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的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老公那玩意儿放不进来在线阅读 - 番外五

番外五

    “我可以坐这儿吗?”杯子里的泡沫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戴栎终于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扭过头去,对上那双年轻人的眼睛,那眼睛里有些被努力克制着的期待。

    “随便坐。”戴栎没答话,柜台后的调酒师在那年轻人发窘前替他解了围。

    那男孩子在戴栎左手边落了座,点了杯螺丝起子,等上酒的空档,他又尝试着向戴栎搭话。

    “以前好像没在这儿见过你。”

    “我好几年没住这儿了。”年轻人皮肤白皙,黑亮眼睛,是不会让人没来由讨厌的长相。

    “是吗?所以这是游子归乡?”

    “算是吧。”

    螺丝起子被端了上来,两杯,一杯给了戴栎。“我请二位的。”丢下这句话,他站到吧台另一边去抹杯子了。

    两三口酒落肚,眼前的男孩子显然更大胆了些,话一茬接一茬地往外涌,戴栎只需要给他一些最基本的反馈,他就能接上一大笼。

    “那么,你就住这酒店?”男孩子又灌了自己三四杯,变得有些醺醺然了。这酒店的酒吧是半独立的,不是房客也能进来喝酒,只是价格贵上一截,但还不足以阻止那些想一步登天的人在这儿寻找机会。

    “是。”戴栎停顿了一会儿,“你呢?”

    其实最好不要问的,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现在问问也不坏。

    “我?我没地方可去。”男孩子用左手撑着脸,直白地盯着戴栎,刚进来的时候,戴栎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他们在酒吧的气氛变得更放荡前离开了,穿过酒店大堂的时候正赶上一个旅行团入住,玻璃门大开着,服务员脚步匆忙地往客房里搬运行李。男孩在一阵冷风里打了个寒噤,戴栎把大衣递给了他。

    两人沉默着进了电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男孩显得有些局促,他把下半张脸埋在大衣领子里,只露出双眼睛。正是夜间聚会要开始的时候,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嬉笑着进进出出,空气里是混杂一团的香水味和起起落落的南腔北调。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路往上跳着,终于停止不动了,电梯停在顶楼,戴栎走在前面,打开了房间门。

    “真大!”身后的人惊叹出声,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房门在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四目相对,戴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窘迫。

    “我想先洗个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丢下这句话,男孩逃进了浴室。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戴栎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有脚步声接近,那人没在浴室里耗多少时间。

    他扭过头看着来人,对方只在腰间系了条长浴巾,裸露着整个上半身,骨架修长,甚至还带着几分属于少年时代的青涩感。他有满二十吗?当年轻人俯下身来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时,戴栎在心里琢磨着。

    年轻人显然很有经验,颇为熟练地抚摸着戴栎两腿间的性器,戴栎看着他低垂颤动的眼睫,有什么记忆就要闯进脑海。

    “啧。”男孩对那没什么反应的东西轻声表达一下不满,他停了手,打算俯下身去。

    “不用了。”戴栎在他进行下一步前叫了停。

    对方有一些不知所措,“不用?”他腰间的浴巾往下溜了点,马上被提了起来。

    “如果你要吃点什么,尽管说。”为了打破尴尬,年轻人急忙表态,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迭地捂住嘴。

    “我不想吃什么,更准确说,我今晚不想做爱。”

    “是吗?”年轻人还跪在床上,但已经挺直了身子,拿不准是要马上离开,还是再待一会儿。

    “到这儿来。”看出他的疑惑,戴栎拍了拍身边的床。

    “那么,你回来是要长住呢?还是短暂停留一下?”年轻人接过戴栎递给他的烟,狠抽了几口,他下半身的浴巾早就散开了,也不去整理,裸露出大腿上大片白净的皮肤。

    “先打算住一两个月吧,其余的还要再看。”

    “就住这儿?”

