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虫族双/性总/攻】阿德利安看着你在线阅读 - 05 这是一次甜美的重逢(二更)

05 这是一次甜美的重逢(二更)

    05 这是一次甜美的重逢(二更)

    阿德利安的脖颈上被咬出了一圈深深的牙印,好在没有出血,但身体的其它部位磕磕碰碰,独属于幼年雄虫的娇嫩皮肤上浮现了不少可怖的青紫。

    侍者们如临大敌,一阵有条不紊又透着焦急的摆弄。阿谢尔应该在处理袭击者和赔偿的事情,阿德利安看见他指了指那个墙洞。

    小雄虫张开双手站在原地,几位亚雌侍者围着他,脱掉他已经被撕碎的精美外套,有的把双手搭在他肩上,有的捧着他的手臂,有的拿着阿德利安不认识的器具对着他照出一片温暖的白光扫来扫去,还有的正试图给他擦脸。

    阿德利安踮起脚尖,脖子伸得长长的,越过那个半蹲在他身前拿光扫他的亚雌的肩,像只嗅到了肉香味的幼犬,眼巴巴地探着脑袋盯着远处的阿谢尔看。

    “客人,”一位侍者说,“您这件衬衫要如何处理?我们可以为您准备新的服饰。”

    “啊?”阿德利安这才回过头,“不用了,我不习惯在外面换衣服。”

    侍者异常殷勤:“我们有专用的试衣间——”

    阿德利安礼貌地保持微笑:“可以请你先把手从我腰上拿下来吗?”

    “非常抱歉,这是便携式医用光线所要求的照射距离。”

    说着,那个亚雌两眼发光,把那个奇怪的棒状工具贴得更紧了一些。小雄虫的腰又细又软,肌肤细腻光滑,一摸就是只有养尊处优的雄虫才能养出来的皮肉,亚雌觉得他甚至嗅到了淡淡的奶香,就从小雄虫轻薄的衬衫里透出来……

    阿德利安正想推开他,身上忽然笼来一大团阴影,他抬起头:“阿谢尔……”

    他的语气带上了微弱的雀跃,完全不同于对待亚雌侍者的态度。后者明显感到刚刚还紧绷着身体,一副拘谨姿态的小雄虫,瞬间变得放松下来。

    阿德利安张开嘴时,那个圆圆的开头音节,轻快得像雀鸟归巢;却在对上黑发军雌冷淡的金眸后,缓缓放低了嗓音,音调慢慢下滑,最后把尾音含在了嘴边,只哼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阿谢尔回应了他,平静的:“阿德利安先生。”

    阿谢尔有阿德利安最喜欢的嗓音——不如说,因为那是阿谢尔的声音,所以他才会喜欢——低沉的,磁性的,带着沉稳的厚重感,在阿德利安曾经的美梦里,他的温声细语是穿过千年古城的微风,徐徐描过古老街道的上空,与漆着黑漆的黄铜路标擦肩而过。

    他从甜美的回忆里挣扎着抬起头,意识到阿谢尔叫他的语气里,没有他熟悉的轻柔。

    这个称呼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我已经通知了雄虫事务局和研究所。他们很快会联系您。”阿谢尔看了一眼侍者,“我接受过雄虫救护的训练,如果您不介意,也许我能为您处理。”

    阿德利安跨出了侍者们的包围圈。

    他们飞快退下了。斯科特和艾伯纳分别发来了讯息,前者的大意是询问他是否还要继续这次晚餐,并表示事件的处理结果会在明天告知他。后者的大意则是:回来。

    阿德利安悄悄瞄了一眼阿谢尔。

    他垂着眉眼,娴熟又快速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保证那片白光把小雄虫均匀地照了一遍,便毫不留恋地宣布治疗结束了。

    阿谢尔立刻捕捉到了小雄虫的视线。

    他微皱着眉瞥过来,那个小家伙正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偷看他,被他看回去也不躲不闪的。阿谢尔顿了顿,微微错开眼神:

    “还疼吗?”

