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断的梦

    “滴滴，滴滴滴——【罗砂】来讯。”

    大脑里影信的提示音响起来。沉浸在春梦中的男人脑袋一懵。

    女孩迅速断开网络中的虚拟性爱联线，把刚才的人造梦境从男人的记忆里删除。装模作样地翻开他床上的一本诗集看起来。

    “线路：公司核心转私人直属。级别：S紧急。根据规定，员工无法拒接本消息，50秒后将自动接通......”

    “宝贝没去睡觉？”石凕爬起来揉了揉女孩的头顶，“操蛋的公司，你先进去藏一会。”

    他往枕头底下的按钮摸去。床板翘起一半，底下是一个隔绝电子信号的保护舱。他把瞬间乖巧起来的女孩抱进去，压好床板，迅速把自己的睡袍系好。

    还没来得及调出虚拟背景，科研组长就来了。一个穿着高订西装套裙的红短发女人叠腿坐在了他房间茶几的椅子旁。

    女人大约三十五岁，脸色憔悴地吓人，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却依旧锐利。

    她说：“罗伯死了。”

    “他们说，因为脑僵化复发。”

    石凕麻木地跌坐，深吸一口气：“你不相信他们。”

    女人没有答话，继续说道：“坏消息，我二表哥现在成为了公司的大股东。

    听着，我已经把你从公司开除了。但是这个命令要到明早九点才会起效，在那之前你依旧是公司的奴隶。不想变成我表哥碗里的肉，拿着这个bug。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在他接管董事会以前，把你的ghost密码（＊掌握电子化大脑控制权的密钥）从罗伯分管的匣子里黑回来，然后在天亮之前消失。”

    他咬牙起身：“明天我得去看看罗教授，哪怕偷偷地去看——”

    女人咆哮起来：“别再靠近罗家，别联系我！带着你的实验体走远点，别走进其他义体公司一步。”

    她抱着手臂，遏制不住地喘气。石凕看见她的眼眶红了，嘴角垮下来，因为大伯的悲讯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抿唇，对上女人的眼睛：“砂姐，你多珍重。”

    “你知道我不会欠人情。”

    女人没说话，背对他关掉了通讯。石凕把床板按起来。女孩已经扣好了扣子，透亮的深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需要你帮忙，小茨。”

    电子脑工程师伸出手，他的实验体女孩捏了捏他的手心，平静地起身。他们坐在蛋型交流仓里，网线把他们的后脑接孔相连，再通向外界。

    他们失去了实体，数据之海在荧光中浮现。解码，打开的墙壁。解码，衍生的隧道。千万的螺旋在旋转。

    石凕的冲击畅通无阻，直到最后一道与天同高、望不到尽头的钢灰色高墙拦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击破。

    “别担心。”小茨贴近他身后，把白而小的手按在这堵墙上。光华包裹住她，包裹住他。他们成为了这堵墙的一部分，不再被警告系统识别。

    他们恢复到人类的样子走进去。核心的样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档案储藏室，光亮而空荡。他记得这里。罗伯教授不仅是这三年罩着他的老板，更是他父亲过去在生物科技系最要好的同事。他小时候就跟着父亲去过他们的档案室，那旁边就是老师的休息室。

    他的职工信息，就在32排第4格。

    “有什么发现吗？”

    他拉开格子，把一把ghost锁的小钥匙放进口袋里，还有一个密封的金属小瓶子，上面刻着细小的花体字母DR.L。

    “教授留了话给我。”石凕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

    ?

    夜雾渐浓，城市里的百层摩天高楼好像一杆杆竖向天幕的钢枪。

    “不是抱怨——知道你，难受。我在，光城住，有感情。”女孩把收拾好的行李包拖出来交给他，“贱民，在地上的城市，生活，也会觉得，自己，不像老鼠。”

    他望了一眼玻璃窗外。罗氏公司“家万家用机器人”的巨大全息广告投影在空中飘舞，机器美人的笑容完美得近乎平板，透过幕墙望向渺小的旅人。

    “你不是老鼠，你是一只小狮子。”

    女孩睁开眼睛躺在沙发上。手脚的关节咯噔一声，连接处逆时针转动三圈。石凕把她的手脚义肢卸下来放进行李箱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平坦躯干。

    石凕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手提箱。里面冒出冷气，内壁满布电线，中间有着一个扁球形的凹槽。

    小茨轻轻抖了一下。她低低叫了一声：“Dr.S。”

    “别怕。”石凕温柔垂目，揉了揉她的头发，“到地方，我帮你收拾出一个漂亮的房间。”

    短短的时间里，空空荡荡的房间失去了生活的痕迹。

    窗口闪烁了一下，一只甲壳虫型的绿皮金属大家伙扒在65层高楼外。从外面看，它是隐形的。它打开舱门，长长的机械臂把行李一件件吞进肚子里，最后把驾驶舱升出来。

    石凕披上灰色风衣，抱着手提箱迈进去，把智慧战车的中枢接孔与自己脑后相连。退役的上校熟练地进入操纵台。

    “下沉。”他的语调冷酷起来。

    “从中心大桥的防空洞走地下管道，我们去地下城21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