    “我在这儿有房子,不过不在这个区,在城另一头。”

    “哦,那儿可是老派人聚居地呢。”年轻人吐了一口烟,“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一个人。”

    “有没有什么人在等你呢?抱歉,如果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没有。”戴栎把烟头摁灭,躺平身子望着天花板。

    “是吗?但我看到你的戒指了呢!”

    “这个?”戴栎从衬衣领口拎出那只挂在银链上的戒指,素白的银戒。“这个没什么特别意义,也不是贵东西,如果你想要,我就送给你。”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连忙解释,“我以为那是你的婚戒。”

    “我离婚了。”

    房间变得有些沉默,“那个人提的吗?”一个小心翼翼的提问。

    “没有谁特意去提,只是时候到了。”

    是的,时候到了,五年前那一天,他在医院里隔着玻璃看着那个还是他女儿的小小婴儿,戴知行就站在他身边告诉他,时候到了。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和二哥这周内就可以出发,落地后你们要去哪儿都随意,只是五年内不要再入境,就算转机也不行。”

    “五年。”戴栎轻声重复了一遍,转身过去对着戴知行的眼睛,“我想季铭是不会跟我一起了。”

    离婚协议书虽然早就拟好,他也在上面签了字,但季铭还没正式在上面落笔,他们还是名义上的伴侣,在婴儿房中熟睡着的女婴还是他戴栎名义上的女儿。

    他这句话让戴知行脸上有了一阵涟漪,但他这位堂弟很快又恢复到神色如常。“我不建议你这时候后悔。”丢下这句话,戴知行转身离开了。

    把视线从戴知行的背影上收回来,戴栎又把目光落到那玻璃墙后的婴儿身上。这无知觉地皱着小脸,在襁褓中伸展着小手小脚的生命,大概率就是季铭背叛自己的铁证。望着她还有些轮廓模糊的五官,戴栎在心里想,“她到底是像谁呢?”

    “他到底是像谁呢?”曾经戴栎踮着脚尖,费力地去望那个摇篮里浅金头发的婴儿,这个问题在他的小脑袋里徘徊不去。姑姑消失了一阵子,回来时这个陌生婴孩就出现在了宅子里,每天晚上扯着嗓子嚎啕,让仆人们不得安生。而到了白天,他就变得很安静,躺在小被子里熟睡着,睫毛在他的小脸上投下阴影。

    戴栎给自己换了个角度,好把这孩子看得更仔细,很遗憾,在他那张已经五官分明的脸上,戴栎看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婴儿长得谁也不像,甚至不怎么像姑姑。

    “难道他是捡回来的?”戴栎自己对自己嘀咕着,但这个想法马上被否决了,从他偷听到的保姆们的谈话中,他知道这就是姑姑的儿子,但那个父亲是谁,则称得上是个谜题。姑姑最贴身的几个仆人早就被遣散了,现在她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些凶神恶煞,总是用冷硬的口气命令姑姑做这做那,有时甚至会不管她的哭叫,强行给她打针。

    戴栎搞不清姑姑为什么要打针,在他短暂的记忆里她健康得很,总是那么有活力,可以带着他骑马绕这栋宅子跑好多圈。姑姑是这个宅子里他最喜欢一起共度时光的人,当然他和母亲呆在一起时也挺高兴的,但母亲还会因为他调皮捣蛋打他的手心。

    可自从这个没来头的婴儿出现在家里,戴栎就没怎么和姑姑呆在一起过了,之前她消失时,他以为她去旅游了,还攒了一肚子问题要问她。但现在她回来了,却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和大家一起吃饭,偶尔露面身边也老是围着那些冻着张脸的人。

    “为什么姑姑不和我们呆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弟弟的爸爸呢?”向奶奶问安时戴栎会不顾保姆的制止,一股脑儿地甩出这些问题,正在渐渐失聪的奶奶只会笑着拍他的脑袋,让人给他端来许多点心。