    那一瞬间,阿德利安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那个坐在他病床边,想拉他的手却不敢碰他萎缩的丑陋手掌,生怕触及他脆弱的自尊心的男人,踌躇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问:

    ‘还疼吗?’

    他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温声说:‘吃颗糖就不痛了。’

    但阿德利安的眼睛清晰地告诉他,阿谢尔的眉眼里没有那份温柔。

    阿德利安的嘴角慢慢弯下来了,他抿抿唇,给斯科特和艾伯纳回了邮件,告诉他们自己想按计划过完今天。餐厅为他们先上了餐前汤,它在菜单上显示的价格非常高昂,但他没有品尝的心情。

    阿德利安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慢慢拉平凌乱的褶皱。其实他的衣服已经整理好了,但他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衣角,低垂着眼睫,纤瘦的手指捏在衬衫边缘轻轻摩挲。

    他的小动作被元帅尽收眼底。军雌抬起手指,将悬浮光屏切到他眼前。

    “这家餐厅的独角牛脍,评价很高。”他不疾不徐地说,“您要来一份试试吗?”

    划到阿德利安这边的光屏上恰好显示着独角牛脍的点餐界面,只等着雄虫伸手点一点。

    少年静静看了一会儿,点在那个加号上,并把辣度调到了最高。

    “这个味道可以吗?”他问。

    “请便,阿德利安先生。”

    光屏应声消失。阿德利安仍看着光屏曾亮起的方向。四四方方的暖色光影从他眼睛里暗淡了下去。

    用餐是他最熟悉阿谢尔的场合,也是承载他最多念想的载体。当这个场合在虫族的世界重现,他却很难感到怀念。

    违和感——某种令人呼吸不畅的失落袭击了他。

    “您不用这么紧张。”军雌并拢手指,掌心向上,轻轻一抬,立式感应茶壶随之启动,为阿德利安添了一杯热茶。“这家餐厅,是直属于雄虫事务局的,只会为事务局安排的饭局服务。”

    而事务局会安排的,雌虫和雄虫之间的会餐……全部都是相亲,顶多披上了不同的皮。

    “我希望领养您,成为您的雌父,因此才会坐在这里。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元帅淡淡道,“所以您大可放松一些——如果我们将要相处很久的话。”

    小雄虫低垂下眼睫,没有吭声,只默默把茶杯捧进掌心里。

    ……不是这样的。

    元帅阁下显然已经习惯了雄虫对待自己的态度,一点也不意外地对面的雄虫缄默不言。他也见过不少虫了,大部分面对他都是这个样子,被他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尴尬得说不出话——毕竟大家都是冲着他的私事来的。

    “我要先对您致以歉意。”他面色不变,眉头依然是微皱着的,仿佛对面一个活生生的A 级雄虫是一张例行报告单,“在三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之前,第三军区……”

    阿德利安轻声打断:“是很紧急的事情吧。”

    元帅微微一顿:“……是的。”

    “处理完之后,就尽快赶过来了吧。”小雄虫慢慢转着茶杯,让微烫的茶温滚过掌心每一寸皮肤。

    元帅眼力极好,清晰地看见阿德利安虎口处泛起些粉色。

    他平淡地移开视线:“是的。”

    小雄虫轻轻舒了口气,“这就够了。”

    元帅看着他:“这是我的失礼,您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力满足您。”

    不……

    阿德利安闭上眼睛,笑了起来:“哎呀,这可是好大一块蛋糕……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吃它才行。”

    元帅对此毫不在意,只说:“您想好之后,随时可以告诉我。”

    开始上菜了。训练有素的侍者悄无声息地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阿德利安看着餐桌一点点满起来,语气平静地说:“这次晚餐,是我了解你的唯一机会了吧,在领养之前。”

    元帅抬起眼帘,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他说,“明天我会去研究院接你。”

    顿了顿,他又说:“你很敏锐。”

