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王母生辰

    七月十日，王母五十七岁生辰。

    王雨柔，王雨婷纷纷携家带口回府为母亲过寿。

    王雨柔二十有九，随了父亲王定邦的长相，四方脸盘，浓眉大眼，骨架也大，身长五尺二，性格爽利，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母最是偏宠她。她眼光极高，挑挑拣拣的就到了二十多岁，本以为要青衣古佛相伴，谁料一眼相中了当年的新科榜眼胡明成，两人成亲后甚是恩爱，育有两女胡兰，胡雪，一个六岁，一个刚满周岁，都长得伶俐娇俏。

    王雨婷与王安宁姑侄同年，才二十三岁，苍白纤瘦，肖似王母，鹅蛋脸，柳眉杏眼。当年王定邦怀着她时还在战场杀敌，没有养好，胎里带的毛病导致她成婚五年，丈夫李茂春才有了身子，李茂春是京城新贵，这两年很是得延章帝赏识。王定邦觉得自己亏欠幼女良多，最疼这个小女儿。

    赵福刚走进养心堂院儿里，就听到了热热闹闹的交谈声。她进去先给老夫人祝寿送礼，又拿出给两个表妹准备的礼物，和姑母姑丈寒暄过后，便寻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听他们说话。

    “茂春啊，身上怎么样？”老将军打量了一下女婿孕晚期虚胖的身体，温声关怀道。

    “还好，就是孩子动得多，有些难受。”李茂春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抚着肚子回道。

    “快到日子了就是这样，大夫怎么说的？”胡明成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说是就这几天了，我天天盼着呢，可难受死我了。”李茂春扭动了下身体，开始捶腰，王雨婷见他动作，便起身到他旁边，轻轻给他揉捏，李茂春不想累着她，就拢着她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张嘴呼出一口浊气。

    “也好，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

    “大夫也是这样说的，还说······”他突然僵住了身体，用力咬住下唇，松开王雨婷的手，扶上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王雨婷也摸上他的肚子，又发硬了，她轻轻给丈夫揉着硬邦邦的肚子，又抬头对神色紧张的众人说：“宫缩了。”

    等李茂春重重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上翘的肚子忽地一下垂到了大腿上，赵福看得胆战心惊，想着王厉图快生时也这样吗？太遭罪了吧。

    “胡闹，就要生了还来干什么？雨婷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吗？”老将军瞪女儿一眼，王雨婷想说什么，一着急话没出口就开始咳嗽。

    李茂春连忙站起来，扶着她坐下，也不顾身前的大肚子，弯着腰给她拍背，又接过王母倒的茶水给她润喉。

    一瞬间老将军眼中就带了浓浓的愧疚，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个孱弱的女儿。

    赵福却被李茂春一系列的动作惊到了，他的肚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透过衣服都能看到胎儿的动作，他皱着眉头，不知是因为担心妻子，还是被孩子闹得不舒服了。她不敢再看，赶紧抓着双膝，垂下头听他们说话，心里却还在想，王厉图的身体比李茂春好很多，即使快生了，也不至于喘口气儿都这么费力气吧？

    “茂春说生了就有段时间不能走动了，所以想回来看看您。”王雨婷停止咳喘后，扶着李茂春坐下，又说道：“再说大哥也有身子了，我也想看看大哥好不好？”

    说到这里，她疑惑道：“这么久了，大哥怎么还没来？”

    王厉图自上次在书房被划了一道之后，那道伤痕没有处理，痒得他总去抓，导致那道痕迹前天才算是落了一层痂长好。谁知道，他又开始过敏了，整张肚皮都痒得他心烦，他却瞒着不让人知道，所以，现在他正在头疼怎么穿衣服。

    痒，挠了两下肚皮，他把中衣脱掉，看着肚皮上被挠出来的痕迹有些无奈。又痒了，他见那块肚皮有些红痕，所以拿手掌稍微用力搓了搓，孩子隔着肚皮踹他掌心。轻轻摸摸那个小突起，他想，得让杨大夫来一趟了。

    听到河生气喘吁吁地说老夫人差人来请了，他捞起中衣穿上，又快速穿好外衫，向养心堂去。

    他首先看到了坐在最外边的赵福，她正安静地注视着正座上的老将军。抬腿跨进屋子，一屋子的目光直射向他的肚子，他觉得肚子又开始痒了。问候过父母，给王母送了贺礼，他走向赵福旁边新加的椅子上坐下。

    “大哥身体还好吗？”王雨婷语调轻柔问他。

    “还好。看着你又瘦了，没好好养身体？”王厉图虽是问王雨婷的，目光却看向一旁暗自揉腰的李茂春。

    “茂春身子重了，我担心他，所以有些心神不宁。”王雨婷赶忙给丈夫开脱。

    看着李茂春水肿的脸颊和满头大汗，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王厉图向来不苟言笑，两个妹妹都对他又敬又爱，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虽然对他腹中之子好奇，却也不敢开口问什么，连带着她们两人的夫君都有些怕这位大舅哥。

    赵福见了他，不免就拿他和李茂春比较，暗暗看了好几个来回，觉得王厉图生产的时候，肚子可能比李茂春还要鼓，但他肯定要比李茂春好受一些。李茂春如今虚胖，动作很笨，腰也不好，他又开始捏腰了。瞥一眼王厉图，他仍然坐得笔直，不动不摇，能看出来他很健壮。

    如果不看他的肚子，他丝毫不像怀胎之人。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身体好得很。

    王母见气氛冷下来了，笑意满面地问李茂春，“是个小子还是姑娘？大夫说了吗？”

    “大夫说是男孩儿，不过做不得准数。”李茂春笑着回话。

    “哈哈，那就是了。你们俩是有福气的，第一个就是男孩儿。”

    王雨柔瞥见丈夫黯淡的眼眸，笑着开腔，“女孩儿不好？母亲说这话就偏心了，您是诚心不让我吃饭吗？”

    “你这丫头净会编排我。女儿更有福气，你最有福了。”

    动着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肚皮就痒，他小心地又挠了挠，看到旁边赵福的眼神从自己腹部移到脸上，就把手放在腿上，克制着不去想肚子。

    “大哥满五个月了吧？看男女了吗？”李茂春看着他鼓出来的肚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月份浅，杨大夫还摸不准呢。”王母看了一眼王厉图的肚子说道。

    王厉图正要开口，听到王母的回答，就咽下了嘴里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王厉图天生就长了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赵福总觉得这次团圆宴有一种说不清的疏离感，好像他与其余的人无关一样，明明他们是血脉至亲。

    当然了，她也与他们有隔阂。她只是一个新寡妇，没有夫君的支撑，府里尚无人欺了她去，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