    后来他知道了这些没法说出口的答案,姑姑是未婚生子,因为被抛弃而受了刺激,不得不接受一些精神上的治疗,而那个让她诞下孩子的男人,戴知行的父亲,只是这个国家的游客,甚至入境时,他也使用了假身份。

    无论如何,她的病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好转,戴知行也在这个家里长大了,曾经的浅色头发渐渐变深,五官倒更像那些在父亲书房进进出出的外国人,但他大笑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母亲的遗传来。戴知行的笑容是他无往不胜的利器,当他笑吟吟地望着人时,一向最严厉的外语教师也会放弃责罚他。

    所以那天,这个弟弟笑着要求他一起玩捉迷藏时,戴栎也没能拒绝,虽然他自己早就过了捉迷藏的狂热年纪,但戴知行还是对这个可以在房子里窜来窜去的游戏乐此不疲。

    玩过两轮后轮到戴知行当鬼,戴栎在倒数中为自己寻找着藏身点,一楼是仆人们的活跃区,躲在那儿很容易被人发现,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训,三楼是蛮理想的地点,但现在他不想爬那么多楼梯,而且有可能来不及。比较权衡了一番,他溜进了二楼里头的一间客房,戴知行很少接近这块区域,因为带他们的保姆总是吓唬他们说这儿会发出古怪的动静,戴栎不怕这个,他现在是大男孩了。

    他躲在床底下,竖着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有一阵脚步声接近,不像戴知行的,因为那声音太重了,是佣人进来偷懒?他又往后钻了点。

    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来人还从里面上了锁,等到有人开口说话,戴栎发现来者是一男一女,更令他好奇的是,这两人的声音他都很耳熟。

    “我们说好了,以后不要再这样。”

    “别摆出这副模样,我知道你也很想要,这时候这儿不会有人来的,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没有害怕,是这种事本身就不对。”

    “不对?我十六岁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这么想呢?”

    谈话的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声音也时高时低,那两人似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小阵子过去,说话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很暧昧的动静。

    戴栎悄悄地往床边沿爬了爬,搜寻着那两人的踪影,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双很眼熟的皮鞋,停留在离他挺远的房间角落里,旁边是一双细高跟鞋,和女人纤美的足腕。

    他偏着脑袋调整视野,很快他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和他们正在做的事,但眼前所见的一切令他瞬间动弹不得。

    那正在拥吻的两人戴栎当然都再熟悉不过,男人正是他父亲,而女人却不是他的母亲。

    “你怎么了?今天都很没精神。”那天戴栎借口头晕,早早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出现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摸着他的额头。

    “我没有事,妈妈,我想我睡一觉就会好的。”

    “真的?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你今天晚饭都没怎么吃东西。”

    “那是因为我今天吃了巧克力蛋糕。。。”

    “哦我告诉过你,不要吃太多甜食,不然你会长蛀牙的。”

    母亲为他掖好被角,把他细碎的发别到耳后去,在她打算起身离开时,戴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亲爱的?”看见儿子的欲言又止,她又在床边坐好,握紧了戴栎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小手。

    “妈妈,”戴栎有好多问题想问,可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一个,“爸爸爱你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母亲笑出了声,“你现在思考这种事,好像有些太早了。”她捏了捏儿子柔软的耳朵,“当然,你爸爸当然爱我,就是因为他爱我,我才会是你的妈妈呀。”

    “那么,爸爸他爱姑姑吗?”

    他感到母亲摩挲着他皮肤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给出了回答。

    “当然也爱,不过和对妈妈的爱不太一样,他们是兄妹嘛,就跟你和知行一样,你也很喜欢知行,不是吗?”