    完全没有阿德利安拒绝的余地。

    虽然是阿德利安挑选了阿谢尔元帅作为‘相亲’对象,但他挑中的那一刻,就花费了他仅有的一点自由——那点自由还是雄虫事务局不愿意得罪位高权重的雌虫们,而特意让给他的。

    在今天的晚餐之后,斯科特就将‘阿德利安非常满意阿谢尔元帅’作为结果上报。尽管那位副局长刚刚还为阿谢尔的迟到而义愤填膺,但阿德利安相信这份愤怒绝不会强大到能让他跟阿谢尔翻脸,顶多成为一种具有道德制高点的砝码。

    少年温驯地看着对面高大的雌虫,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不熟悉的神情。

    阿谢尔在他面前总是予取予求的,坚不可摧一般,阿德利安向他倾泻再多的负能量,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也仍包容地看着他,他那双宽厚的手掌,也仍地抚慰他。多亏了他,阿德利安最终也能坚强地面对残酷的世界。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小雄虫耷拉着肩,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挑清淡的东西吃。他自己点的独角牛脍,笨拙地碰了一点,就没再动过。

    元帅皱着眉观察他,执起刀叉,为他切了一份牛肉,转到他面前。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忘记他最怕吃辣。

    阿德利安给了军雌一个笑脸,笑眯眯地吃掉那些,他以前不能吃,现在能吃了,却依然习惯性不去吃的东西。

    他要代替阿谢尔照顾好自己。

    ……在今天之前,是这样想的。

    军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示意茶壶再给他添一杯茶。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给他最讨厌的茶续杯。

    “阿德利安先生。”

    ——从未想过阿谢尔会如此疏离地用敬语称呼他。

    阿德利安放下餐具:“谢谢,我吃饱了。”

    他不得不承认了。

    阿德利安十八年的人生都属于阿谢尔。

    他想过失去阿谢尔的未来,就在他祈祷阿谢尔在人类世界好好活下去的时候。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他从未想过阿谢尔站在他眼前,却不再关爱着他。

    阿谢尔看着他:“你似乎心情不好。”

    阿德利安抬抬眼帘。

    元帅双手交叉,吐字清晰,冷静得像在分析某个时政热点:“阿德利安,我没有精力照顾你的情绪,也没有兴趣管束你。”

    “第三军区的军务很多,我可以保证你一个月内不会见到我超过两次。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加入会阻碍你的自由,或者给你带来什么烦恼。我没有施虐欲,也没有任何不良癖好。我会安排你入住中心区的独栋别墅,满足你所有合理的要求。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所能使用的权柄,都会成为你的筹码。”

    “与之相对应的,请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你成为我的养子,和你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区别。”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都是独自一人。”

    阿谢尔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透着站在帝国金字塔顶端的至高阶级的冷漠:

    “我的理想状态是,在你的第一次觉醒和我的发情期之外,我只需要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资源,而不需要在你身上花费不必要的时间。”

    “我们各取所需。”

    阿德利安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但他总算是说出话来了。

    他有很多想说的东西,但言语是无法寄托全部的情意愁绪的——至少在现在,在这个只有他一人多出了十八年虚幻梦影的时刻,他所能说的只有——

    “……我明白了。”

    他的感情管理做得显然不到位。

    元帅露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点不屑和疑惑的眼神。

    就是那一瞬间,阿德利安彻底冷静下来。

    他直起身,抬起眼帘,青金石似的狡黠晶莹的眼眸,在灯光中折射出冰川般冷淡的蓝色。

    “但是,为什么是我?”

    元帅眯起眼,金眸扫了他一遍,“艾伯纳教授没有告诉你吗……”

    他看起来不习惯把自己的动机解释得一清二楚,但面前的虫并不是用惯了的下属,而是一个还未经历过觉醒的小雄虫。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他索性全说了一遍,“我从不关注雄虫的事情,无论是事务局还是研究院。是艾伯纳教授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才会跟雄虫事务局联络,要求领养你。”

    他顿了顿,“——因为我所使用的液化信息素制剂,一直来源于你。”

    阿德利安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阿谢尔看着他洗耳恭听的表情,轻哼了一声,“听不懂的话,就自己去思考。”

    军雌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那个神色——那个神色陌生得可怕,应该称之为‘嫌弃’吗?

    那张脸上出现的,是嫌弃的表情吗?

