些整天围在他周围的女生一样，总是一副什么都愿意给他做的样子。

    他越想就觉得有些难受，一想到万离山压根儿就不喜欢自己，虞尧就又气又憋屈。

    万离山睁大着眼睛，一瞬间都忘了说话。

    过了好半天，他才张了张唇，说：“虞…虞尧，你在哭吗？”

    虞尧一顿，随后就跟拔了毛的狮子一样，气急败坏的咬牙说：“哭你大爷哭！谁他妈因为这种破事哭！”

    事实上，虞尧的确没有哭，只是因为眼睛有些红，又一副略显委屈和不敢置信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万离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略显笨拙的道歉：“对…对不起。”

    空气安静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酒店的灯光是偏暖橘色的，万离山垂着头，灯光落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安静又温顺。

    虞尧鬼使神差的摸上去，万离山身体一僵，抬眼看去，眼里还有些茫然。

    “万离山，你好像只狗。”虞尧面无表情的说着。

    万离山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头，结果不小心压到虞尧的手，虞尧反手攥住他的手腕。

    明明还发着烧，按理说是没多大力气的，但万离山却觉得攥着自己的手腕那双手力气大的吓人，像是生怕他要跑掉一样。

    思及此，万离山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张了张唇，竟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虞尧，你在怕吗？”

    虞尧一怔，刚准备反驳，万离山又问：“你喜欢我吗？虞尧。”

    他低下声音：“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一话落下，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虞尧深邃的瞳眸盯着他，明显有些震惊，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的耳根微微泛红。

    时间过得突然很慢，一分一秒都像是被无线延长，这份安静持续了好半响，虞尧才恢复神色，喉结微微滚动，偏过头，闷闷从嗓间落出一个声音来：“嗯。”

    万离山似乎没想到虞尧会这么干脆的回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虞尧见他蠢不拉几的那傻样，有些气急，咬牙说道：“你没听错，人蠢耳朵也不好吗？”

    “不是不是…”万离山回过神，急忙摆手，脸色一片绯红，他眼睫颤着，声音因为紧张有些结巴：“虞尧，你…你没……骗我吗？”

    虞尧偏过头，啧了声：“爱信不信。”

    “那，那林安语呢？那天晚上，其实我都看到你们了……”万离山声音有些哑，眼里的光似乎暗了一些：“还有上次那个学姐，蒋惜说她叫路子姬。”

    虞尧听到林安语，明显皱了下眉：“你看到什么了看到。”

    万离山没说话。

    虞尧眯了眯眼，等想到是什么事后，他眼神一凶，没忍住骂道：“操！万离山你个煞笔，你他妈看到林安语整老子你不出来？”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声音沉下几分，“万离山，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因为林安语你才那么反常。”

    万离山哑言，被戳中了心事，眼神有些闪躲。

    原来如此！

    虞尧直接气笑了，“哈，万离山你蠢不蠢，你知道我一喝酒人就煞笔，结果你不去阻止林安语，还反过来还跟我耍脾气？”

    “我……”万离山心脏抽了一下。

    虞尧不想跟他说，自己当时是有些恼火万离山见人就脸红的毛病，脑袋又模模糊糊的。

    明明自己才是改变万离山形象的那个人，结果一大群碍眼的女人都过来招惹他，说不清是不爽还是什么，所以才喝多了酒。

    他酒量一向垃圾，被林安语拉走的具体过程他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还以为是万离山欲求不满来勾引他，万离山是双性，他不止一次还梦见过万离山长了女人一样大的胸，所以摸到什么柔软的东西还不以为意，结果往下一摸，明显是少了一个玩意，虞尧当即就清醒了几分。

    虞尧烦林安语烦的不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是喝多了也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他没有给万离山说这些原因，换个角度想，像万离山这种性格单纯的人，还能有脾气吃醋使性子，至少说明，他是真喜欢自己的。

    虞尧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眯着眼，眉眼间似乎还有些得意。

    “反正下不为例。”他说着，还补充了一下：“而且我没操她。”

    像虞尧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能解释一句就很不错了，万离山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眼尾慢慢弯了起来。

    “至于路子姬，”虞尧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为情，“操，还不是怪你，你能整天找个女的从早待到晚，我就不行？”

    说白了，就是想故意气万离山。

    而且虞尧和路子姬算是妈妈那边的什么亲戚，本来就认识，当时他们还在冷战，万离山又整天跟一个女的在一起，所以才在星期六故意找路子姬在那条路上转。

    误会都解开了，万离山垂着头，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声。

    可能算是确定了关系，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怪异，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好了，虞尧的烧都退了点。

    “万离山，过来跟我一起睡。”

    虞尧掀开被子，又抓着万离山的手把他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