    “我不知道。。。”

    “好啦!你这个小脑瓜别胡思乱想了,休息吧,明天早点起,姑姑说要带你们去看赛马。”

    第二天戴栎没有去看赛马,从那以后他就有意地避开姑姑,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把那天躲在床底,从落地镜里看到的一切忘掉。只要一听到姑姑的笑声,他的脑袋里就会回响起她满足的呻吟,一看到它她那双手在什么东西上抚过,就会想到那双手握着自己父亲丑陋性器的场景。太恶心了,可越是想要抹掉那些记忆,那一幅幅画面就越是挥之不去。戴栎没法不去想,姑姑和爸爸原先都在花厅里,呆了一会儿又一前一后离开了,他们是去干什么?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是唤起了什么共同的下流回忆?他越是用自己怀疑的眼光打量周围,就越是肯定这宅子里有不少见不得人的秘密。更甚的是,他开始在戴知行脸上寻找一些东西,的确,戴知行比同辈孩子都更像混血儿,看起来只可能是他那个神秘的外国佬父亲的遗传,可奶奶不也是纯种外国人吗?

    从小带着戴栎的保姆说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沉沉,大伯却将他的变化称之为“成熟稳重”,大伯的儿子,戴栎的大哥,已经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那天在会客室里,戴栎不小心撞见哥哥和他未来的嫂子偷偷接吻,他连忙在被发现前溜走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想,他俩会不会也渴望找个房间,不知羞耻地纠缠在一起。

    青春期一天天地过去,在又一次梦见那对男女后,戴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遗精,粘在床单上的腥味让他没法吃下任何早餐,一想到自己也会变成父亲那个样子,在一具赤裸的肉体上冲撞低吟着,他就几乎反胃。而那天晚饭的时候,母亲迟迟没有露面,第二天一早,宅子接到了她的死讯,她是在不远的湖里溺亡的。

    母亲的葬礼举办得很迅速,父亲在葬礼上痛哭出声,姑姑也掉了些眼泪,那天她一身黑衣,却依旧美得惊人。戴栎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试图找父亲单独谈话,又一次次被他摇着头拒绝。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不想一次次地从噩梦中惊醒,他不需要父亲,也不想承认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戴知行没有父亲,不也过得很好吗?

    只要小小地修改一下程序,那辆车就会飞下山崖,这栋宅子里的罪恶也就会停止了。然而戴栎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戴知行生日的前一天,他路过琴房,看见姑姑坐在那儿弹钢琴,父亲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沿着她的背部一路往上,停在了她的脖颈上。

    戴栎在次日一早执行了他的计划,日后再回想,他自己也承认这计划有多么漏洞百出。但这计划取得了出乎他意料的成果,汽车确实飞下山崖了,然而车里坐的不是他父亲,而是姑姑。

    警察在宅子里来了又去,仆人们都被叫到奶奶的房间里问话,最后这事件以意外作结。戴栎一直在等什么人来问自己,可没有任何人来过。大宅又遣散了一些仆人,哥哥的婚礼在延迟一阵子后还是举办了,戴栎被送去私立学校寄宿,戴知行则直接被拎出了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一切似乎都步上正轨了,小侄女的出世,中学毕业后念了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专业,父亲的因病去世,戴栎也有了初恋的情人,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女孩子,家世和他很般配。

    他们牵着手逛街,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偷偷亲吻,做一切情侣间会做的事。他们的不少朋友都不介意在正式婚姻前发生一些肉体上的亲密关系,而戴栎从来不向那女孩提这方面的要求。

    暑期假他带着女友回了大宅,大伯和哥哥们都对女孩儿称赞有加,已经有些意识混沌的奶奶也很喜欢她。两人从奶奶房里出来,沿着楼梯一路往下,在拐角处,戴栎看见一楼大厅里有个有些陌生的背影。

    戴栎止住了脚步,那人像感知到什么一样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他一阵心悸。

    “好久不见,”戴知行对着楼梯上的他展露笑颜,“哥哥。”

    上次见面时戴知行还是个艺术学院的低年级学生,这会儿他已经开始了作为摄影师的实习期。他个子更高了,日后那颇具侵略感的气质已初露端倪。当戴知行的目光落到身边人身上,戴栎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局促。