    “我本以为,有着那样的信息素……你该是一个无比优秀的雄虫才对。”阿谢尔说,“从你的信息素里,我能感到温柔,坚韧,包容,对生命的敬畏。那是我在雄虫身上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难掩失望地说:“可今天见到你,我却发现——你和别的雄虫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柔弱,懒惰。你比他们多了一份敏锐,多了一份天资,但你完全浪费了你的天赋。你把它们用在无意义的任性上。”

    阿谢尔看了眼时间,收起所有外露的情绪,仅仅是一眨眼,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强悍的帝国元帅,眉眼里写着冷峻和镇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吹动他挺拔的身躯。

    “请您忘记我刚刚的失言吧。”他淡淡道,“我在雌虫里是个异类,我所做出的评价,您不用放在心上。据我所知,有诸多雌虫都对您颇为赞誉。”

    “很晚了,”他拿起外套,挽在臂弯里,“我送您回研究院。”

    风景倒退得很快。高耸入云的大厦和舰桥,胶囊和溜溜球形状的代步车,人均海拔高出地球一个档次的虫族们来来往往,还有和他们款式类似的悬浮车,一起化成光影钻入圈圈嵌套的隧道。隔着一层车玻璃,在隔绝了风声,行驶得无比平稳的沉默车架里,阿德利安的面容混入首都星繁华的夜景上,夜景倒映在他眼里,色彩艳丽的霓虹灯明明灭灭。

    他眼中万千灯影穿过,只有那双纯度极高的蓝静止不动。

    阿谢尔不会这么对他的吧,不会对他说这种话的吧。

    阿德利安依然熟悉那个五官,能准确地把握到他的细微变化。帝国元帅的情绪早已在多年的磨炼中藏入深海之下,哪怕不刻意去隐藏,也鲜少能有虫看出他的情绪——但阿德利安可以。

    阿德利安只要与那双眼睛对视,就能清晰地看到阿谢尔的失望,还有一丝更沉重的,希望和等待都落空的低落。

    如果仅仅是有同一张脸的不同人,阿德利安怎么会那么地……那么地,了解他。

    以阿德利安审时度势的能力,连段数远不及阿谢尔元帅的斯科特和艾伯纳,他都无法看得像看阿谢尔这样透彻。

    但……但也不一定吧。也许是他多想了,也许这真的就只是,只是撞脸撞太多了而已。

    阿德利安这样想着,不知道‘阿谢尔看不起他’跟‘这不是阿谢尔’相比,哪个更令他好受些。

    他忽然感到了什么,偏头一扫。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军雌若无其事地收回的视线。

    阿谢尔很少直视他的眼睛,一旦被他对上,就会像这样飞快地逃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脸上还是一副面色不变的样子,只有唇会幅度很小地抿一下。

    ……实在是,太像了。

    一路的缄默未能平复阿德利安的思绪。

    被宠了十八年的少年,一夕之间得偿所愿,他还没能从狂喜中走出来,就不得不转身看向自己曾拥有,现在却很可能……失去了的东西。

    悬浮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研究院前,尾部发出一声极低的喷气声,车体降了下来。

    元帅率先下了车,走到后座为小雄虫打开了门。

    阿德利安乖乖走下来。

    高大的军雌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儿拢在里面。也许从背后看,还有几分拥抱的意味。

    阿谢尔低头看着阿德利安的发旋,细密柔软的黑发蓬蓬松松的,看起来手感就很好。这只雄虫,小小的一只,细手细脚,瘦得他都不敢用力,怕轻轻一碰,骨头架子就会碎了一地。

    他才这么大一点点。那只手,奋力张开了,还不一定有他的拳头大。

    阿谢尔低叹一声。

    他伸出手,轻轻压上了阿德利安的头,从靠右后的地方开始,慢慢往下梳,再换到前一些的位置,往前摸一下,边揉,边帮小雄虫理顺了头发。

    “好好睡吧,”阿谢尔轻声道。

    阿德利安在他手掌下,愕然睁大了眼,心底的声音和元帅的声音同时响起——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低垂着眼睫,温柔地说:

