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血症

    议事大殿内，衣着华贵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大帝身畔的黑发少年。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容貌出色的少年，五官比女人还要精致，此时他穿着白色的荷叶边衬衫和黑色的双排扣马甲，领口别着一枚红宝石胸针，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和皮鞋，只不过那裤子只到他的脚踝，于是露出他那白皙几近透明的皮肤来。他表情有些畏缩，紧紧地靠着大帝，像一只精致的玩偶。

    他们知道那是被火焰选中的“圣子”，虽然刚成为“圣子”一个月，但听教会的人说，这位少年跟陛下关系亲密，且十分受宠，不过他们也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看重这位少年，甚至让他坐在王座上。

    毕竟，陛下的风流韵事委实不少，歌兰城的女人们都恨不得能跟陛下滚一次床单，但陛下也只是睡过就走，连让她们宿在皇宫都不允许。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汇报吗？”大帝揽着少年的肩膀，姿势惬意。

    大臣们纷纷收回目光，开始逐个汇报工作情况。

    洛因靠着大帝的肩膀，垂下眼帘，不知道是在打瞌睡还是在发呆。大帝此时却没有在意洛因，他是个称职且英明的君王，虽然他的坐姿相当懒散，但他的确有在认真听臣子们汇报。

    正当他想的入神，大帝突然把他扶正，洛因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大帝低头对他说：“乖乖待在这里。”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对着下面的大臣们说：“去我的书房说。”

    洛因直起身，这才发现大臣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帝正往议事大殿外走，高大的殿门被侍从打开，大帝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金色的阳光里。

    洛因从王座上站起来，在大殿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那些精美的饰品和壁画，他欣赏完大殿才回到王座，从王座后摸出了一本书。

    那是有关旧纪元的古老书籍，在那其中，洛因可以读到先民们记载的那段神秘而黑暗的历史，有关于“神”的历史。

    在一百三十年前，世界经常被黑暗笼罩，太阳很少出现，古神和邪神是世界的主角，而人类只是卑微的蝼蚁。

    由于群星归位，邪神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增长，古神们时而苏醒时而沉眠，而邪神始终注视着大地，祂们会选中一些人成为祭品或者眷者，人类不敢高声交谈，于是那段漫长的岁月被称为黑暗与沉默的纪元。

    直至有一天古神们相继苏醒，战争就此爆发。

    这场战争持续了近百年，最终最后一位古神万物之理和最后一位邪神深渊一同坠入深海，神灵的纪元就此结束。

    虽然祂们的眷者仍未灭绝，但人类还是变成了第二个主角，混乱的年代到临，那是文明最开始的蛮荒纪元。

    就这样过去了三百年，国家逐渐成形，战争却从未停止。

    于纷乱的战火中，神灵再次苏醒，祂选中了四个人类作为神使，由此四位神使一同缔造了新的纪元，那就是现在的光明纪元。

    洛因看得十分入神，他总觉得这些内容他很熟悉，好像他曾经见过类似的介绍，但是他却始终回想不起来相关的记忆。

    他正皱着眉思索，大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洛因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瘦削佝偻的人影，一个白发红袍的人影。

    那个人跟一个月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眼眶深陷，颧骨突出，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他那双原本是棕色的眼眸，现在却隐隐透出点红色来。

    威尔主教。洛因轻轻敲着王座，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圣子大人。”威尔主教弓着腰走到台阶下，跪倒行礼。他的声音沙哑而滞涩，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洛因把书合上，站起来：“威尔主教。”

    威尔主教没有抬头，依然保持着额头扣地的姿势，声音更加沉闷：“看来您已经习惯了圣子的身份，我由衷地为您感到高兴。”

    洛因俯视着他，没有说话。

    “……我想，我想向您乞求一点血液。”威尔主教的身体微微颤抖，“只要，一点就好……大人。”

    洛因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威尔主教身体剧颤，似乎是在恐惧，又似乎是在压抑什么，终于，他猛地直起身来，死死盯着洛因，嘴里念念有词：“血……血……我需要血……”

    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青白，血管突起，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混浊的红色。

    洛因一惊，下一秒威尔主教如野兽般扑了过来：“血！我要血！”

    他伸出的双手已经变成了兽类的爪子，几乎是瞬间就抓破了洛因的肩膀，洛因吃痛，捂着伤口从王座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血、血……好甜的血……”威尔主教迫不及待地舔干净尖爪上的血液，他的脸部开始生长出黑色的鬃毛，牙齿变长，他很快就将手上沾染的血迹舔了个干净，没有了血液，他狂躁起来，朝洛因追去：“血！给我更多的血！”

    洛因感受到身后传来破空声，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蹲下——”

    洛因下意识地服从了命令，紧接着一道黑影擦着他的头滑过，接着就是一声闷响，洛因回头一看，威尔主教已经仰躺在地，一把匕首从他的双眼之间穿过，猩红的血淌了一地。

    “陛下……”洛因呆呆地喊。

    大帝的表情十分阴沉，眸色变得更深，洛因知道他也被自己的血影响了，他正想说我先离开这里，便被突然出现在殿外的绚丽火焰惊到。

    大帝大步走过来，一把拎起了他，提着他往王座走去，经过威尔主教的尸体时他又提起威尔主教的衣领，一手一个走向了王座。

    “正好明晚就是血月之夜。”大帝的声音冰冷，“到了该你上场的时候了。”

    洛因一愣，然后他就看见王座上浮现出一个魔法阵，再然后他就被丢了过去。

    洛因以为他会摔在王座上，但是并没有，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他身不由己地被拉了过去，而后坠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这黑暗里没有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洛因往下坠去，拖着长长的尖叫。

    “砰——”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洛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骨头发出哀鸣，浓郁的血腥味涌了上来，浑身剧痛，他身体剧烈痉挛，几乎快要痛晕过去，血液伴着咕噜声涌出他的口腔。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又隐隐响起喃喃不清的低语。

    洛因想爬起来，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执意罢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不到任何事，只有疼痛是那么的清晰，他的手脚断了吗？又或者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堆烂肉。

    未知蕴含着恐惧，黑暗会让人发疯，洛因开始期待红色，期待火焰。这样半死不活地吊着不如让他被火焰燃烧成灰烬。

    你也可以咬舌自尽。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当然，之前我也没有试过，不知道咬断了会怎么样。

    之前？什么之前？我？我是谁？你是谁？

    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挣破束缚，但是血红色的影子跟着出现，笼罩住了什么，变成枷锁、牢笼。

    洛因脑海中咯噔一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