    “你从没告诉我你还有这么个弟弟呢。”送女朋友回家的路上,她坐在车里轻声抱怨。

    “他一直呆在国外,没怎么见面。”

    “唔,他和你不怎么像。”

    “是我姑姑的儿子。”

    “不过还是有相似地方的,正面不怎么像,侧脸就很相近了。”

    这段感情在三个月后走到了尽头,是那女孩先提出来的,戴栎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分手后的一天,他在大街上遇见她,她挽着手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戴知行。两人说说笑笑着从戴栎身边走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后来这种情况又出现过几次,那些在戴栎身边的男男女女,十有八九会出现在戴知行身边,有一位甚至同时和他们两个人约会。探知到戴知行的意图后,戴栎坚持了一段时间的独身生活,直到戴知行再次出国,不知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探险去了。

    就是这时候他遇见了林玦,和他在同一个部门实习的女性。这是他在遇见季铭前最接近婚姻的一次恋爱。林玦虽然出生于普通工薪家庭,但学识涵养都不逊于那些家教良好的富家千金,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和戴栎在各方面的口味都很一致,“我们简直就像在用同一个脑子思考呢!”这是她当时最爱说的一句话。

    但他们到底不是生来一体,这一点在某个场合变得尤为明显。林玦是婚前性行为的坚定支持者,认为不和谐的性生活只会导致不幸福的婚姻。交往期间她有不少这方面的暗示,都被戴栎装傻糊弄过去了,直到她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戴栎没法拒绝盛装邀请的她,脱光衣服赤裸相对时,她年轻美丽的胴体除了唤醒他本能的欲望,还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戴栎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摸索她的身体,极力把那些记忆从脑海里挥走。

    一切都很好,直到他真正进入她身体的那刻,他被温暖的甬道包裹着,林玦在他耳边发出难耐的呻吟,这呻吟和他记忆中女人的呻吟如此相似,让他还没动作几下就一泄如注。

    面对戴栎的沮丧,林玦好心地安慰他,“第一次很多人都是这样,有经验以后就会好了。”

    从没有好过,要么是她满布情欲的脸,要么是她的低吟,要么是她身体的线条,总有东西让他或早或晚地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那第一次亲眼目睹到的性交,如此赤裸裸的下流不堪,是他一生都没法摆脱的噩梦。

    多次尝试后林玦终于放弃了,他们试图回到还没越界前的状态,但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再也不能复原了。

    和林玦的分手是在一个艳阳天,“我没法只用我的心爱你。”是她最后留给他的话。

    这次分手后他离开了原来的公司,进了一家规模要小一些的公司。就在那儿他遇见了季铭。

    起初他并没注意到季铭,在咖啡馆里的帮忙不过是他多年来被教养出的习惯。他们显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有他的轨道,季铭则显然自由自在得多,足以成天在他上下班的道路上和他偶遇。

    季铭没接受过多少正经教育,粗浅的艺术知识是他的安全领域,而最简单的财务公式都可以把他绕晕。但这也阻止不了他在每次和戴栎约会时,极力向戴栎展示自己从财经新闻里得来的术语,在戴栎纠正他的错误时,带着几分羞惭,近乎崇拜地望着戴栎。

    是被这样的眼神打动了,才同意和他结婚的吗?戴栎知道季铭和自己以前的男女朋友都不一样,旧情人们和他是平等的,不会过多地仰视他,而季铭有时对他简直有种信徒般的盲从。是这点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吗?还是他仅仅把和季铭的婚姻当做从那个大宅里逃脱的途径?大哥去世后,花花公子做派的二哥不怎么得长辈欢心,越来越多人暗示戴栎应该接手家业,而这些人无疑是不乐意看到他和季铭结婚的。