    “睡一觉,烦恼就都飞走了。”

    啊……阿……

    美妙音节卡在少年的喉口。

    那三个音,那个从他的舌根一直流畅地滑到舌尖,最终微微勾起,卷出来的顺滑音节,美得像春日初绽的花,打着卷儿的花瓣尖尖亭亭玉立地翘着。

    他张开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阿谢尔。

    “这个,是准备给你的礼物。”阿谢尔把一小袋糖果放到他的掌心。阿德利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伸出手的,“我觉得你会喜欢它。”

    他只听到那个男人说:‘吃颗糖就不痛了。’

    “明天见,阿德利安先生。”

    悬浮车载着阿谢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了。

    直到他再听不见声响,阿德利安才缓慢抬起沉重的双腿。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无助地,茫然地喃喃。

    明明已经有了腿,为什么,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它们一样呢?

    阿德利安机械地往研究院里走,他看起来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路遇的亚雌研究员们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小雄虫挨个回以微笑,回到房间的路上,收获了一大堆抱都抱不下的零食和鲜花。

    他微笑着,像阿谢尔告诉过他的那样,微笑能面对所有困难和痛楚。

    他微笑着想:

    他明明都快说服自己了,说服自己相信依然有个爱自己的阿谢尔存在在人类世界那一边。

    但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相似到这个地步的两个人呢。

    雄虫的精神决定肉体,雌虫的肉体决定精神。如果阿谢尔像他一样重生成为婴儿,那么或许他的精神,就是在婴儿时期被肉体限制了,为了活下去,大脑自动放弃了记忆。

    就像他之前躺在病床上,选择性遗忘了很多东西,只为了让自己有力量继续相信,坚持总能有回报。

    阿德利安想,阿谢尔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在照顾他上,饶是如此也能轻松地承担高昂的治疗费用——如果当时不是顾忌他这个累赘,实在不愿意抽身,兴许阿谢尔早就做了首富了吧?

    而这一次,没有阿德利安的拖累,全心全意发展事业的阿谢尔,年纪轻轻便成了帝国元帅,坐拥四分之一的军权,驾驶的S级战甲‘双刃黑鸽’,驰骋过帝国每一寸天空,是所有雌虫敬仰的最强战士。

    这样的虫,嫌弃他,是理所当然的。

    阿德利安没有任何立场,任何优势,比他优秀的雄虫比比皆是,他不过是仰仗他的潜力值,才能活得舒适安逸。而他甚至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阿谢尔会心甘情愿照顾一个没有四肢的废物。他之前所确信的、所期待的爱,都是无理取闹,自以为是,全都是空中楼阁。

    阿谢尔看不上阿德利安,阿德利安也配不上阿谢尔。

    ——这就是现实,和梦全然不同。

    艾伯纳加班加到了十二点,才把小雄虫给等回来。

    智脑:“教授,到了休息时间,请您注意身体。”

    艾伯纳:“延迟。”

    智脑:“教授,又到了休息时间,请您注意身体。”

    艾伯纳:“延迟。”

    智脑:“教授——”

    艾伯纳:“延——”

    智脑:“——阿德利安先生回来了。”

    艾伯纳放下试管:“开门。”

    阿德利安言笑晏晏,路上遇到他,哒哒哒跑过来跟他道晚安。抱着一大堆小玩意的小雄虫,从堆得高高的零食后探出脑袋。

    艾伯纳深深看着他,弯腰,手一抄,把零食抱起来,领着小家伙回房间。

    然后他把他塞进被窝,命令助手机器人给阿德利安盖好被子。

    临走前,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攥住金发雌虫的衣角。

    雌虫回过头,把那只手塞回被子里:“晚安。”

    被窝细细索索地动了一会儿,阿德利安在里面团成一个团,只露出一张脸,轻轻地说:“晚安,教授。”

    “阿谢尔对雄虫都是那样,见过他的雄虫九成九都投诉他对雄虫不敬。”艾伯纳说。

    阿德利安笑了起来,声音捂在被子里,闷闷的:“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