    无论如何他们结婚了,不满的家族并没给他们什么支持,而季铭的父亲不在他们居住的这个城市。戴栎从大宅搬进小公寓,开始和季铭的二人生活。

    这种生活在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一个挫折,季铭在婚前就表达过对孩子的渴望,戴栎在那时也没有什么异议。那么做爱就是必不可少的了,这是他身为丈夫应该履行的职责。

    这个职责他直到最后也没履行好。

    秘密的背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那次外出吃饭季铭过长时间的离开?是被戴栎撞见他看着手机时他慌乱的顾左右而言他?季铭是如此不擅长撒谎的人,而那个第三者压根没想要向戴栎隐瞒自己的身份。

    季铭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带回家的毛巾上,有和那张一被送到戴栎手上就被藏起来的结婚贺卡一模一样的香水味。

    为什么要向季铭隐瞒戴知行的事呢?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吗?可如果是这样,戴栎就应该在一切刚开始时就出来阻止。是他心中对戴知行的愧疚作祟吗?季铭被他当做了补偿的赔礼?还是无力维护理想婚姻的戴栎,纵容着季铭的出轨,以此把过错都算在他头上,从而欣然接受自己的受害者身份?

    戴栎不想深究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唯一做的事就是袖手旁观,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戴知行的挑衅愈来愈明目张胆,新年夜他主动挑明身份后,毫无顾忌地把乱伦的舞台搬进了戴栎家里。

    那一夜他假装醉酒,在听到隔壁房门关上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廊上的一幅画后的墙壁有个可以将客房一览无余的小孔,是上任屋主的奇怪遗产,戴栎在做扫除的时候发现了它,却一直没有告诉过季铭。

    他把画取下来,捅开小孔上的那层薄薄墙纸,从窗帘缝隙中泄入的月光下,那张床上,他的弟弟和伴侣正在做爱。

    戴知行修长健美的身躯伏在季铭身上挺动着,肉体冲撞的声音夹杂着季铭被压抑的呻吟。季铭大开的双腿疯狂地蹬着床单,像是想要挣脱身上人的钳制,却又把戴知行缠得更紧。戴知行加快了操弄的频率,把季铭逼出一声几近崩溃的喊叫。季铭被情欲侵染的声音,戴栎还是第一次听到。

    “戴栎有没有在这里操过你?”戴知行的问题让他回过神来,季铭否定的回答后,房间里性事的节奏变得更加激烈,伴随着男人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戴栎感到一股陌生的热流在他体内升腾起来。

    季铭跳下床打开房门时,戴栎刚来得及躲进主卧室。他靠在门板上,听着洗手间里模模糊糊传来的季铭的干呕声。他躺回床上,想把身体的异动压制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房子里重归平静,季铭还没有回到他身边来。

    走到客厅,戴栎就发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季铭,他紧闭着双眼,像个怕冷的小孩一样在毯子下缩成一团,身上还残留着刚过去不久的性事的气息。戴栎为他掖好被角,朦胧不明的光线下,看不出来季铭是不是眼角有泪。

    又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了睡梦中的季铭一会儿,戴栎起身进了洗手间,脱下裤子为自己纾解欲望,他极少做这种事,当那些带着腥味的粘液躺在流淌在他手心时,戴栎情不自禁地轻笑出了声。他仔细洗干净自己的手,把放在走廊地上的画挂回原处,睁着眼睛在床上躺到了天亮。

    季铭的坦白比戴栎想象中要早得多,随着他的坦白和眼泪一起到来的,还有孩子的消息。当医生为此恭喜他时,戴栎却只能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嗡嗡声。独自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戴栎好好思考了目前的情况,当然,最合理的做法就是不要留下它,让季铭先打掉他,再来解决两人间的问题。可戴栎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低语:留下它吧,就把它当做你的孩子,反正季铭想要个小孩不是吗?然后就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这样季铭就会在一生的愧疚中永不离开你。

    这个想法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戴知行,犹豫了一阵子,戴栎还是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简短至极的问题,让戴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说完就听到对面的一声笑。

    “何必绕弯子,我知道他怀孕了。”许久没听到戴栎的回答,戴知行又开口了。

    “孩子我会养,你只要和他离婚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留下孩子呢?”一阵沉默,随即是让戴栎呆坐半晌的回应。

    “那就让他来做决定吧。真可惜,孩子不在你肚子里。”

    最后季铭的决定粉碎了戴栎维持假象的想法,被母亲抛弃过的季铭,宁愿离开戴栎也不想抛弃孩子。听到淅沥雨声后,戴栎才想起拖着几大箱行李的季铭在这座城市几乎无处可去,他推开窗户望着楼下,看不到季铭的身影,而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呼唤他。戴知行的车开进了小区,季铭坐上车离开了,戴栎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

    “这是什么鬼,这脸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陈屿,昨夜睡在枕边的年轻人,低声向戴栎抱怨着。他面前那副立体主义联画上,女人的眼珠大得像个鸭蛋。

    “戴先生!”一个女声打断了戴栎的讲解,他回过头,看见了挽着精美发髻的莉莉。

    “好久没见到了,什么时候回国的?”莉莉和数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明艳大方。

    “就这周,刚到没多久。”戴栎望着她的笑脸,“还在这儿上班吗?”

    “是呀,老板养老去了,让我做了合伙人,现在大大小小都要管。”莉莉笑出声来,又马上掩住口,“和朋友一起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我不用了,你们去吧,我去那边看看。”陈屿摆摆手,往另一头走去了。

    “这儿好像扩张了些。”在沙发椅上落座,接过莉莉递来的红茶,戴栎轻声说。

    “合并了原来隔壁那个卖雕塑的小店。”莉莉在对面入了座,喝了一大口热茶。

    “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别提了,一个多月没睡好!”

    “戴先生这次回来打算长住吗?”相对默然了一阵子,莉莉开口询问。

    “不,只是回来办些手续,以后大概都要呆在国外,现在生意都在那边。”税务风波后戴家的经营重点转移到了奶奶的母国,戴栎这次回来是想要处理一些家族的房产。

    “是吗,季铭这几年也一直呆在国外。”

    这个名字让他们又安静了一会儿,给自己续了杯后,莉莉又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两年前走的,这两年都没回来过,满世界乱跑,上次给我打电话好像是在什么萨尔堡。对了,我前天接到张明信片来着,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戴栎连忙制止了莉莉起身的动作。

    “不过大概也跑不了多久了,季婷马上要上学了,可能在这儿念书。”莉莉理了理衣领,“不过也有可能在国外。嘛,反正有人有钱得很。”

    “那就是你前妻?”走出画廊,陈屿慢悠悠地问。

    “不是,以前一个朋友。”

    “是吗?她是个美人呢。”

    戴栎在一年后再见到了季铭,他去米特城谈生意,住在酒店里,傍晚时出来散步,猛不丁听到了一句母语。

    “但是,妈咪,真的是他俩自己打起来的。”

    “不要再狡辩了,我都听你们班导说了。”这个声音如此耳熟,戴栎回过头去,一个故人的背影,左手牵着一个女孩,右手领着一个男孩。

    “你怎么老是要相信她的话!”

    “因为别人也是那么说的,好了,别想着哭鼻子,今晚你得乖乖呆在家里。”

    “你答应要带我去看电影的!”

    “电影明天也有。”

    “可我和干妈约好了她的电影一上映我就去看的呀!”

    “恐怕你要毁约了,不要哭丧着脸,你为什么只允许Pete和Iwan中的一个坐在你身边呢?”

    “因为小安要坐在我身边啊,不然你又要说我没照顾好他。”女孩委屈地抱怨。

    “是这样吗小安?”季铭偏过头,他右手边的孩子点了点头。

    “好,好,你买通你弟弟了,但别想着我也吃这套,今天你必须在家里反省反省。”

    “怎么这样!”女孩气得直跺脚,“我明天早上就要和干妈打视频电话!”

    “明天随你怎么样,但今天,你要呆在家里。”

    戴栎跟在这三个人身后,隔着一段比较安全的距离,看着他们拐过街角,走进了一个别墅区,那女孩还想对季铭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前面一个男人的身影时止住了。

    “爸爸!”她大叫一声,挣脱了季铭的手,飞快地跑上前去,戴知行蹲下身,把一前一后扑上来的孩子们抱了个满怀。

    “爸爸,妈今晚不让我出去,可我要看杜韵干妈的新电影呃。”

    戴知行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干了什么坏事?”

    “什么也没有,不信你问小安。”

    一直沉默着的男孩这时开口了:“姐姐今天又在学校里挑拨男孩子打架。”

    “我才没有!你这个叛徒!”他姐姐扑了个空,男孩一溜烟跑远了。

    “别在街上打闹!”季铭制止了冲对方挥舞着小拳头的孩子,戴知行站起来,把他搂入怀里和他接吻,风挂过树梢,他们彼此依偎着,带着还在互相指责的儿女,在夕阳余晖中向前走去。

    和Alicia的第一次约会十分特别,继承了大部分家族事业后,戴栎不得不时而和一些单身男女见面,这个远房亲戚介绍的女人,在侍者退下后,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戴栎,她不想和他做爱。

    “这不代表我很讨厌您,戴先生,只是我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做爱,这事让我恶心。我们可以拥抱,可以亲吻,但这点我不愿意,我觉得如果你想要和我发展关系,这件事我必须首先让你知道。”

    戴栎笑了,是他这些年来最发自内心的一次,“我知道了,这很好,真的很好。”

    他们在两年后结婚,四年后,他们的女儿通过体外子宫来到了世界。

    戴栎后来又见过季铭一次,那是在斯特兰的国立美术馆,戴知行的摄影生涯回顾展在新建的米洛陶诺斯馆举行,这次展览陈列了摄影师生涯的全部作品原件,甚至包括一些从未公开发表过的照片。主办方别出心裁地把这场展览安排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展厅,购买一次套票观众可以反复参观,从不同的入口进入会欣赏到不同的作品。戴栎在展览的第二周买了票,跟在一队摄影学院的学生后进了展厅。靠近入口处的照片大多都是那些最知名的作品,按年代排列,每张照片下方配有简短的说明文字,写明了照片的拍摄日期,所用相机的型号,尺寸大小,人物照会写明出镜人的身份,风景照则是拍摄地点。

    那队学生在一组着名的新闻照片前停下了脚步,戴栎则继续往展厅里面走,越往里的照片越陌生,在转过一个拐角后,戴栎和年轻时自己面对面了,那是在一处沙滩上,他像被什么人呼唤一样回过头来。

    他在这张照片前停留了许久,直到一位观众开始饶有兴致地比对起他和照片来,他急忙转身往里走了。

    闲逛了许久,他来到了展厅最中心的区域,这儿全是未曾公开发表过的照片,有一些是随手拍摄的私人照,戴栎在这儿认出了季婷,她成长的几乎每个阶段都有照片,小时候的她有和戴知行相差无几的脸。

    在这个区域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戴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想在这些照片中看到那张脸。拐过墙角,他顿住了,他已经到了迷宫的正中心,面前是一堵短墙,雪白的墙面上只有一张黑白照片。

    戴栎走上前去,这张照片没有任何说明性的文字。从墙面高出射下来的柔光像层轻纱,季铭在照片中熟睡着,人们在他面前来来去去,他嘴角的微笑虚幻而宁静。

    他步出展厅时阳光正好,人们挽着手走过街道,他想一会儿回家一定要给Alicia和女儿一人一个吻,尽管他出门前刚吻过她们。